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再走近一点,他就看见女人对他们甜甜地微笑着。

可是傅雪痕还是猜错了,她等的,不是他们,而是他,叶多。

叶多走到笑意盈盈的女子面前,说道:“他就是轻轻一刀。”

那女子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叶多身上,叶多的话她好像连听都没有听。

不过,她还是回眸看了看傅雪痕,算是对客人的尊重,也算是对叶多的尊重。

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柔情,有魅力。

傅雪痕在她不经意的一瞥中,进到屋里。

屋里已经摆好了酒菜。

而且,有一个人已经坐在桌边等他们好久了。

傅雪痕一口气喝了八杯酒,才知道他们一个是害人精独孤败,一个是惭儿。

独孤败道:“为了等你,这些菜已经热了三遍。”傅雪痕自管喝酒。

独孤败又道:“我们可不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商量事情?”

傅雪痕笑了,他知道他们给他安排了房间,又烧好菜等他,绝不会是担心他睡马路。

傅雪痕将酒一饮而尽,道:“可以。”

独孤败原以为傅雪痕不会答应,现在傅雪痕答应了,他却一言不发,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傅雪痕诧异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

独孤败还是不说话。

惭儿这时道:“害人精还有什么事可做,如今他害人不成,又想杀人了。”

叶多也道:“因为他觉得杀人确实比害人容易,也简单得多了。”

傅雪痕道:“连杀人王叶多都杀不了的人,江湖上恐怕不多。”

叶多道:“这个人不要说杀他,连接近他都不可能。”

傅雪痕笑道:“天下还没有这么厉害的人,就算有,也只能是他。”

“谁?”

“郭大侠。”独孤败这时才抬起头,笑道:“轻轻一刀果真名下无虚。”

傅雪痕道:“可是我是来喝酒的,不是来杀人的。”

独孤败道:“你现在不是在喝酒吗?”

傅雪痕笑道:“今天的酒跟明天的酒不一样。”

独孤败沉声道:“酒是一样的酒,不一样的只是心情,你想找到背刀客或者寡妇,对不对?”

傅雪痕道:“这是叶多告诉你的?”

独孤败不答,接着道:“你知道背刀客是男的,女的?是胖是瘦?你知道寡妇是好看的还是丑陋的?你这样找,找到胡子白了也许还找不到。”

傅雪痕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找?”

独孤败道:“你知道平安镇来了多少高手?”

傅雪痕道:“至少有十三个。”

独孤败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

傅雪痕道:“我不知他们为什么而来,但我知道他们绝不是家里没酒喝的人。”

独孤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孤烟真言这个人?”

傅雪痕道:“他是孤烟城全力追杀的人,听说他还是孤烟城主的义父。”

独孤败又问道:“那孤烟城为什么要追杀他?”

傅雪痕道:“为什么?”

叶多道:“因为孤烟真言身上有重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如果知道,就不成其为秘密了。”

独孤败道:“这就要我们共同去揭开。”

傅雪痕摇头道:“我不懂。”

独孤败道:“可是洛家刀法,你一定知道。”

傅雪痕惊道:“洛家刀法?”

独孤败道:“据江湖传言,孤烟真言身上藏有洛家刀法。”

傅雪痕喃喃道:“这么说,天下武林高手云集平安镇,都是为洛家刀法而来,而孤烟真言也必

定藏身平安镇?”

独孤败点头道:“洛家刀法乃天下无敌的刀法,洛一苗只学会其中的八招,便可称霸中原武林,所以,江湖中谁都想得到洛家刀法。”

傅雪痕道:“孤烟真言既然拥有了洛家刀法,他为什么还要东躲西藏,何不用洛家刀法将追杀他的人一个个杀死?”

叶多道:“这又是一个秘密。”

傅雪痕笑道:“这又是需要我们共同揭开的,是不是?”

叶多道:“如果能揭开这个秘密,我们再一起喝酒。”

傅雪痕道:“可我什么秘密也不想揭,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想杀我了?”

叶多望了望惭儿,道:“这个秘密,只有惭儿能揭。”

傅雪痕道:“你很听她的话?”

叶多点头。

傅雪痕道:“你一定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人。”

叶多道:“你说惭儿美不美?”

“倾国倾城。”傅雪痕道:“如果你是皇帝,你一定是第二个纣王。”

叶多道:“如果我是纣王,你便是助纣为虐的人。”

这时惭儿道:“我不想他杀你,是因为他根本杀不了你,而且,你有郭风的请帖。”

独孤败道:“明天的酒宴,也许会变成屠场。”

顿了顿,接下去道:“江湖中的神秘人物,也许都会出现。”

傅雪痕道:“你是说包括背刀客或寡妇?”

