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王也在,看来下官来得真巧……”这厢胥学昂还在请示司空棂,那厢霍辛已经翩翩而至,他脸上挂着儒雅的淡笑,目光扫过现场,地上跪着一排神情惶恐的下人,还有胥秋凤和一个陌生男子,而他今日来恭祝的对象悠然的在房间里嗑着瓜子。

“只是看这模样,下官来的似乎不是时候?胥府出了大案?”霍辛嘴上说着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看他的模样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什么事什么事到底什么事?告诉我告诉我快点告诉我’。

胥学昂的脸色越发不好看,阴森的看向霍辛身边略显踌躇的胥府家丁,那家丁被老爷这么一盯,汗毛都竖起来了,心中无数委屈无法表达。

霍丞相来访,他带着霍丞相去会客厅等候,随后就去通知老爷,回来后霍丞相非说他看上去神色慌张,难不成不是府中下人而是贼人,还说今日对胥府来说也算是大喜之日,怎么看不到来回走动忙碌的人群,在一番义正言辞之下,霍丞相亲自杀入了内府。

他只是个霍府家丁,哪拦得住当朝丞相,难不成活腻味了吗?

胥学昂以为,诗如虽然还未入棂王府,但若此事闹大,棂王的脸面总是受创的,所以三皇子才会愿意在胥府内,把这件事最小范围的解决,可现在霍丞相的突然到访,无意中把这件事扩大了范围。

此刻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一直跪在地上的胥秋凤,她当然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说到底胥诗如只是养女,无论她多大罪过,只要胥府与她撇清关系,定不会受到多大的牵连。

霍辛会来,对胥秋凤来说,不过变故,而是意外之喜。

不想司空棂却不以为然的看向霍辛,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反倒招呼起霍辛,“霍相来的正好,胥府发生疑案,霍相在内阁一定接触过不少谜案,现在便相助一起找出真相,如何?”

霍辛向司空棂行礼,儒雅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司空棂一挥手,“给霍相备桌椅。”

“是,还不快去备桌椅。”胥学昂一边吩咐一边用袖口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三皇子风流成性,不想对待这种事也这么豁达,还好还好!

发生这样一段插曲,胥秋凤一边欣喜霍丞相的到来,一边心中终于生出不满,她指证胥诗如与人苟且,现在跪在这里已经很久,就连墨离也跪了不少时间,为何那个最十恶不赦的却依旧端坐在屋内?

不过没关系,胥秋凤很释然,反正这一次胥诗如死定了,能坐就抓紧多坐一会儿吧!

待胥府下人搬来桌椅,霍辛坐下,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认真,“敢问棂王,究竟是何疑案?”

司空棂一边示意十一把桌上锦盒拿过去给霍辛过目,一边说道:“胥府长小姐状告要成为本王侍妾的胥诗如早年起就一直与人苟且,不守妇道。这跪了一地的,都是证明胥诗如确与此男子有暧昧之情的证人。”

他指向跪在地上的墨离,又用眼神示意锦盒,“这个便是与胥诗如苟且之人,他倒是认得很诚恳,而这锦盒里,据他交代,便是胥诗如收藏在身边,能证明两人的确有情之物。”

霍辛打开锦盒,一个精美的瓷杯进入他的眼帘,他并没有如司空棂一般表现出对此杯的厌恶,直接用手拿起,在手中细细摩挲观摩。

良久后,霍辛发出一声感叹,“真是巧夺天工,这瓷杯用料虽然普通,但烧制之人的技艺绝非凡手,鸳鸯用如此的清淡之色依旧能渲染出如临其境的景象,就连杯身都发着莹莹光芒,烧制火候和时分一定把握得恰到好处,无论是多一分还是少一刻都会让此杯贬为凡品。”

在场的人对霍辛这样一段言论很是汗颜,虽然能称上私设公堂,但此刻毕竟是在审案,霍丞相不说案情,却把心思都放在瓷杯上。

霍辛似乎没有觉得自己欣赏瓷杯有任何不妥,继续慢慢转动杯身,两行诗入了他的视线,他很不客气的念出声来,“久经风尘不相离,富贵荣华不代如。这诗……?”

“这是藏有胥诗如与墨离的藏尾情诗!”胥秋凤跪得脚麻,她可不希望霍辛一直欣赏杯子,赶快把话题撤回正题。

“原来如此。”霍辛瞟了胥秋凤一眼,放下手中瓷杯,向司空棂问道:“想来这男子定是认了这瓷杯,却不知当事的另一人有何说词?”

司空棂浅浅一笑,“霍相来得正巧,当事的另一人,此刻之前还未说过任何言语,原本这案,本王让胥大人审理,可胥诗如是他的女儿,他坚信女儿绝不是这样的女子,带着私人感情不方便审案,既然霍相来了,不如由霍相代劳。”

霍辛凝重点头后,看向屋内的浮梦,明知故问道:“胥诗如何在?”

