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世子在行猎期间遭遇刺客袭击,众人哗然,便是死忠于皇室的大臣以及皇室的宗亲也是如此。

而他们除了震惊之外,还多了一份恐慌。

尤其是皇室的那些宗亲,经历了多年前那次和齐王府公然对抗一事之后,这些宗亲对齐王府的惧怕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这一次提前行猎是临帝主动提及,而且态度强硬,虽然理由是菀贵妃有孕皇帝高兴,要出来玩乐玩乐。

可是这个原因根本站不住脚跟。

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想到其中的联系。

比起死忠的大臣,皇室宗亲还多了一份不满,这些叶家的宗亲虽然多年来一直被一个臣子压着,但是日子过得还是不错,心里的那份匡扶祖业的豪情壮志早就被奢靡的生活磨的差不多。

如果齐王世子借着此事发作篡夺了叶氏的江山,那他们这些宗亲便是亡国皇亲,那时候的那场便是不死也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过的安逸。

如今临帝事先丝毫没有跟他们这些宗亲商议便对齐王世子下手,而且还做得如此的拙劣,将他们往绝路上赶,他们岂能不满?

不得不说,齐王世子这般多年一直弱化皇位上的那位少年皇帝的威望起了不错的效果,在这些叶氏宗亲的眼里,如今的临帝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没有丝毫帝王的威严,也没有让他们甘心效忠的魅力。

而如果连叶氏宗亲都对自己的掌托人蔑视,叶氏还有什么威慑力?

不分崩离析已然是不错。

要对付对手,先从对手的内部下手,不可谓不高明。

相对于皇族这边的恐惧和不满,齐王府这一派则是愤怒,这摆明了便是临帝故意为之的,为此,不少人前去求见齐王世子,慷慨言辞之中便是要向临帝要个交代。

而对于此事,齐王世子的态度却让众人捉摸不透,他并不生气,甚至连一丝一毫阴沉的神色也没有,像是那被刺杀的人不是他一般,甚至还阻止了一众愤怒的大臣去找临帝的麻烦。

这让不少人心里打鼓。

齐王世子这是真的不打算计较还是在筹划着更加的报复?

而能够称得上更大的报复的,便是将这江山改了姓氏!

如何真的如此,那对他们来说便是一件大好事,至少可以让他们扒掉乱臣贼子的名声,虽然这其实对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是,名正言顺总是更能让人快活。

而这般期待着的人还包括如今临帝皇后的父亲,当朝户部尚书聂远,聂远是齐王府一派的死忠,他的曾祖父是如今齐王祖父的近身侍从,随着齐王府势力的扩大,聂家便一步一步高升,最后成为如今临国的名门。

但是有一点一直没变,那便是对齐王府的忠心。

也便是如此,不久前临帝要大婚,聂家的女儿才会被选来入住中宫为皇后。

而如果临帝被废,那临帝的这个皇后便是最尴尬的存在。

可是这些在聂远的眼中并不算什么,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效忠齐王府效忠风家的人!

待众人心里打鼓地退下之后,聂远却留下了,面色不善地恭敬道:“世子,真的不追究?”

风载秦看了看他,“没有证据,追究也无用!”

“这一次提早行猎是陛下坚持,只要我们抓住这一点,便是没有证据也一样可以……”聂远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风载秦眉宇微蹙。

聂远见状当即低头,“下官逾矩了。”

“此事本世子自会处理。”风载秦继续道。

聂远应了一声是,随即又抬头,“世子,下官心里有一个疑窦。”

“说。”

“下官怀疑此事和菀贵妃有关系。”聂远正色道,“自从当年宁王惑乱后,皇室宗亲一直耽于享乐,不会冒险行刺世子,陛下虽偶尔流露恨意,但是也不可能忽然间发难,如此手段拙劣,想必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因而下官以为定然是菀贵妃在陛下跟前挑拨,让陛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菀贵妃来自楚国,其用意很明显是希望临国内乱!”

“未曾经过深思熟虑?”风载秦淡淡笑道,“聂大人如何认为他没经过深思熟虑?”

聂远一愣。

“手段是拙劣了一些,但是不一定是冲动而为,或许是胸有成竹。”风载秦继续道,“只要本世子一死,手段拙劣些也无妨。”

“世子是说……”聂远心惊,“他们设计周全,只要杀了世子,那他们这昭然若揭的阴谋便成了正义之举?”

如今叶家占的不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如果世子出事,王爷又那样子,叶家宗亲大可摆出一副诛杀佞臣的态度,到时候齐王府分崩离析,那些依附齐王府的人,又有多少愿意和齐王府共存亡?

果真狠毒!

“只是……世子,陛下真能想出这般计谋?”

风载秦笑了笑,“聂大人,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即使对手如何的不堪一击。”

这话是对聂远说。

也是对自己说。

当日他不就是小看了宗不寂,所以才一步一步地失去她?