独孤败点头,又摇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傅雪痕道:“那么我走了。”说着真的站了起来,就要走。

惭儿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傅雪痕道:“没说完的话,留着等下次见面时再说吧。”

门开处,一股风吹进来。

傅雪痕轻轻飘了出去。

夜,漆黑,有点凉。

街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一盏灯。

傅雪痕默默地行走,他在想刚才与他们的交谈他心乱如麻,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所说的都是他知道的,而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一个字也没说。

或许接下去才是正题,可他却已经在街上了。

惭儿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话?她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有郭风的请帖。

我是有郭风的请帖,可是有郭风请帖的人何止我一个?

他实在想不透请帖跟这些秘密有什么关系?

或许,惭儿要说的话,只能跟别人说了,因为他们,说不定这一辈子也难以再在一起了……傅雪痕微微翘起的嘴唇在黑夜里微微笑着,刚才喝了那么多的酒,经夜风一吹,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他没有飞起来,却看见屋檐上有一个影子快疾如飞。

傅雪痕精神一振,他昏昏的头脑立时清醒了,有些激动,有些兴奋。

等他纵上屋顶时,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了。

好快的身手。

傅雪痕暗暗惊叹:

平安镇真的不知来了多少高手。

他又跃下屋顶,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现在已经是深夜,他已经不可能再找客栈过夜了,他只能这样走到天亮。

忽然,又一个黑影从屋顶闪逝。

这个黑影比刚才的更快,却是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傅雪痕心中一动,脚下加劲,往黑影逝去的方向掠去。

不一会,这条街便已到了尽头,前面是田野,一派沉寂,却令人觉得更静。

傅雪痕站在黑茫茫的田野,不知往哪里去了。

他默默地站了很长时间,刚想转身往回走,忽然听到了一阵琴声。

琴声缥缈,隐约可辨。

傅雪痕循着琴声往前轻掠。

一片小树林,在夜色里凸现。

琴声,渐渐地清晰起来:悠扬、顿挫、细如柔丝。

傅雪痕放慢速度。

他怕自己的脚步惊扰了深夜弹琴的人。

琴音似在耳边,可是他奔了一盏茶的功夫,琴声听起来还是那么远。

好像来自空中的云层,又好像从地底传来,这美妙的琴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弹拔心中的琴弦。

傅雪痕听得痴了。

他怀疑这琴声不是真的,是不是乃虚幻之物……

猛然间,但听“铮”的一声之后,好像琴弦已断,四周寂静无音。

傅雪痕轻掠的身子也不觉猛然站住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一下子离得远了……他的人也在下坠,不停地下坠,脚不着地……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重新响起。

这时的琴声沉重、忧郁、舒缓,浑然不似刚才轻松、流畅和清新。

这一定是另一个、另一双手在弹琴,只有心境不同,才可以弹出截然不同的乐曲!

黑暗中,傅雪痕感觉出手指与琴弦的拨动,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远了又近了,近了又远了。

傅雪痕又开始在黑暗中奔跑。沉重而忧郁的琴声弹了不久,刚才那轻松、流畅的琴声又响了起来,两种琴声掺和揉杂在一起,两种心境极力地交织,两种音乐在相互抵触、相互应和和相互抚摸……极不和谐的音符,最终能够痛快淋漓地在一起共颤……水与乳的交织……

天上人间。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神取悦。

仙乐哪得琴师手。

聆听琴音,心中的一切忧闷都已忘得干干净净。

傅雪痕终于在一株树下停住。

前面有一堆火。

火的旁边,坐着三个人。

他只看见他们的背。

但他确信,琴声,就来自他们的指尖。

三个人都在弹琴?

对谁弹琴?

应该入梦的时候,他们为什么醒着!

微微的火在琴声里舞蹈,在琴声中明灭。

天地间,只剩下火与音乐。

忽然间,傅雪痕好像看见一个人回过头来,那是一张又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脸。

傅雪痕怔了怔,不由地朝那人走去。

他没有想过,他这样冒冒失失地过去,会不会送掉性命?

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把他引到这里?

他什么也没想过,便朝火堆缓缓走去。

琴声顿止,他才愕住。

这时,他已经到了火堆旁。

他看到三双眼睛极其意外地盯着他,每一双眼睛,都流泻着杀气!

杀气,杀人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

他被杀气包围!

傅雪痕惊得冷汗直冒。因为他这时候已看清楚,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是他在胡瘦子客栈碰到过的“琴瑟相和”鹤立群,美妙绝伦的琴瑟之音就来自他的指际,另外两个,是陌生人。

傅雪痕曾见过鹤立群,笑声撕碎银票之举,知道他的内力世所罕见,想不到他的琴,竟也是天下无双。

那把旧的木琴,就平放在他的双膝之上,他的十指,似离非离地抚着琴弦。

两个陌生人也端坐地上,他们的手中,都握着一把剑。

剑与剑鞘,似合非合,好像随时都可以拔出来,又好像怎么也拔不出来。

傅雪痕知道:他们三个人是在较量武功。

两个陌生人同时对付鹤立群,而显然,他们没有从鹤立群身上赚到丝毫便宜。

傅雪痕额头冒汗,两个陌生人也是满头大汗,他们不仅脸上汗如雨下,而且浑身湿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