出了大门,有马车等在门口,虽然不显眼,但浮梦还是一眼就看到马车上有淡淡的棂王府标记。她能理解这淡淡的标记一定不会被别人注意,但谁能保证没有人的眼里和她相同呢。

于是在浮梦的坚持下,浮梦和十一犹如普通的长阳百姓,走在长阳大街上,十一表示热闹的茶楼,他还是知道不少的。

浮梦想想也是,十一身为司空棂身边的一把手,茶楼这种收集情报的绝妙去处绝不可能去少咯。

走在路上,十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跟在浮梦侧身后,看起来就是一个保护出门游玩的小姐家的家丁,浮梦实在无趣,想想十一也是知道她身份的,真想知道除了司空棂的煽情外,其他人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

于是浮梦开始了循循善诱,“十一,上一次也是你陪我出来逛的。”

十一的步伐明显一滞,浮梦也莫名的心一紧,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其实十一是回想起了元婉仪的死。

也许那一晚,主子为了达到最后的目的,迟迟不出手才使得悲剧发生,但元婉仪会死,是为了主子,那本是他的指责。

所以这一刻,十一的思路已经跑到了侍卫职责上去了。

就在他略微走神时,他们正好路径小有名气的如意楼外,正巧看到有一个穿着清雅的公子从外走入,同时有另一个穿着同样不俗的公子从里面走出,只是走出的那一个,衣服虽华贵,却像是借来的,和穿着之人的气质很是不符。

这两人相交的一瞬间,浮梦笑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如意楼出来的那位公子与他的衣服有那么严重的违和感,因为那衣服指不定真是借来的,那人是个偷儿,他与进门的那位公子擦身而过事,顺手取了别人腰间的钱袋。

只可惜那失主傻乎乎的,自己钱袋被偷也全然不知,偷儿得手离开。

浮梦以女子打扮出现在这里已经显眼,本不想多管闲事,却还是拗不过自己骨子里的争气,也许十一并没有安排去如意楼,可凭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气,浮梦若无其事的走向如意楼,与那偷儿擦身而过时,她以更高超的偷窃技巧把偷儿偷去的钱袋,轻松的顺回到自己手上。

要论起顺东西的本事,她绝对算得上长阳一绝,就因为记得那个当偷儿的宿主是技术不佳,被人当场擒获,活活打死,为免她自己也因相同命运魂飞魄散,她当偷儿时把这技术练至炉火纯青。

十一默默看着,一言不发。一直知道眼前的胥诗如是曾经那个神秘的元婉仪,但知道归知道,不接受还是不接受,只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有越来越多的相似点,由不得他不接受。

既然已经近了如意楼,浮梦也懒得再挪地方,她觉得就在这里随便找个雅座,喝喝茶,听听说书的讲故事也算打发了今天。

十一出手大方,要求老板给安排一个僻静雅致的地方,老板眉开眼笑的带浮梦和十一上了楼,说楼上有极好的雅座。

刚到二楼,浮梦便看到一个人,一个浮梦觉得他最近应该忙得跟狗似的人——霍辛。

霍辛神态悠然,看到浮梦和十一,儒雅的点头微笑,“有缘千里来相会,长阳虽小,但能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不知诗如小姐是否愿意赏脸与在下同座?”

说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看向十一,十一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在他看来,不管是胥诗如还是元婉仪,以她们的能耐心思,都可以自己应付。

浮梦一笑,“相请不如偶遇,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浮梦说着,自然的与霍辛相对而坐,随后把钱袋往十一手上一扔,“十一,把这钱袋还给那公子去。”安东民风还算保守,女子随意与陌生男子搭话会被视为不贞,她让十一去还,也算情理之中。

十一接过钱袋,以前没觉得有异,现在知道了浮梦与常人不同,便更能感觉到她触碰过的东西,有一种森凉感。

他下意识的把钱袋捏紧,想驱走那阴森的凉意,随后把目光落在如意楼的三楼,那位被偷了钱袋的公子应该就住在这如意楼里,刚才看他从另一边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稍稍计算,他去到三楼把钱袋给那公子,再跑回来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并且他可以保证浮梦一直在他的视野中。

十一点了点头,身影一闪便离开了。

霍辛看着十一离开,如往常般儒雅的微笑,为浮梦倒了杯茶,只是浮梦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淡淡的讥诮。

随着水壶里的水倒入杯中,霍辛清淡的开口,“能让十一离开他身边的,你是第二人。”

浮梦明白,第一人是元婉仪,其实也是她嘛。

茶水倒完,水壶被霍辛轻轻的搁在桌上,浮梦双手拢着茶杯,想让茶的余温把她冰凉的手稍稍捂热,同时也想着该怎么让霍辛明白她已经不是那个胥诗如,她没有兴趣知道霍辛的秘密,也不可能成为霍辛安放在棂王府的细作。

她也愿意当作不知道霍辛与胥诗如的微妙关系,事情该如何发展她不想也不会干预,她只想太平的活着。

当然,在她太平活着的同时,她希望司空棂也能心想事成,他是第一个认出她的人,虽然只能算认出一半,浮梦还是很满足了,所以司空棂在她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两人沉默了片刻,霍辛道:“诗如,可知我为什么要让你入棂王府?”

浮梦最怕这样的话题了,况且十一随时会回来,霍辛这样说话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她紧张的将目光朝十一所去的方向看去。

霍辛却悠然的举起茶杯,小嘬一口,“他没那么快回来,我们大可放心说话。”

“很感谢那一日胥府,霍大人来的那么及时,为我解了当时的危机。那一日的短短几个时辰,便是诗如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以后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希望霍大人成全。”

话里意思很清楚,霍辛自然听得明白,浮梦以为他会温怒,不想他只是淡淡一笑,反而说起了别的事。

“你可知,那日我为何会出现在胥府?”不等浮梦说话,霍辛便自问自答的说道:“是棂王,那日所有的一切早在棂王的算计之中,前朝的烧瓷法也并非我所知,而是棂王告知。”

浮梦眼神一凝,细微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

她在胥府的这段时间,天天收拾胥学昂的书房,同时把安东立国这几载大理寺处理的案件都看了一边,她发现胥夫人的娘家,也就是西港夏家真正开始溶于安东皇朝似乎是从一个特殊时期开始的。

以浮梦的敏锐,她很快就感觉到夏家的可疑,那么胥夫人嫁给胥学昂,是夏家让自己的势力最大可能的深入朝廷而做出的选择。

这样的发现,让她有了和司空棂谈条件的筹码。

而这一次,司空棂的处理方式,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他调查胥夫人的同时偶然发现了胥秋凤的诡计,于是将计就计。

原来是这样。

浮梦沉思着,司空棂是不是真的后悔当初的保留,使得元婉仪香消玉殒,所以这一次,他才主动出击?

真的是为了她吗?

“方才你入如意楼时,我看到了。”霍辛又淡淡开口,“我从来不知道诗如有这样的能耐,那手法,就算是我,也没能一下就看出来。至今,能让我有这样感受的人,只有过一个,那便是元婉仪,她曾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身上盗走了一封奏折。”

浮梦觉得胸口有点沉闷,明明她是一个不用呼吸没有心跳的人,这样呼之欲出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霍辛手中的茶杯被他放下,他动作很轻,茶杯与桌子相触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浮梦却觉得有东西压在了她的心上。

霍辛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浮梦,“所以,如今的你,已经不是那个诗如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