两人目光在这一刻交汇,霍辛目光灼灼,神态悠然。浮梦一笑,终于轮到她上场了吗?只是她的说辞会不会被看成只是狡辩?

方才听霍辛细细的形容那瓷杯的花纹还有他读出的诗句,浮梦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眼瞎了,若真如霍辛口述那般,这个瓷杯与自己看到的那个瓷杯相差的也太远了。

她站起身,低头拍了拍散落在身上的瓜子壳,瓜子壳的掉落在早春的阳光照射下十分显眼。

胥学昂眉头一紧,今日的事由胥秋凤突然跑出为开端,随后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诗如竟然一直悠闲的坐在自己屋里?还嗑瓜子?诗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规矩。

好在三皇子和霍丞相都没有在意,这两个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翩翩走出的浮梦。

明明是从室内走到室外,浮梦却明显能感觉到外面的气氛比屋内要压抑许多,她踱步到胥秋凤与墨离的身边,却没有要下跪的意思,而是神态自若的将目光在司空棂与霍辛身上游走。

司空棂没有发声,只是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此刻临时受命的霍辛才是主审,他的嘴角也似乎有过一瞬的上扬,却在无人看到时已经换上公正严明的凝重表情,“胥诗如,今日你的长姐告你不守女德女训,这尚无定论,本官不会将罪名强加于你,只是此刻见到棂王与本官为何不行礼?”

浮梦痛惋的看向司空棂,心中想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差点就笑出来了。“今日于小女子来说实在特别,就算入棂王府只是侍妾,但在小女子心中,今日便是成亲之日。今日所行之礼,本应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不想此刻,却被诬陷,逼得要与夫君公堂相见,他在堂上妾在堂下,呜呼哀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浮梦这样说,几个重点都表达的很清楚,那样的眼神和语气,说明她对司空棂情深意切,那样的内容,说明她对今日的向往,最绝的是最后那句呜呼哀哉,简直让人感觉到她的痛彻心扉。

当然,在场有两个人很明白她是在说鬼话。

司空棂饶有趣味的看着浮梦,霍辛儒雅一笑后继续摆出审案架势,“也罢。今日这公堂设在胥府,也算是私案,便不拘这些小节,棂王殿下与胥大人没有意见吧?。”

他摆出慎重的模样,询问身边两人意见,胥学昂今日哪还有说话的份儿,只能点头,司空棂轻轻的点点头,表示他不在意。

霍辛得到两人的认可,继续说道:“我安东向来注重女子名节,若罪名落实,你跪与不跪也无差别,对于不守妇道的女子,本官也略知民间处置方法——浸猪笼。”

原本跪在一边的胥秋凤想表示不满,结果听到霍辛的这句话,不满霎时烟消云散,她人证物证准备充分,还有娘暗中相助,今日胥诗如的罪名是落实定了,前面让她坐,现在让她站又何妨,反正今日她最后的归宿只有一个死。

霍辛拿起方才放下的瓷杯,看着浮梦,问道:“对于这瓷杯,你有何要说?”

此时浮梦得以近距离的看这杯子,光看着瓷杯在阳光下发出的光芒,她便知这个杯子绝对就是墨离当日送于她的那个,只是这上面的花纹为何会产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斜眼瞟了一眼跪在离她不远的墨离,猛然想起那日杯子到她手中时,含苞的雪莲在杯上离奇绽开,难道……绽开的雪莲不是杯上花纹的最后形态,现在这个模样,才是杯上最后的花纹?

浮梦似乎明白了原理,可是别人会信吗?

无论信不信,这都是事实,浮梦耸了耸肩,坦然道:“小女子的确收过墨离的送礼,但当时他说此礼只是对我这段时间的照顾表示感谢,而杯上花纹在我收到之时并不是这般模样,只是一朵雪莲而已。”

“胥诗如,这样的谎话你也说的出口?”跪在一旁的胥秋凤一脸不屑,“杯子上的花纹都会变了?话本子里都没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你怎么好意思在棂王殿下和霍丞相面前说出这样无稽之言。”

“放肆!”霍辛一声冷喝,胥秋凤一惊,瞪大眼睛有点迷茫的看着霍辛。

在她看来,这句“放肆”应该是在说胥诗如吧,一定是在指责她说出这样无稽的言论,可为何胥秋凤觉得自己的心这么虚,霍丞相看她的眼神那么凌厉?再瞄向胥诗如,她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到胥诗如平静的表情,胥秋凤心中一种。

果然只听霍辛道:“本官审案,她所言虚实本官自会判断,由得你在此喧哗?”

那句放肆是针对胥秋凤的,胥秋凤顿时一阵委屈,自己状告胥诗如,跪在这里半饷,但当事人却在屋里嗑瓜子看戏,随后出来又瞎巴拉几句便可以不跪,整个过程棂王和霍丞相也没对她疾言厉色,而她只是说了句话而已,就被……

胥秋凤一咬牙,为了最大的美好目的,什么她都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