聂远自然不知道风载秦心里此时的真正想法,临帝的心思,他和楚国乃是和魔宫之间的勾结,他虽然讶然,但是也未曾忧虑。

可是,面对她,他却不知所措。

他以为她是为了他来的,便是不再深爱,那至少还有情,至少心里还留着他的位置,可是如今……

她是为了宗不寂而来。

她担心他死了,临帝真的会和楚帝联手对付奉国!

她便是离开了他了,便是也被他伤害了,却还是一心向着他!

而如今,更是怀上了他的孩子!

想到如今慕长音腹中的孩子,风载秦的眸色渐渐地阴郁起来,随即,又转为苦涩,虽然这变化很轻微,但是却还是被聂远注意到了,为此,聂远疑惑,诧异,以及内疚。

“都是臣教女无妨,如若臣的女儿能够笼络住陛下,便不会给菀贵妃可趁之机,更不会让陛下起了这些心思!”

陛下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便是这一次的刺杀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但是绝对不是他可以做到的,这件事一定是和菀贵妃有关系!

风载秦收敛思绪,聂远的忠心他知道,“聂大人无需自责,当日聂大人愿意送爱女进宫为后已然是做出了牺牲,如若再说这些话,就是我们齐家对不起你。”

“世子言重!”聂远忙道,“聂家深受齐王府大恩,能为齐王府效忠是聂家的福气!”

风载秦笑道:“有聂大人这等忠心之人,齐王府大事可成!”

“世子是说……”

风载秦没有应答。

聂远也没有继续追问,“既然世子成足在胸,下官也便不多言,下官告退。”说罢,行礼退了出去。

不过虽然不多言,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

回了自己的营帐之后,便当即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进宫去。

……

齐王世子行刺一事便如同一颗石子掉入了平静的湖面,荡漾起了一阵涟漪,可是很快,便又平复下来。

可这一结果却让叶氏的宗亲更加的不安,担心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甚至有的宗亲还直接跑去找临帝,字字句句皆是指责以及警告,劝临帝安安分分地当皇帝就是,不要折腾。

为此,临帝气的面色发白又转青。

如果这人是普通的宗亲也就罢,可是这人是他的嫡亲皇叔鲁王,是先帝的同胞弟弟,当年他也是一心一意要维护叶氏正统,雄心壮志要除掉齐王府的,甚至担心他被齐王府养歪了,经常寻借口进宫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莫忘了保住叶氏江山,清除奸佞,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进宫,如今更是反过来劝他不要闹事。

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齐王府!齐王府——”临帝在鲁王走了之后,便将营帐内的东西给砸了,胸口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着似的。

而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进来禀报说齐王世子求见。

临帝面色一僵,“朕现在没……”可是还不等他的话说完,风载秦便进来了,看着他,临帝的脸色更加的僵硬,还有一份恐惧。

风载秦像是没看到营帐内的狼藉似的,躬身行礼,“臣风载秦参见陛下。”

临帝握紧拳头,狠吸了两口气,“齐……齐王世子……免礼……”

“谢陛下。”风载秦道。

“朕……刚刚听说世子遇刺……一怒之下便砸了一通!”临帝不等对手发作便先自己认输了,这份解释,便是认输最好的证明。

风载秦淡淡一笑,“多谢陛下关心,臣无碍,至于行刺之外,臣虽然没有捉到,但是相信只要他们一日不罢手,臣就一日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临帝脸皮一颤,挺直腰板,“世子说的没错!一定会的……那……那不知道世子来找朕有何要事?”

“臣想向陛下借用一个人。”风载秦缓缓道。

临帝警惕道:“何人?”

“如今给菀贵妃安胎的太医**。”风载秦道。

临帝面色又是一变,“为何?张太医是妇科圣手……世子府中并无女眷……如今要借用……世……世子可是对菀贵妃有误会?”

“并无误会。”

“那为何……”

“陛下可否应允?”风载秦没有解释。

临帝握紧拳头,看着他半晌,然后道:“既然是……世子要的人……那朕自然不会不给……”

“如此,多谢陛下。”风载秦拱手道,随后,告退。

临帝没留,也不敢留,待他走了之后,心中的不安更甚,皇宫里里外外都是齐王府的人,便是太医院也是如此,这一次菀贵妃有孕,他为了龙胎的安全和母后费尽了心思才找来了这**这既有本事有和齐王府牵扯不深的人!

而之所以**和齐王府牵扯不深,不是**无用,而是齐王府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他再给予厚赏,他便会忠心地保护龙胎的安全!

可是如今,风载秦竟然向他要了他?!

他是在警告他,还是要对菀贵妃腹中的龙胎下手?

“来人!来人!”

很快,皇帝的近身太监元福走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去给朕查查齐王世子为何要**!务必查清楚!”临帝咬着牙道,他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孩儿出事,绝对不行!

