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斜风起吹不尽(上)

翠羽悠悠抬起头,细长清亮的眼眸看向我,旋即又笑道:“今日我本以为你会带小世子进宫来的,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呢!”

“衡儿前几日受了些风寒,夜里总爱啼哭,今日也就没有带他出门。”

翠羽了然的点了点头,“今日传你进宫还有一件事要说给你听,你们王府上西院的那位眼下竟这般的安分起来,我瞧她也不是个省事的主,有人通禀我那位前几日往昭阳宫那边跑的殷勤,你可要当心她们又生出什么事来。”

我敛眉颔首,“自年前我敲山震虎,她倒真的收起『性』子来,她于王爷有救命之恩,论理我怎么都不能赶尽杀绝的,留她一条活路也罢,但若是想背后跟我玩什么别的心思,我自是不会饶过她的!”

翠羽笑了笑,“妹妹愈加有主母风范了!”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道:“不管她是何人,殷祁是我夫君,我自然容不下他人染指!”

翠羽微微一怔,旋即不动声『色』的笑着移开了眼神。

外面的宫女忽然匆匆进来通报,“启禀娘娘,南阳王府里传消息来,说是小世子忽然不好了,请祁王妃速速回府!”

我的手猛的一哆嗦,顾不得向翠羽告安,起身匆匆一路小跑,登上了马车赶回了府里。一路上我心急如焚,心头焦灼,唯有默念,衡儿,我的孩子,你千万不要有事!

王府里早已『乱』作一团,潇湘轩的门口婢女们进进出出,房门已经紧紧关上,殷祁在门口来回踱步,我匆匆上前,急急抓着他的衣襟,失声问道:“衡儿怎么了?衡儿他怎么了?早上我走时他还是好好的啊!怎么会忽然就不好了?”

“你走后不久就忽然上吐下泻,不出一刻就发了高烧,大夫扎了针也不管用。”

正说话间,大夫开门出来,“大夫,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已经颤抖无比。

老大夫长叹道:“回禀王爷王妃,小世子所患的是白痢,湿胜于热,邪伤气分,世子尚且年幼,病情凶险,老朽不敢擅自用『药』,请恕老朽无能。”

白痢!我的身子顿时瘫倒,衡儿,我的孩子,你才一岁啊!殷祁一把扶住我,“萱儿放心,衡儿他一定能挺过来的。”

我止住就要落下的泪,推开门开们疾步奔进屋里,衡儿正躺在里间的小**,他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身上如火烫般,一旁的嬷嬷见了我忙劝慰道:“王妃,小世子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我看着衡儿,只是惨笑道:“嬷嬷,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照顾着便是。”

那嬷嬷见迟疑了片刻,终是转身退了下去,我俯在床前手颤抖抚在衡儿火烫的脸上,眼泪轻轻的掉了下来,肩头被人轻轻按住,是殷祁,我转身伏在他的怀中低泣,“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不公,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现在他连另一个孩子也要夺走!”

“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已经遣人去宫中请了太医,衡儿一定平安的!”

我含泪点头,面前的衡儿忽然低声闷哼起来,小手不安的挥动着,我心头一急,赶忙一把握紧,“衡儿乖,娘亲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晌午,宫里的太医来为衡儿诊脉,结果都是束手无策,整整一天一夜,我与殷祁不眠不休的守在衡儿身旁,看着衡儿的脸越来越苍白,我的心也一分一分的凉了下去,黄昏时,外面的沉香忽然进来,欣喜道:“公主,外面来了一个小姑娘,说她能够治好小世子的病!”

我与殷祁闻言皆是狂喜,我急急站起身,“快请!”

门口进来一个红衣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细看竟然是几年未见的珠儿!珠儿进门见我便甜甜的叫了声,“唐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惊异的看着她,“珠儿,你怎么会来这里?”

珠儿将手中的背囊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这才道:“是师父吩咐我来的。”

“玉前辈?”

珠儿点头,“师父只是叫我出谷来秦国京城南阳王府找姐姐你。”

“前辈就没有说其他的了?”我疑『惑』问道,珠儿神『色』凝重道:“师父只是说她掐指一算,唐姐姐近来劫难重重,正好我也需要出门历练一番,就让我出谷来秦国相助唐姐姐。”

珠儿又道:“姐姐先让我看看小世子的病情吧!”

我和殷祁连忙让开身让珠儿诊脉,珠儿眉心微蹙,半响才站起身来,在一旁的岸上挥笔写就一张『药』房,“吩咐人将这张『药』房三碗水煎成一碗,煎好后即刻送过来!”

我与殷祁对视一眼,各自心头了然,珠儿看向我与殷祁,“请姐姐和王爷先行回避,我要为小世子施针治疗,房里人多这病气散不去会对针灸效果有所影响!”

