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王府后堂,横着一副棺木。被换了一身干净白衣的元婉仪躺在棺木之中。

后堂内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守门侍卫守在门口。

“啧啧啧,浮梦你瞧瞧,元婉仪的尸身被你弄成了这副破样,你对宿主的身体越发不爱惜了。”

后堂内某个阴暗的角落,把一袭黑衣轻袍穿得格外妖艳的男子一边弹着琴,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堂内棺木中的女子尸首。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你‘死’成这模样,难不成你喜欢上那个替元婉仪收尸的小白脸了?”

他身边女子脸上是一抹俏皮的笑,“灵尊说的哪里话,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灵尊么,那司空棂长得与你如此相似,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受到一点点伤害,就像我对灵尊的崇敬爱慕之情一向都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女子说着,心中还是对男子非议了一番,东陵邪与司空棂的长得一模一样,他是怎么做到如此不屑一顾,还说人家是小白脸,这不等于自己骂自己嘛。

想来东陵邪作为地府的聚魂灵尊,也算是位列仙班,为什么司空棂会与他长得如此相似?

人,真的能平白无故长的和仙一样?

疑问在心,浮梦却没有问东陵邪,灵尊从不喜欢把自己和凡人相提并论,就他自己来说,在他眼中容貌都只是皮囊,最后能入他聚魂灯的只有魂魄而已。

“油嘴滑舌。”就此刻来看东陵邪心情还算不错,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他眼珠流转斜睨着浮梦,“本灵尊只是不想你再一次满腔热血付冷漠。”

再一次?这三个字像一把尖刀悬在了浮梦的心上,她诧异的看向东陵邪,最后把目光落在元婉仪的棺木上,“什么意思?”

东陵邪如玉般的芊芊玉指挑动着琴弦,“这一次的事情,浮梦你看不透彻?这三皇子司空棂,分明早就掌控一切,当你告诉他范豫志是二皇子的人后,他便推测二皇子在灯会三日必会有所动作。

同时,他也从未真正的信任过你。这一夜,他想的是一箭双雕,既能引出你的背后指使,又能知道二皇子究竟想做什么。若能运气好点,引起这两波人的矛盾就更好了。

浮梦,亏得你又是挡剑又是挡箭的,你子时想着要死,这且罢了。若是真正的元婉仪,今夜她本可以不死。”

原来是这样,那把悬在心上摇摇欲坠的尖刀终于还是刺进了浮梦的心,她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份落寞。

不过片刻之后,淡淡的笑意浮上她的眉眼,“与我何干。我栖身宿主之身,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或事,他们于我,我于他们都只是生命中过客,我做什么只求问心无愧,他们何去何从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浮梦转身便消失在墙角。

“傻浮梦,若当真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你又怎会成为无法转世的幽魂?寻到身份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不如永远待在本灵尊身边。你要做人,本灵尊便让你尝尽人生百味。你若腻了凡尘的虚情假意,本灵尊也可以让你以超凡之姿永存世间。”

东陵邪勾起嘴角一笑,手中古琴发出最后一音,一颗闪着光芒,好似星辰的亮点飘入了他古琴琴额下方悬挂的聚魂灯。

古琴声戛然而止,东陵邪一转身,与方才的浮梦一般,消失在内堂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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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元婉仪原本的身份,一个从三品侍郎的庶出女儿,这样的身份,无论她是怎么死的都不会引起任何轰动。

而现在不然,现在她名义上是安东的端义公主,同时这位端义公主很得三皇子司空棂的重视,所以三皇子对她的死有追究到底的架势。

端义公主夜游灯会遭人刺杀身亡一案,落在了大理寺,大理寺卿胥学昂亲自接过案宗。

其实胥学昂心中是说不出的苦,这一案看似死掉的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杀人一方在三皇子的极致手段下,也有不少自尽失败被留下活口的黑衣杀手。

有被害人,有凶手,这案子很简单了吧?可其背后牵扯却甚广,任何一个官场老狐狸都能清楚的明白,这是一场皇子们暗中的皇权博弈。

本就年过半百的胥学昂在接到案宗后的几日,白发生生的又长了许多。这案子到底该怎么处理?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说那些黑衣杀手乃江洋大盗,看端义公主出手阔绰,一定出自大户人家,便想杀人夺财。她身上的伤是家丁侍卫和江洋大盗交手时被误伤的,最后她落进水里,敲了脑袋香消玉殒。

可这说法,三皇子肯定是认同不了的。

若细细查来,天晓得会查出点什么东西,胥学昂不敢查,连想都不敢想。

真是怎一个愁字了得。

“爹爹在为何事烦恼?”一个身着艾绿色轻纱衣衫的女子,端着一盅参茶,婷婷袅袅的走进了胥学昂办事的书房内。

胥学昂的书房从不让任何进入,整个胥府能随意进出的只有胥诗如——胥学昂年方十七的小女儿。

他一手抚着额头,一手伸去接过参茶,嘬了一口,道:“诗如,这端义公主的案子……爹爹真是有苦难言。”

胥诗如微微一笑,“爹爹,这件案子牵扯甚广,只怕安东帝也不想把这事真正弄大,不然怎会这么久也不过问一声。现在明眼人都知道,那些人想杀的是三皇子,听说霍丞相也是那些人下手的目标,元婉仪的死不过是误中副车。

皇子们的性情爹爹还不懂吗?就算再宠爱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若来日能站上巅峰睥睨天下,权利江山何愁身边没有美女,三皇子还会记得一个元婉仪吗?

现在我们且把元婉仪看作三皇子的人,现在元婉仪已经死了,我们只要让元婉仪的死给三皇子带来足够大的利益,想来三皇子也不会细究。”

胥学昂眼光一闪,看着胥诗如,“诗如,你说说,爹爹当如何?”

胥诗如的玉指慢慢搭上胥学昂面前,端义公主一案的案宗,轻轻拿起往一旁的杂物处一扔,道:“管它真相如何,爹爹只把这件事当作秘案来处理,隐晦的告诉皇上,这件事恐怕牵扯了所有皇子。

皇上绝不会把皇子们都宰了,只要削了他们部分权利,从而给三皇子带来最大化的便利,想来三皇子就不会太计较一个元婉仪的生死。”

胥学昂惊喜的看着胥诗如,想了想又道:“皇上哪能这么听爹爹的话,若他的处理并不得三皇子满意,三皇子依旧死咬不放,爹爹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甚至还得罪了其他皇子。”

“爹爹,你忘啦——”胥诗如一笑,“同是受害者的霍丞相,他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有他相助,爹爹还怕不能成事?”

胥学昂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烦恼他多日的案件被胥诗如这几句话轻飘飘给解决了,他笑弯了眉眼,“诗如说得对,爹爹这就去拜访霍丞相。”

胥学昂匆匆离开书房,回屋更衣出门。这间书房旁人无权进入,就连打扫的下人也是不允许进来的,所以这间房的打扫向来是由胥诗如负责,她略作整理,退出书房带上门。

“你这野种,凭什么随意出入爹的书房。”

突兀的声音犹如一道尖锐的惊雷,闪入胥诗如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