……

不久,皇室宗亲有人提出要提早结束狩猎,但是却被齐王世子否决,言不能向刺客示弱,于是,狩猎继续。

然而叶氏的宗亲却都不敢再入林子了,生怕会出什么“意外”似的,便是连临帝,也说要陪伴菀贵妃留在了营帐里。

日子便在这般诡异的气氛之中流过,三日后清早,众人从睡梦之中醒来,然后得知齐王世子已经离开了,走的很突然,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皇室宗亲又不安了。

齐王府的附臣也面面相觑,唯有程昱知道其中的内情。

继续狩猎是因为慕长音还不能挪动地方,而离开,也是因为她的胎相安稳了一些了,而围场这里根本不适合养胎。

之所以秘密,那是因为不想让她卷入这些是非之中来。

临帝也处于恐慌之中,不过在听了菀贵妃的话之后便安了一些心,“爱妃,你说的都是真的?”

“臣妾怎敢欺瞒陛下?”菀贵妃认真道。

临帝不是不信她,只是……“朕也派人查过,可是一直都没有查到什么!许是因为遇刺的事情,他将他的营帐乃至营帐四周都严密看守,根本不能得知营帐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可恨之极,竟然连朕的人去问也不透露一二,根本不将朕放在眼里!”

“陛下息怒。”菀贵妃抚着他的胸口,柔和安抚,“张太医也是身不由己,云公公不是说了张太医身边一直有人看着吗?张太医如何能说?”

“哼!”临帝冷哼一声,始终怒难消,会儿,又问:“那爱妃如何得知的?”

“臣妾派去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接触到张太医了,所以臣妾想啊,既然齐王世子要了张太医,那必定是有用的,如果是因为刺杀的事情而要对臣妾腹中的龙胎下手,那他不该公然向陛下要张太医,而是该暗中收买威胁张太医,陛下你想啊,如今他这般要了张太医,以后便是张太医回来了,我们也不敢再信他不是?”

临帝眯起了眼睛。

菀贵妃继续道:“所以臣妾就让人去药官那边查,虽然没能得到张太医开的方子,但是,张太医每日让人从药官里取的药都是用作安胎用的,所以便有此猜想。”

临帝道:“爱妃所言有理,只是他身边一向没有女子侍奉,如今怎么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有孕的女子?他既然如此重视,那这孩子必定是他的!可这女子是怎么冒出来的?!”

“陛下。”菀贵妃忽然俯身跪下,“臣妾有罪。”

临帝皱眉,“爱妃这是做什么?”

“当日行刺一事,臣妾事后得知了一个消息。”菀贵妃抬头道,“那日刺杀齐王世子之时出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武功也是极高,所以刺杀方才会功败垂成,臣妾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陛下,那是还不肯定那女子的身份,想查清楚一些才禀报陛下,如今看来,让齐王世子如此重视藏在营帐之中的女子便是那日救他的女子!”

“有这等事情?!”临帝脸色不佳。

“请陛下饶恕臣妾隐瞒之罪。”菀贵妃柔柔请罪,“臣妾该死!”

临帝心里的确不悦,但是比起得知了这般有用的消息,菀贵妃又如此认罪了,他的气也便消了,起身扶起了她,“朕知道你的心意,不过爱妃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朕!朕是你的夫君,该保护你的!”

菀贵妃一脸动容,偎依入了他的怀中,半晌,方才抬头道,“陛下,臣妾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临帝问道。

菀贵妃眸色微沉,似乎流过了一丝恨意,随后,正色道:“陛下可还记得那位在养病的真正的程家大小姐?”

临帝冷笑:“当然记得!”

“陛下可怀疑过这件事的真伪?”菀贵妃继续问道。

临帝冷笑道:“他们程家和风家一直狼狈为奸,如今那程雅疯了,他们自然要找人代替!”

“那陛下是觉得那养病的程家大小姐不是真的?”菀贵妃继续问道。

临帝看着她,“爱妃的意思是如今那有孕的女子便是这位程家大小姐?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他何必如此的秘而不宣?难不成他还怕会让人说闲话不成?!”

“可陛下不是说了那所谓的养病中的程家大小姐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吗?”菀贵妃道。

临帝眸子一沉,“爱妃是说他们弄出一个真正的程家大小姐来就是为了给这个女子一个高贵的身份?”

“臣妾的确有此猜想。”菀贵妃缓缓道,“只是臣妾有一点不明的是程家为何会答应?那程雅虽然是养女,可毕竟也是养了一场,将来嫁入齐王府也能够帮到程家的,如今弄来一个外人……除非,他们这样做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

临帝眯起眼睛。

菀贵妃继续道:“后来臣妾继续琢磨,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齐王世子冒着和程家翻脸的危险这般做?这时候臣妾想到了一个人。”

“谁?!”

“陛下可还记得一年多前齐王世子入楚国一事?”菀贵妃继续道,“当日齐王世子在楚国金銮殿上当着一众大臣宣布愿意以五十座城池求娶平安郡主。”

临帝震惊,“爱妃是说……这女子就是平安郡主?!”

“臣妾不敢肯定。”菀贵妃摇头,“但是臣妾打听过,除了已经疯了的程雅还有多年前纠缠齐王世子的那个江湖女子,还有失踪了的平安郡主之外,便再也没有和任何女子来往过密。”

临帝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震惊,“爱妃,这些可是楚帝让你查的?”

