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兽潮之后，人族和妖族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也许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吧，这两个昔日相互学习的种族，终于在历经了数万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走向了相互仇视的局面。

近古以来，但凡是妖族大能执掌的界面，就绝不允许人族修士进入，而同样的，只要是人族主宰的界面，妖族的生存地盘就会被极度压缩。

黑水真圣早就在第一次兽潮前一千多年的时候，就被打入了东海海底，所以并没有经过那段血腥的历史，这也就是他为何行事方式远远比自己的同类们“温和”许多。

在确定了师徒关系后，黑水真圣一时间倒不急着下塔了，他好奇地抄起金玉书架上的几本道书，随意翻看了一下。

“李魁，写着几本道书的人是什么来头？”

李魁正将坐在自己屁股底下的几本道书放回书架上，听到自己这位新鲜出炉的“师傅”问话，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禀师傅，写下这十几本道书的是本朝的始皇帝，传闻始皇帝曾经随得道高人修行过一段时间，所以身怀一些法术，当然没有师傅您的道行高深了。”

黑水真圣自动将李魁最后的一句明显是拍马屁的话忽略掉，至于那位开国之祖的修为甚至是那位“得道高人”的修为，黑水真圣在刚刚简单的翻阅中就已经知晓了。

那几本道书记载的有一半以上都是俗世间那些牛鼻子道士撰写的道书中一些文采出众的文章或句子，剩下来的一小半中，还有约莫七八成的文字都是在写自己的丰功伟绩。只有一丁点的篇幅记载了一些粗浅至极的法术和行气诀窍。

他看了看自己刚刚收下的开山大弟子，也许这个皮肤白皙、双目炯炯有神的少年凭借着自己面前书架上的几本道书，还真的有可能走上修炼的道路呢。

但是这也只是一种极其微小的可能罢了，对于这种连三流修仙家族都不屑于使用的道书，能给小天子增加上七八年寿命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说起寿命，黑水真圣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可恶的东海龙宫给镇压了四千多年了，按照他的修为来算，在被镇压之前还有两千七百多年的寿命。

想起这件事，黑水真圣不由得惊奇一身冷汗，他连忙屏息凝神，伸出右手掐指算了起来。

不一会儿，黑水真圣收回了右手，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奇怪。”

“师傅为何苦恼？”此时的李魁极力地扮演出一位尊敬师长的好徒弟形象，听到黑水真圣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奇怪，李魁放下手中的道书，上前一步问道：“师傅可是急着下塔去寻找栖身之所养伤？长安城内还有不少闲置的亲王府，师傅大可寻找一二风景优美的地方。”

李魁这一番自言自语还没有说完，就被黑水真圣快速地打断了，“李魁，你可知道你们这两座塔塔顶的宝珠是怎么来的？”

李魁一愣，他不知道这老妖这么思维跳跃地如此之快，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是始皇帝他老人家从前朝的国库中找出来的，因为这两颗宝珠有避尘避暑之功效，兼之有世外高人算出这两颗宝珠若是放在宝塔之上，定有护国消灾的功效。”

听完了李魁的回答，黑水真圣在心中不由得对这些凡人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地好笑，“避尘避暑本身就是很多灵物的基本功能，更不要说这一对极其难得的虎鲸精的灵目了。但是护国消灾什么的，这种鬼话你们的那位始皇帝也信？”

李魁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说道：“师傅英明，当年始皇帝也是不信，但是他老人家让道士们在两颗宝珠，哦不，是虎鲸精灵目上刻了一些道纹后，就命人将其摆放在通天双塔上。并且还留下了这些他老人家亲手书写的道书，让我们这些宗室子弟每逢年初，就必须登上通天双塔中的右塔拜读这些道书。”

“那些你所说的道纹只不过是一种极其粗浅的释灵阵罢了，只能将虎鲸精灵目中蕴含的精华十分浪费地释放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的那位‘始皇帝’要让你们这些宗室子弟必须登塔的缘故，指望你们学习道法那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让你们的肉身经过一点这天材地宝精华的淬炼罢了，所以我猜想你们宗室子弟大部分寿命都很长吧。”

李魁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他才恍然大悟地抬头说道：“果真是这样，我们李氏宗族中，就算是那些整日沉迷于酒色之徒，都可以轻易地活到七十多岁，比之前朝的宗室子弟动辄只有四五十年的寿命更是多了不知多少了。”

