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叮嘱田田请一天假,一起去装修公司。

此刻她和老路正在和装修公司的人讨论房子的装修方案,壁纸用什么色调,地板用什么材质,露台上该不该添置一个花圃,等等等等,诸多问题,繁而又繁,无比琐碎。装修房子,与打仗无异,劳民伤财,还不一定能取得最终胜利。

因为繁琐,两个人都有些急躁,跟装修公司的人谈不妥,几乎要反了目。

老路拉田田暂时回去,路上田田还在烦躁,“干脆什么都不弄,直接住进去好了。”女人总是这样,遇到问题就想退缩。

老路笑起来,安慰地揽着她的肩,“你不要管了,我来负责。好吗?”

“那我做什么?”田田问。

“安心等着做我老婆。”老路揽着田田,大步向前走。

呵!这大概是老路,説过的最煽情的话了吧,他历来是千言万语沉淀成寥寥数语,虽然胜在诚恳,却略输于柔情,女人不一定都吃甜言蜜语这一套,但终归还是需要偶尔听到一两句的,当作正餐之间的零食也好,调剂一下。

田田用余光看一下老路,他目光坚定,脸色镇静,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可托付一生的吧。她不再去考虑恼人的装修细节,既然老路説了,他就一定能做到。田田相信他,如同相信自己。

隔了几日,老路拿来几套装修方案,让田田选,其实对于装修,田田完全没有概念,她并不能确定这些画在纸上的图纸,放在真正的房子里,哪一个才让自己满意。她反复看着,迟迟拿不定主意。

老路笑起来,“你喜欢哪个,我们就用哪个。只要你喜欢。”

最终田田选了一个最简洁的方案,她喜欢简单明朗,不爱繁文缛节,而且,越是装修简单的房间,越有装饰的余地,婚后大把的时间,可以拿这个当一个工作——搭窝的工作。

等一切完毕,老路兴冲冲地带田田去看,这时时间已过了两个多月,他有些黑瘦,虽然他决口不提,也能看出的确是很辛苦。田田有些心疼,责怪自己不懂关心他。竟真的两个月不闻不问,安心地等待结束。

宽大的落地窗,早晨和黄昏,阳光都能斜斜地透进来,顶上悬一盏灯,垂下一片片水晶,在光影变幻中闪闪发亮,微风吹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路哥説,“你喜欢看书,这一面墙都是属于你的。”

田田斜坐在飘窗上,向窗外看,恰巧飞过一群鸽子,扑拉拉从眼前掠过去,老远了,还能听到鸽哨的声音。她叹口气,“哎——”转过头看路哥,“好像是做梦呢。”

路哥微笑,坐过去,握着她的手,“会比梦还美的。我们一起走着看。”

露台一角砌了池子,底下搁着滚圆的五色鹅卵石,探身捡一块,握在手中,似还带着河床里的温润沁凉,田田猜测,“在这里养鱼?”

“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是秘密。”老路故弄玄虚,不肯説。要种好荷花才告诉她呢,现在还早,不足以惊喜。“来,看卧室!”

一推开卧室的门,田田几乎呆住,迎面大幅雪白的墙上,手绘着片片连天的碧绿荷叶,以及大朵大朵的荷花,粉红雪白,缀着颗颗露珠,盛放的,初绽的,含苞待放的,一花一叶都栩栩如生,似在风中摇曳,一时之间,只觉撞进眼帘的竟不是画,而是一片清幽的荷塘,甚至连空气都带着氤氲的荷花香。

田田傻傻地看着,视觉冲击太过震撼,半晌都説不出话,若非自己的心在猛力跳动,这一切真的难以置信,恍若梦中。

半晌,田田才转过头,看着老路。

“傻瓜,是你告诉我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老路怜爱地凝视田田,他没有説,这副画是他亲手画的,若説了,田田恐怕更要震动了。

用投影仪打底描摹,看起来很是容易,真正动笔了,才知道困难。设计师本来是要帮他完成的,但老路终于还是拒绝了。他并没有画画的天赋,只凭一颗真心,细细地一笔笔画上去,仿佛在描摹幸福的轮廓。他微笑起来,若不是为了画这副画,早半个月就可以带她来看新房了,但是现在看来,这半个月的时间,是非常值得的。

他不説,田田也还是猜到了,“是你画的!”语气很确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老路还要逗她,“我又不懂画画。”

“前几天你来找我,鞋子上沾着颜料点子,我还奇怪为什么擦不掉呢。”田田笑起来,走近墙壁,细细端详。心里的震动无可名状,这样一个木纳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花了如此纤细的心思,送给她一整面墙的荷池飘香。

转过头,田田深深看着老路的眼睛,轻声説道,“谢谢你!”

谢什么呢?仅仅是这一面墙的画吗?恐怕远远不止。

是眼前这个男人,用温暖有力的手,拉自己走出旧日的困惑和伤痛,用的激情,迎接生命里每一晨的阳光。那个困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的田田,永远成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