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道:“背刀客的死亡令不是人人可得,公主,不是有人告诫过你一路上要躲开背刀客吗,怎么你还要去找背刀客,你不怕背刀客杀了你?”

洛阳公主一惊:这个瞎子是谁,怎么如此清楚我的事情?想毕,问道:

“你是谁?”

瞎子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见到一个人。”

“谁?”

“轻轻一刀。”

洛阳公主更惊,寻思道:“他怎么连我想找谁都知道。”

接着又想道:“既然他知道我想找谁,说不定也知道轻轻一刀的下落。”

于是说道:“怎样才能找到轻轻一刀?”

瞎子略一迟疑,并不回答,缓缓道:“欧阳骏马是有名的孝子,现在,他的母亲都死了,他一定不会在柳村了。”

洛阳公主又问道:“怎样才能找到轻轻一刀?”

瞎子空洞的双目直直地望着洛阳公主,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她这么急切想见轻轻一刀的原因。

可是,他是瞎子,他什么也看不见。

瞎子冷冷地说出三个字:“满星泉。”

满星泉?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是一条泉水,水面上映满了星星?

满星泉在哪里?怎么走?

这里到满星泉有多远?

……

洛阳公主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是瞎子提着灯笼,竟飘然而去了。

洛阳公主怔怔地站立着,她眼看瞎子离去,诸葛成龙追了一阵,也追不上,只好回来。

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满星泉,满星泉,满星泉。”洛阳公主一连念了三遍满星泉。

“瞎子的话,你也信?”诸葛成龙问道。

“他既然知道我想找轻轻一刀,而且,我见他也无恶意,我们不如不去柳村,先到满星泉怎样?”

洛阳公主也举棋不定。

诸葛成龙见洛阳公主一心想见轻轻一刀,心下无语,答道:“公主若听瞎子的话,在满星泉能遇见轻轻一刀,咱们就到满星泉吧。”

诸葛成龙虽然对洛阳公主如此关心轻轻一刀不悦,但他也很想看看轻轻一刀,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这时,两个老汉,头发花白,一边说笑,一边从对面走过来。

诸葛成龙赶忙走了两步,躬身问道:“老伯,请问满星泉怎么走?”

两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摇头表示不知道。

诸葛成龙大失所望,退过一边,让他们走过。

过了一会,又有两个年轻人经过,诸葛成龙大喜,抱拳道:

“请问兄弟,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满星泉的地方?”

年轻人也摇头,然后离去。

洛阳公主见没有人知道满星泉在哪里,也有些沮丧,进退两难。

诸葛成龙忽然道:“公主,不用着急。”

洛阳公主喜道:“你知道满星泉怎么走了?”

诸葛成龙道:“酒店里那位刀无赖前辈不是说,只要有路的地方,就可以找到轻轻一刀吗?”

他接着又说道:“他还说,他就是在破屋里躲雨便遇见轻轻一刀的,我们也不妨试试。”

洛阳公主惊疑道:“怎么试?”

“我们也到那间破屋里去。”诸葛成龙说着用手一指,洛阳公主果然看见了一座破屋。

只是这座破屋,在对面山腰的树林里,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山上还有房屋。

洛阳公主先是一喜,接着沮丧道:“人家是刚好在路边躲雨,碰巧遇上,那个半山腰,不要说没雨,就算真的有雨,轻轻一刀也不会到山上去躲雨的。”

诸葛成龙道:“没

试过怎么知道?再说,轻轻一刀不也是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吗?”

洛阳公主也想起刀无赖曾说过轻轻一刀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才喜道:

“好,咱们就到破屋里去等等看。”

两匹马,朝半山腰而去。

看看很近,走起来却很远。山上没有路,只有踩着乱石和荆棘缓行。

一直走到天色将晚,离那座房屋还很远。

洛阳公主的手上被划了好几下,诸葛成龙道:“早知这样,就不来了。”

洛阳公主笑道:“都已经来了,还说这种话。”

二人正说着,忽然,半空中一只黑鹰飞掠,伴着一声凄鸣,一头钻进了树林。

诸葛成龙脸色一变,说道:“公主,这只飞鹰是被人用飞石打落的。”

飞石击鹰,这并非什么惊骇的武功,可是,诸葛成龙说道:“此人能飞石击鹰,武功定然不弱,而此人忍心以石击鹰,必定心肠狠毒,生性残忍。

“公主,咱们先把马儿拴在此处,过去看看如何?”

洛阳公主也嫌马儿行动缓慢,跟马在一起,又不能施展轻功,便将马儿牵到一棵大树下,两匹马系在一处,然后施展轻功,向房屋接近。

树木轻摇。

暗影幢幢。

洛阳公主的心也跳得很厉害。

她虽然从洛阳王那里学得一手好剑,但是轻功却比诸葛成龙差了一截。

诸葛成龙握着她的手,她并不挣脱。

两个人放轻手脚,不弄出任何声响。

这座斑驳的房屋,肯定有百年的历史,连木格窗,也结上了一层暗苔。

两个人看看没有动静,便绕到门口往屋里看——

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仔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

再看,却吓了一跳——

一副棺材。

漆黑的棺材。

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洛阳公主差点惊叫出声,猛然扑在诸葛成龙的肩上。

屋里怎么会有棺材?