菀贵妃也没有惊慌,摇头道:“楚帝是一直在找平安郡主,只是他并未想过平安郡主会和齐王世子一起,毕竟当初平安郡主可是当众拒绝了他的,而齐王世子估计也不可能冒着和楚国撕破脸劫走楚国的皇后,所以,陛下并无让臣妾查什么,而且,臣妾自入了临国便是临国的人,是陛下的人,除了陛下的命令,臣妾谁的命令也不听,这一次若不是看着陛下处处受阻,臣妾也不会提议陛下和楚国合作,如果陛下不信,臣妾可以发毒誓……”

“朕信!朕怎么会不信?!”临帝忙道,“如果你的心不是向着朕的便不会跟朕说这般多了!不过,如果那女子真的是平安郡主,那真的便有好戏看了!”

楚帝之所以不敢支持他夺回权利,无外乎是因为不想彻底地和齐王府为敌,可如果齐王世子掳走了他的皇后,便是为了面子,他也不得不和齐王府死磕到底!

“朕即可将这个消息告知楚帝!”

“陛下。”菀贵妃却阻止,“还是先查到证据再说,以免将来弄错了让楚帝觉得陛下是故意挑拨。”

临帝想了想,“爱妃说的是,好,就先查清楚!”

虽然他防的紧,可只要是真的有那个女子的存在,便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更不说那女子怀孕了。

堂堂齐王世子的子嗣,难不成他还能藏一辈子不成?!

得知此事,临帝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抱着菀贵妃笑道:“爱妃,你真是朕的福星!”

菀贵妃将脸贴到了他的胸膛上,温柔轻笑地说着奉承之语,而微垂着的眼帘的眼眸却是一片暗沉……

……

齐王府的别院在南郊,临山而建,是一座风景宜人布置雅致的山水庄园,而今日,一向冷清的庄园热闹了起来,也隐隐透着紧张。

庄园的主院落碧水轩内,这股紧张的气氛更浓。

寝室之内,慕长音躺在了床榻上,面色苍白,眼神焦灼而恐惧,她一动不动,眼睛一直盯着正在给她施针的**。

虽然她相信风载秦所说的那句需要静养的话,可是,心里也仍是觉得他是有意夸大好让她寸步难行,可是如今,她却不敢这般认为了。

不过是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而且,那马车也是特质的,一路上根本便没有怎么颠簸,可是她却还是出现了不适。

还没到这里小腹便开始隐隐作痛,到了之后,更是见了些许红。

而风载秦告诉过她如果再见红,孩子便不保!

可是不行!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不可以!

然而,除了这般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在这一刻成了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针终于结束了。

慕长音想开口问他如何,可是长了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如何?”风载秦代替她问道。

**躬身,“暂且没事,只是不能再挪动,如果再见红,真的便保不住了!”

听到了这话,慕长音只觉热流从眼眶涌出。

“下官先下去开方子。”**道。

风载秦颔首,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慕长音,抬手轻轻地为她拭擦着泪水,“别哭。”

“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不可以……我要当母亲,我要有孩子……”

“不会有事的。”风载秦握住了她颤抖冰凉的手,“我保证,你一定可以平安生下他,一定会没事的!”

慕长音泣不成声。

风载秦伸手想抱她,可是又担心会不会伤到她,便没有继续,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别怕。”

“我后悔了……风载秦……我后悔了……”慕长音泣声道,“我不该离开的,我想不寂,我想他!”

风载秦身子一颤,静静地看着她,“我可以让人将这件事告诉他。”

慕长音却止住了眼泪,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不……不要……”

这是风载秦希望得到的答案,可如今得到了,却仍是这般的苦涩,他明白她为何说不要,不是不想,而是不想让宗不寂分心,不想给宗不寂带来危险,“好。”

长音,为了宗不寂,你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恐惧。

为了他,你宁愿呆在我身边。

长音,你说你不可能像当初爱我一样爱他,可是我如今却觉得,你爱他更胜于爱我。

长音,你说你不想报复,你是说一切都放下。

可你如今的一言一行却是比有心报复更加的让我痛不欲生……

慕长音不清楚风载秦如今心中的痛,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

齐王世子离开了围场,临帝也没有待下去,当天便下令明日回京,次日一大早,便浩浩荡荡地返回临都了。

方才宫门,便见皇后聂氏恭候在宫门前。

临帝见了来人,眼底泛着冷意,“皇后怎么来了?”

聂皇后看了一眼和临帝同车而行,且唯一在临帝怀中柔情万分的菀贵妃,双手顿时一紧,“臣妾参见陛下,臣妾听闻陛下回宫,特意前来迎接。”

临帝心中冷笑,面上却还是客气,“辛苦皇后了,平身吧。”

“臣妾乃陛下发妻,后宫之主,这些都是该做的,何来辛苦?”聂皇后起身抬头,“陛下,菀贵妃可是身子不适?”