黑水真圣负手走到窗前，淡淡地说道：“不过现在这座右塔延年益寿的功效已经失去了，那座左塔的功效也将失去。”

不愧是黑水真圣相中的徒弟，李魁仅仅是沉思了一小会，立刻就明白了这千年老妖话中之意，“师傅大人你身受创伤，万事理应以您疗伤为重，只要是能够让师傅尽快痊愈的东西，就算是这两颗虎鲸精的灵目，又算得了什么呢。”

黑水真圣转过身来，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这颗是活了三千多年甚至更长的虎鲸精的灵目哦，放在修真界，那绝对会引起巨大轰动的宝贝哦。之前你可能不知道这两颗灵目有什么功效，那我就现在告诉你，这两颗灵目中的任何一颗，都有着让道门修士平添五百年道行的效果，所以你现在知道了这灵目的功效，就不想去换一些对你更加有用的东西？”

心智极其成熟的李魁自然看出了这是黑水真圣的试探而已，所以他想也不想，马上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摆出一副坚毅的脸色回答道：“弟子愿意为师傅的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这两颗灵目就当是拜师礼。”

黑水真圣一把将跪倒在地上的李魁一把提了起来，沉声说道，“既然你这有这样的心思，那我这个师傅再怎么说都得给你点好处了！”

话音刚落，黑水真圣提着李魁往塔外一跃，两人就化作一道黑色的遁光飞向了不远处的通天双塔之左塔。

黑水真圣之所以还能够活到现在，还是好在他当初他被关在东海海底四千多年一直都是用辟谷的方法度过的那段漫长岁月，在加上他们黑鱼一族寿命本身就比较悠长，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但是算算寿元，他最多也就剩下五六十年了，也就是说，当年的那个青年期的黑鱼精，在暗无天日的东海海底，将自己的大半生都消磨掉了。

现在感受到了虎鲸精的鱼目精华居然能够延长寿命，尽管只是短短一两年的寿元，但是对于现在极度渴望寿元的黑水真圣来说，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毕竟寿元的限制，会导致他很多的大威力神通没法施展出来。他还指望着这些在东海海底苦心钻研改进的神通，能够为他在日后同东海龙王对上的时候多一点筹码呢。

两塔之间数百里的路程，对于黑水真圣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当李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赫然已经站在了左塔的塔顶了。

面对着面前这个和右塔之上几乎一模一样巨大灵目，黑水真圣轻车熟路地从右手掌心处召唤出了那道黑水，这次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颗灵目给溶解了。

不过这次黑水真圣倒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这颗左塔之上的灵目被消耗的精华远远低于自己之前吸收的右塔上的那颗。

也许是那位始皇帝的高压之下，负责在这颗左塔的灵目上刻绘道纹的牛鼻子偷懒了，所以这颗灵目四百多年来一直只是以较为正常的速度被风化所耗散精华。

黑水真圣大概估计了下，这次他所能吸收的虎鲸精灵目精华比右塔之上的多处足足三倍有余。

本来黑水真圣只是打算为自己的那位好徒弟打通全身经脉，让他有了和俗世武林中绝世高手一样的身体资质。

但是现在所得到的虎鲸精灵目精华还有如此之多，黑水真圣倒也不介意将自己的这位徒弟的丹田一并强化一遍。

说干就干，黑水真圣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滩蕴含了灵目精华的黑水按照三七分分开来，七分的那一份自然被他吸收进肉身里了。

而剩下的三分被他用妖力打进了李魁体内，李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给打昏了过去。

黑水真圣用神识小心翼翼地指引着李魁体内的灵目精华，将他全身的经脉给冲刷了一遍，最后有将李魁的丹田洗涤了一遍。

即使是这样，李魁体内的灵目精华还是剩下了不少。

“不愧是帝王子孙，这从小肉身就被各种灵物滋养，比一般的凡夫俗子强多了，我还以为这些灵目精华不够用呢。”黑水真圣略一思索，就将这剩下的灵目精华用妖力包裹起来，放在李魁的丹田中慢慢释放出滋养他的肉身。

做完了这一切的黑水真圣，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双手伸出，两股妖力运用拟物术化作两颗和灵目一模一样的宝珠，放在了通天双塔之上。

风雨之后，两座宝塔上的宝珠安然无恙。

次日早朝。

身穿一身大红袍，腰系玉带的黑水真圣口中同众人一起呼喊这“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心中却是在回味着他曾经不知在何处听说过的一句话。

“大隐隐于朝。”

这还真是蕴含了至理的名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