我看了**的衡儿,与殷祁对视一眼,旋即点头走出了房门,

我站在院中焦灼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急急的跳着,殷祁握紧我的手,“放心,衡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看着他苦涩一笑,一时间,彼此只是无言。

半盏茶的时间后,珠儿推开了门,面『色』凝重道:“唐姐姐,小世子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过几天应该就会痊愈。不过所谓白痢,其症痢下粘腻白物,或如豆汁,腹痛后重,胸腹痞闷,溲行『色』白或黄,但是小世子湿热蕴积,气血两伤,其症赤白杂下,以此看来,他是中了毒。”

我与殷祁惊异之下不解的看着她,“衡儿的一切饮食都是由我亲自『操』办,当中出沉香外并无他人『插』手,怎会中毒?”

“请姐姐将所有近身服侍小世子的人叫过来我一一查验!”

我与殷祁略一对视微微颔首,“来人,去将所有伺候世子的人全都叫过来!”

我凝眉走至院中的落英树下,心头的渐渐明了,一旁殷祁的面『色』也是一派凝重,对于衡儿我一向紧张,身边伺候的『奶』娘婢女也是经过我仔细挑选,在王府里能够有这个本事在『奶』娘贴身的亵衣上下毒的人屈指可数。

很快『奶』娘,婢女就都等候在院外听命,我举步走出门冷冷的看着院子里神『色』各异的众人,珠儿走了过来,在站成整齐一排的仆『妇』之间细细打量,不多时,只见她的眼神落在衡儿的一个『奶』娘手上,皱眉问道:“你手上擦的是什么膏油?”

『奶』娘一愣,怯怯道:“最近天气炎热,手上被蚊虫叮咬长了红疱,我就擦了一点膏『药』在手上,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珠儿道:“把你那『药』膏拿来我瞧瞧。”

很快『药』膏被人取来,珠儿拧开盒盖一闻,当即喝到:“这里怎么会有蜂蜜!”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大变,蜂蜜本是滋润皮肤的上好成分,却是婴儿不宜食用的东西,我早已下令近身服侍衡儿的仆『妇』不准使用蜂蜜,而『奶』娘每日将这掺杂了蜂蜜的膏『药』涂在手上,又日夜为衡儿喂『奶』,难免衡儿就会接触到蜂蜜,我心头顿时明白,素日衡儿除了吃『奶』外还会额外喂给他豆浆等流食,蜂蜜与豆浆和在一起就会产生相克反应,若是成人只是腹泻,而衡儿才一岁,自然承受不起!

我厉声朝那『奶』娘喝到:“你这『药』膏是从哪里得来的!一五一十给我交待清楚!”

『奶』娘见我满面怒容,慌忙跪倒,“王妃明鉴,老奴十多年来一直用的是这种膏『药』,老奴也不知道这里面怎么会有蜂蜜啊!”

珠儿在一旁忽然对我附耳道:“姐姐可否将小世子的『奶』娘叫进屋,我还要再查验一番。”

我心头疑『惑』,仍是吩咐衡儿『奶』娘随我进房,房门被紧紧关上,珠儿走上前径直道:“你将贴身的亵衣脱下给我。”『奶』娘闻言顿时脸上一红,但见我的神『色』冷漠,只好依言怯怯的解下衣衫,将亵衣交给珠儿,珠儿拿起在鼻尖一闻,眉头随即皱起。

我见状吩咐道:“你可以下去了,记住没有我的吩咐,若是敢将今天的事外传,定不饶恕!”

府中众人皆是见识过我的手段,『奶』娘一听我这般说,赶忙磕头称是,小心翼翼的退下。待『奶』娘退下后,殷祁也推门进来,珠儿才道:“这下毒之人着实阴险,竟然在『奶』娘贴身的亵衣上下毒!”

“亵衣上下毒?”我惊异问道。

珠儿点头,“适才虽然那『药』膏里面有蜂蜜但是也不足以造成那么大的后劲,所以我怀疑还有人在别的地方手脚,既然食物是姐姐在亲自『操』办,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奶』娘身上动手脚!”

我深吸一口气坐下,十指紧握,珠儿继续道:“小世子还这么年幼,他们就将如此霸道的蒺藜散熏在亵衣上!蒺藜散是中了此毒的人症状看似与白痢十分相似,殊不知,用我忘忧谷的独门诊脉法就能诊断出!”

素日衡儿『奶』娘的贴身衣物都是需专人洗净,再经滚烫的开水烫过才能穿上,而现在怎会忽然就被人下了毒?『奶』娘是殷祁在民间仔细挑选来,绝对信的过,而这府里有那个能耐能在『奶』娘的贴身衣物上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的人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