临帝不悦,“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并无其他意思。”聂皇后肃着一张脸道,“只是见菀贵妃如此柔若无骨,便想她是否身子不适,如今菀贵妃可怀着龙种,一丝闪失也不能有。”

“你——”临帝气极。

菀贵妃却拍拍他的胸口,笑靥如花,“陛下息怒,皇后姐姐也是在关心臣妾。”

临帝冷哼一声,“皇后关心的事情多着呢!”

“陛下——”

“爱妃也累了,随朕进宫吧!”临帝没给聂皇后说下去的机会,柔声对菀贵妃说了一句之后便下令入宫。

聂皇后被当众打了脸,羞愤的全身颤抖。

“娘娘……我们回去吧……”身旁的宫女低声劝道。

聂皇后咬紧牙关,“贱人!本宫就不信本宫收拾不了你!”

皇宫门前的这一幕很快便传至了风载秦的耳中,聂皇后的反应也让他皱紧了眉头,当日给临帝选聂家女为皇后便是因为聂家的忠心,只是没想到聂远的女儿竟然如此的没用!“将此事告诉聂远!”

这件事自然不需要他去告诉聂远,但是事情由他转告便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是。”

来人离去,不久,便又有一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灰老。

自从楚国归来之后,一向深得主子信任追随左右的灰老便被冷落了,风载秦已然很少让他跟在身边,尤其是在他搀和进了不久之前那爬床大臣女的事情之后,风载秦便彻底地放弃了他。

“属下参见世子。”灰老一见主子的脸色便知道他不悦他前来,心里顿时一阵苦涩,他知道上回的事情触及了世子的底线,可是……那是王爷的吩咐……而且,世子总不能一直这样一个人!

便是他不愿意娶亲,可齐王府也总需要子嗣传承。

虽然那慕姑娘如今跟程家扯上了关系,可那等关系……便是他们相信也觉得瘆人,况且在宗州她对世子如此的狠心,便是已经说明了她心里依然没有世子,世子总不能一直这般下去!

便是他不会在爱上别的女子,可总要为风家传承香火!

其实灰老不明白此时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之中,他越是一心为主子着想,便越是让主子远离他,而主子越是远离他,他便越想尽办法地为主子着想,可这些着想往往触犯了主子的忌讳和底线。

或许真的如风载秦所说的,他忠心的不是他,而是齐王,或者该说是齐王府!

“父亲让你来的?”风载秦虽没有明着表现出厌恶,但是却也是冷淡无比。

灰老心中苦笑,“世子,王爷请您回府。”

“什么时候连我回不回府也要管了?”风载秦冷笑道。

灰老道:“世子,王爷是担心行刺一事还未查清,世子在外会有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我连几个刺客都应付不了?!”风载秦讥笑。

灰老面色一青,“世子……”

“够了!”风载秦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回去告诉父亲,我的事情自会处理,无需他操心!”

“世子……”

“来人!”风载秦喝道,“送客!”说罢,便拂袖离去。

灰老看着主子离去的背影,苦笑低头。

“灰老,请吧。”

他抬头看着送客的汉子,整了整神色,问道:“卫七,世子为何忽然来别院?”

这个问题却让眼前的大汉沉了脸,“灰老,你是府中的老人,府中的规矩难道还不知道吗?”

灰老面色一白。

卫七见状,叹息一声,“灰老,王爷是王爷,可是,世子才是主子,你没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们也忠心王爷,可是前提是世子允许,而且,若是要在王爷和世子之间选,他们只能选世子。

灰老是忠心,可是,没弄清楚主次。

灰老无言以对,他不是不知道世子疏远他的原因,可是,他如何能够看着世子一步一步地毁了自己?“卫七,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看着世子长大,看着他……”

“你逾越了。”卫七冷冷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伸手,“请。”

灰老顿时一阵难堪。

卫七像是担心他会发疯做出什么事情来,一直将人送到了别院的前门,而方才了前面,便见了一辆马车前来。

马车上悬挂着的是护国将军府的徽记。

灰老眼睛一眯,如果他没记错这马车是护国将军府夫人专用的,因为夫人身子不好,出门的马车都是经过特质,好免收颠簸之苦。

她怎么来了?

“灰老,请吧。”卫七道。

灰老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那走过来的马车,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先离开,不过,没走多远,便转头,然后看到了一个妇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正如他所想的,正是护国将军夫人杨氏。

可他知道他若是返回只会让世子更加的厌弃他,所以只有先离开然后再仔细打听!

门口

卫七送走了灰老之后并未离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候着马车过来,见了马车走下的人之后,上前躬身行礼,“程夫人。”

七月末的盛夏时节,杨氏身上却穿着厚厚的衣裳,脸色更是呈现着病态,显然是在病中。

“去通报,我要见你家世子。”

卫七看了看她,“请夫人先入内休息,小的这就去通报。”

杨氏颔首,随后便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之下走了进去,脚步轻浮的仿佛没了搀扶便会摔倒。

卫七转身唤人去通知护国将军府,随后才去禀报风载秦。

这时候风载秦在陪着慕长音用药,卫七在风载秦身边性质便像是长随,虽然对慕长音的情况不了解,但是却看出了主子对她的重视,而杨氏到来一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也没有避讳,直接禀报了。

风载秦听了之后蹙紧了眉头,“只有她来?”