棺材怎么会在屋里?

洛阳公主哪里还敢再呆,催促诸葛成龙快走。

诸葛成龙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对这种事情不甚害怕,再加上他此时好奇心一起,不禁又回身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他再也不能走了。

——漆黑的棺材旁边,他看见了三把刀。

三把明晃晃的刀。

三把亮刀。

他不仅看见了三把亮刀,而且看见三把刀一齐向他砍来!

诸葛成龙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身子僵住了,一动不动。

诸葛成龙知道,他无论如何避不开这三刀。

三把刀,将他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不管往哪边退,都有一把刀将砍在他的脖子上。

可是,三把刀并没砍在他的脖子上。

而是砍在一根树枝上!

屋里怎么会斜伸出一根树枝?

就算真的伸出一根树枝,一把刀就可以将它砍断,为什么要三把刀一齐砍在树枝上?

听!听!听!三声脆响,树枝没断,三把亮刀却各各断了一截,掉在地上。

夜降临。

火堆燃起。

共有七堆火。

火堆非但没有照亮黑夜,却使夜更黑了。

洛阳公主的脸苍白。

诸葛成龙的白衫更白。

每一堆火的后面都盘坐着一个人。

三把亮刀虽然断了一截,但在黑衣人的手里,在黑夜,在火光的映照下,断刀分外耀眼。

七堆火的中间,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衫人。

这个人年纪并不大,最多只有三十岁。

他一直在笑。

他是一个快乐的人。

他的笑,充满了自信,平静和祥和。

这是一种充满力量的笑。

在这种力量与微笑面前,所有的人都会被吸引,所有的东西都黯然失色。

洛阳公主发现这个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了一下,她恐惧的心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

好像,她现在面对的,不是令人不安的局面,而是面对美好的心情。

诸葛成龙去看火堆后面另外的四个人,但见他们神情肃穆,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

一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死?”

一人道:“你如何会找到这个地方?”

一人道:“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又一人道:“背刀客的死亡令对你没有丝毫用处,还是给我们吧。”

火堆后面四个人,每人说了一句话,三个黑衣人没说。

火堆中间的年轻人等他们都说完了,才微微一笑,说道:

“可是轻轻一刀,从没有做事半途而废的习惯。”说完,又轻轻一笑。

这个人原来就是轻轻一刀!

轻轻一刀傅雪痕!

雪泥鸿爪,踏雪无痕!

飞刀似雪!

没有什么能够非常确切地形容轻轻一刀,他只是一个快乐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轻轻一刀,江湖上只有轻轻一刀不想干的事,没有轻轻一刀办不成的事。

江湖传言虽然只是传言,但这种传言,只为轻轻一刀留传。

没有人惊讶,也没有人害怕。

连洛阳公主和诸葛成龙也一点不觉得奇怪,他们以为,轻轻一刀就应该这样子:

快乐、充满自信的微笑。

只是他们的眼睛,都齐齐盯住轻轻一刀,生怕他忽然间消失。

轻轻一刀的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就是这根树枝,震断了黑衣人的三把刀。

十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火堆,发出轻微而细碎的“噼啪”声……

终于,火堆后面一人说道:“江湖上没有人见过傅雪痕的刀,我们能够死在轻轻一刀的刀下,也算不虚此生了。”

又一人道:“能让我们在临死之前看一眼轻轻一刀的刀,死也甘心了。”

轻轻一刀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真的很想看我的刀?”

一人道:“我虽然没有眼睛,但也很想看你的刀。”

轻轻一刀道:“鲍无珠,我想你现在就应该看见我的刀了。”

这个人是鲍无珠,那另外三人一定是铁三、朱孩儿、和老樟树鲍安了。

只听鲍无珠道:“我的眼睛只能看见出鞘的刀。”

轻轻一刀道:“很快你就会看见的。”

接着又道:“棺材里装着什么?”

“什么也没有。”鲍无珠道:“这是一具空棺材,棺材里的人早走了。”

轻轻一刀道:“我不相信,你们连一具棺材也看不住。”

鲍无珠道:“棺材里的人不是破棺而出,而是从棺材底挖洞逃走了。”

轻轻一刀沉吟片刻,说道:“挖地而不弄出任何声响,这个人绝不是欧阳氏。”

“欧阳氏死了。”

“可这是装欧阳氏的棺材。”

“我们也觉得很奇怪,死人绝不会挖地而逃。”

“欧阳氏没有死。”

“不可能。”

“那么,死人能够逃到哪里去?”轻轻一刀问道。

“带着死亡令逃的人,再逃也逃不了多远。”鲍无珠冷冷地说道:“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满星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