“是,小人已经让人去通知护国将军府,还有,程夫人的脸色很不好。”

风载秦沉吟会儿,“告诉她我稍后就到。”

“是。”

风载秦继续喂药。

慕长音却不饮,“她来找我?”

“先喝药,这件事我会处理。”风载秦道。

慕长音没有再开口,喝完了药之后便睡下,如今她什么也不想管,只想保住孩子。

风载秦又坐了会儿才离开。

前厅中

杨氏坐在客座,脸色比之前下马车的时候又差了一些,待风载秦进来,便看着他,抿着苍白的唇并未开口。

“程夫人。”风载秦双手负背道。

杨氏身子一颤,旋即咬着牙:“昱儿说她在你这里!”

风载秦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程夫人欲意何为?”

“我要见她!”杨氏一字一字地道。

风载秦笑了笑,“程夫人为何要见她?既然不信,何必见?”

杨氏面色更是难看,几乎连坐也坐不稳。

风载秦并未露出怜悯之情,当日程昱将宗州的事情告知父母,杨氏第一反应便是不信,旋即,便是将程雅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归咎在了长音身上。

他并不打算将长音的身份告知程家的人,也从未打算让她回程家,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他知道她不想,所以也改变了注意。

程不破夫妻不信,他也可以理解,只是杨氏的反应却让他不满。

这些年她之所以一直缠绵病榻便是因为当日女儿出事,即使她怀疑,即使她不信也不该如此!

“带我去见她!”杨氏扶着椅子的扶手,“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丫丫,为何不敢见我?我的丫丫怎么可能是这般狠毒的女人?她怎么可以会……”

“她的确狠毒。”风载秦打断了她的话,“可她之所以狠毒是因为当年你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流落江湖。”

杨氏身子又是一颤,声音却是生恨,“如果不是当日你出事,夫君便不会先行一步,我们也就不会遭到袭击,丫丫更不会被掳走!”

“的确。”风载秦应道,“所以当年我没有反对将当日的婚约定在了程雅身上,之后程雅陷害长音,害我父亲瘫痪,累及长音枉死,我都没有责怪她!我将当日欠你们的加倍还到了程雅身上!”

“可如今雅儿疯了!她疯了!是你逼疯了她!”杨氏厉喝道。

风载秦却冷清道:“是她自己逼疯了自己!当日若不是她下药害人就不会自食其果!若不是她还痴心妄想,就不会发疯!”

“雅儿她只是爱你,只是爱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杨氏霍然站起喝道,“雅儿身子污了,我们也不求你娶她为妻,只是让你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让她后半辈子有个依靠,可为何你连这个都不肯?好!你嫌弃雅儿,我们也不敢说你错了,可你不愿意娶雅儿就是了,为何还要强迫雅儿嫁给程影?!程影污了阿雅的身子是迫不得已,可是,你却要将雅儿嫁给他,你怎么可以如此羞辱她?!风载秦,是你逼疯了我的女儿!”

风载秦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杨氏,眸光泛冷,岔开了话题问道:“程夫人为何坚持不信?”

杨氏一愣,然后咬着牙,“我不会让任何人代替我的丫丫,更不会属于丫丫的一切给别人!”

“可是你给了程雅。”风载秦一阵见血。

杨氏身子哆嗦,面色更加难看。

“你给了程雅疼爱,给了她保护,给了她一切作为一个母亲该给女儿的,而你的女儿,却日日在受罪,最后,连命都没了。”风载秦像是没看到她的情况很不好似的,继续道:“程夫人,你是不想面对程家曾经逼死了你的女儿还是不愿意接受你的女儿竟然是这般的一个人?或者该说其实在你的心里,程雅地位已经超过了你口中的丫丫。”

“够了!”忽然,一声沉喝传来。

风载秦侧身,便见程不破走了进来。

“世子。”程不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妻子,坚毅如铁的脸庞泛着轻颤,“够了。”

风载秦垂眸,“小侄话重了,伯父见谅。”

程不破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妻子身边,扶着她颤抖的冰凉身子,温和道:“回去吧。”

杨氏却厉喝:“不!我要见她!我要见她!我要问问她为何要冒充我们的丫丫!丫丫怎么可能会是她?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个人!一定是她要报复雅儿才这样做的!夫君,一定是这样的……”

“丫丫……”程不破声音有些沙哑,“就当作死了吧,她早在当年救死了。”

“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人这样利用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我亲眼看着她被掳走的!那时候她那么小……她还一直喊着我娘……喊我救她……”

程不破伸手将妻子搂在怀中,沉默半晌,看向风载秦,“看在我的份上,让我们见见吧。”

风载秦抿唇沉思,半晌后道:“现在不行,她的情况很不好,如果你们真的想见,而她也愿意见你们,我会安排。”

“嗯。”程不破颔首,然后直接将泣不成声的妻子抱起,起步离开。

风载秦在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间问道:“伯父,你是否也和伯母一样?”

程雅疯后,程家虽然配合给出了所谓真正程家大小姐的原因,但是他很清楚,程家未必便真的接受这件事。

借尸还魂,寻常人如何接受?

程不破转身看了看他,许久,才说出了一句话,“先照顾好她吧。”

风载秦颔首。

……

杨氏一回到了程家便倒下了,程家急忙请了太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杨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虽然太医已经确定了没有问题,可程家父子还是心有余悸。

“都是孩儿不好,没有照顾好娘。”程昱自责。

程不破岂能责怪,儿子如今虽然没去军营,但是他也知道他在忙着什么,“是你娘魔怔了。”

“父亲……”程昱犹豫会儿,“你是不是也不信?”

当日程家宣称只是为了因为阿雅的事情而起的纷争,父亲没反对,但是未必就相信认同。

他没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更没忘记父亲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的神情,原本他不想这般快就将这件事告诉娘的,可是没想到阿雅……

阿雅!

想起这个妹妹,程昱心里既是心疼又是恼怒。

如果不是她,娘就不会知道!

她倒是好,自己疯了,留着娘清醒受罪!

程不破低着头,并未回答。

程昱见状,也没有继续问,“孩儿去看看娘。”

“昱儿。”程不破抬头道,“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程昱眼里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东西,最后,摇头苦笑,“我不知道。”

程不破蹙眉。

“那日……我并未亲眼见到世子如何解那药性,虽然丫……慕姑娘说让我去找别的女人给世子解药,但我毕竟没有看见房中的情况,所以……”程昱是真的不知道,“还有……如果孩子不是世子,世子不该这般重视,男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女人跟过别的男人,但是绝对不会大方到小心照顾不是自己的骨血,所以……”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孩子是世子的。

程不破拧紧眉头。

“父亲……”

“明日去药房找些安胎的药材送过去。”程不破道,然后起身,“你娘有我陪着你行了,你去休息吧。”

程昱看了看父亲,忽然间发现父亲似乎在不知足不觉之中老了许多,心中顿时一涩,“是,父亲,你也别多想了,保重身子,程家和临国都需要你。”

“嗯。”程不破负手起步离开。

程昱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沉重叹息,其实父亲也是信吧?只是还是难以接受。

……

夜色温润,轻风吹拂。

慕长音从睡梦中醒来便又见到了风载秦坐在床边,她蹙了蹙眉,“你怎么又在?”声音很低,而且带着干燥的沙哑。

“不想见我?”风载秦却笑道,随手端起了旁边的茶便要喂她。

慕长音躲开了,“我自己来就行。”

“好。”风载秦也没坚持,放下了茶杯之后便轻手将她扶起,拿起枕头让她舒服地靠着,然后再将茶端给她。

慕长音接过了茶,喝了一口,“你走吧。”

“赶我走?”风载秦还是微笑道。

慕长音看着他,“你不是应该有很多事情做吗?”

单单是临帝他们三方勾结便够他忙活的。

“如果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那我还当这个齐王世子做什么?”风载秦微笑道,“你放心,该做的一样也没落下。”

慕长音看着他,“可也总不能一直守在我这里,我不喜欢。”

“可我喜欢。”

“风载秦……”慕长音既是无奈也有些厌烦,“你救了我,我感激你,可仅此而已。”

风载秦看了看她的腹部,然后抬头道:“担心我会伤害这个孩子?”

“不。”慕长音摇头,“我相信你不会。”

“真的?”

慕长音点头,“嗯。”

风载秦眼角的笑纹舒缓了一些,“那为何不让我陪着?我就让你这么碍眼?”

“你没有这个义务,而我也不想欠下太多。”慕长音认真道,“风载秦,你不需要……”

“之前我憎恨这个孩子的存在。”风载秦却打断了她的话,“不过现在我倒是庆幸他的存在,因为他,你才会如此没有防备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

慕长音一愣。

“从我们相遇,长音,也就只有现在,你的眼里没有防备,没有猜疑。”风载秦笑容深邃,“你能信我不会伤害这个孩子,我很高兴。”

“风载秦……”

“想知道宗不寂的消息吗?”风载秦又打断了她的话。

慕长音一愣。

“如果想知道的话就不要总是赶我走,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风载秦笑道。

慕长音瞪着他,“你威胁我?”

“不。”风载秦抬手想去握她的手,但是才抬起了些许,便放下了,静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想找一个让你不能拒绝我来见你的借口。”

慕长音心里顿时想堵着一团棉花,很是难受。

“如何?”风载秦继续问道。

慕长音有些恼羞成怒,“你想看就看个够吧!”旋即,躺下。

“晚安。”风载秦轻笑道,方才起身离去。

待他的脚步声走远,慕长音才睁开眼睛,眸子深处却是无奈,抬手抚摸着腹部,低喃道:“孩子,快些好起来好吗?这样妈妈才能够带你离开,妈妈真的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像是欠了他似的。”

……

别院的夜,静谧的让人舒心,而同一片夜空之下,临都皇宫的皇后寝宫的夜,却是折磨。

随着绣着飞凤纹饰的床幔掀起,临帝一身舒爽地下了床,“来人!”

宫女内侍纷纷进来,有人端着热水,有人捧着干净的服饰,宫女拧了温毛巾上前为临帝清洁身子,然后伺候他穿戴。

一切都井井有序,仿佛已经成了习惯的程序一般。

临帝穿戴好了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时候,皇后的大宫女春雨才发话,“退下吧,我在这里伺候就成!”

众人退下。

待众人全部退了出去之后,春雨方才咬着唇瓣上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娘娘。”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才抬手掀开了床幔,便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当她看到里面主子,还是面色一惊,旋即,便是难过,最后,便是恨!

床榻上聂皇后昏睡着,可是,身子却还摆成了一个极为屈辱的姿势,而身上满是青紫,如果不知道情况定会以为她刚刚被人凌辱过。

宫里面的人都知道临帝宠爱菀贵妃,日日离她不得,但是也从来没有冷落过皇后,便是晚上最后睡在了菀贵妃宫中,之前也一定会来皇后宫恩宠一番。

如果真的要算起来,临帝宠幸聂皇后的次数比宠幸菀贵妃的还要多,所以,当菀贵妃有孕而聂皇后仍是肚子空空的时候,受指责的只有聂皇后!

可是谁有知道那个外表俊朗的少年皇帝根本就是一个畜生!

什么结发夫妻?

他哪里将主子当成妻子?!

有丈夫这样折辱自己的妻子吗?便是卑贱的妾室,也不会在床榻之间受这等屈辱!他分明是将主子当成了青楼妓女一般对待!

更恶毒的是他这般折辱主子,主子连找人做主也不成,便是连老爷夫人也不敢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凌辱!

春雨抹了眼泪,咬着牙含着泪轻轻地为主子净身。

而临帝离开了皇后宫之后便直接去了菀贵妃宫中,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可因为他也并未冷落皇后,也没有人能说他什么。

到了菀贵妃宫,菀贵妃正要就寝,见他过来,虽然是常事,但是还是问道:“陛下不是去皇后宫中了吗?”

临帝舒适地躺在床榻上,毫不避讳地道:“玩够了自然就走了。”

没错。

玩够了就走。

聂皇后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玩物!

当日他被逼迎娶聂氏的时候心里也是恐慌过,聂家和齐王府一丘之貉,聂家的女儿却要夜夜睡在他的枕边,他如何能不恐慌?

可是他反抗不了。

从定下婚事到大婚,他每一夜睡的安稳的,总是会在半夜醒来,然后盯着枕边的位置,满心冰冷。

这时候,他身边的近身太监看出了他的恐惧,便安抚他说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陛下无需害怕,有兴致的时候就玩玩她,不高兴了就好好发泄,只要最后不睡在她身边就成。

他如梦初醒。

是啊!

不就是一个女人,他还玩不起吗?

新婚之夜,他便这样做了,尔后,除了证明她并没有他所想的可怕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个乐趣,那便是在她的身上他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玩弄她折磨她的时候,他发现他不再那样害怕明天齐王府会不会夺了他的江山,她哭求他放过她的时候,他无比痛快,就像看到了齐王府所有人跪在他面前求他饶恕他们一样!

因此他便是厌恶聂氏,却很喜欢临幸她!

起先还担心她会向聂家和齐王府告状,可是几次之后,他发现她竟然一字不提,不管他夜里如何折磨她,白天她还是那般端庄雍容,不敢在外人面前泄露一二,或许还以为这是床笫之间的乐趣。

后来,他又担心她会怀孕,然后他们会利用这个孩子来夺他的皇位,可是后来一想,齐王府根本无需如此迂回!相反,如果聂氏真的生了皇子,他还可以利用这个皇子拉拢聂家,至少可以分化聂家和齐王府,断了齐王府一臂!

想着想着,临帝便入睡了,嘴边却始终挂着笑容。

菀贵妃坐在床边看着他这般神情,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的,眼底浮起了嗤笑,“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殿内诸人行礼告退。

菀贵妃却并未入睡,而是起身走到了窗前,轻轻地推开了窗户,望着外面的一道弦月发呆。

倾国倾城的容貌在这一刻添了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菀贵妃?”声音冰冷而讥讽。

菀贵妃转身,便见眼前殿内不知道什么事情出现了一个男子,一个面容如十来岁少年,而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

一看此人的脸,不必说便能猜出他是谁。

没错。

魔宫之主秦落。

菀贵妃起步上前,没了往日在临帝面前的凤仪万千,而是利落干练,她走到秦落面前跪下,“宫主。”

下一刻,一双冰冷僵硬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菀贵妃?”秦落冷笑道,“很喜欢这个封号?”

菀贵妃不慌不急,“临帝说我莞尔一笑之时最美。”

“是吗?”秦落放开了手,面色阴冷,“本座还以为你是告诉本座你后悔想继续当你的王家嫡女王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