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妓女,就是死了以后也只能化为水性杨花,一生一世遭人唾弃——”说着竟抬起了脚跟,将脚下的一团合欢花儿,碾得细碎。

一夜花落,云多娇望着枯零零的枝头,心中本就不爽,应柔这么一挑衅,心中的怒火不觉犹然而生:“我是妓女,那你呢?你不也是妓女吗,如果我死了化成了水性杨花,那你死了又能化作什么呢?只怕你死了,连水性杨花都做不成,只能做那被千人贱,万人踏的蚂蚁——”却骂着,总觉得,少了些气势,终究还是不擅长骂人的

不仅没能解得了心中的怨气,胸中反而竟更加烦闷了。

“云多娇,你这个贱人,我好歹也是冰清玉洁的女神,你呢,你还不知道在外面跟多少男人睡过了呢,亏妈妈和人家欧阳公子还把你当成女神一样奉着,真是替他们不值啊,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艳芸阁的女神,只有我,才是艳芸阁唯一的女神——”应柔便鄙夷的,狠狠的瞪了云多娇一眼,又用脚重重的从地上的花叶上踏了过去,“我偏要把它们全部踩烂了,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泄了气,才笑着扬长而去。

云多娇只低着头,继续捡着地上的花叶,任由她骂着,也未搭理她。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种事情又如何能解释得清呢?

只怕是越解释越糟糕了。

还不如乘着时候尚早,赶紧把这些花叶捡起来,免得等下又被烈日给摧残了。

直到晌午,云多娇才捡完了地上所有的花叶。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便把它们葬在了几株合欢树中,树干最细,枝叶稀疏的合欢树下。希望有了这些花叶的滋养,来年,它也能如那些合欢树一样,花开满枝,绿叶红花,欣欣荣荣。

过了申时,用了晚饭,便又到了艳芸阁接客的时间。

为了不与应柔再发生什么正面的冲突,云多娇便故意去晚了些。

进了大厅,便见着应柔正勾搭着欧阳残雪。在他面前卖弄着什么。

花如雪则坐在一旁,干瞪着眼儿。

多金又帅气的男人永远都是艳芸阁最受欢迎的。

像欧阳残雪这样出生贵族,又生了这么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英俊模样的男人

。会成为众多女乐追着的对象自然也是不足为奇的。

只是心中,却不知怎地,竟有些闷闷的。

云多娇本要绕过了他们,走到帘幔后面去。

却不想应柔瞅见了她,便就又如疯狗似的咬了起来:“云多娇。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哎,这么晚才来——要是让妈妈知道了,没人为客人们献乐,肯定又要责骂你了——”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竟比冯妈妈还要厉害了三分。

“你不是也没有为客人们献乐吗?”云多娇回过头来,低声反问了一句。

“你没看见我在伺候欧阳公子吗?哪里有时间给他们弹奏嘛?”说着便小鸟依人的钻进了欧阳残雪的怀中。故作亲昵的冲云多娇得意一笑。

云多娇也不想理会她,便别过了脸去。

应柔竟在身后笑的越发的肆意了,还扬起了声音。故意嗔声跟欧阳残雪撒起了娇来:“欧阳公子,您弄疼人家了——”

欧阳残雪一直望着云多娇,心思全不在她身上,只觉得被她弄得浑身痒痒的,一点儿也不自在。

想要挣脱开她来。却又无奈她死缠烂打的,像胶水似的。粘着自己,不肯走开。

不知为何,心里乱的很,琴音也跟着烦乱了起来。

终究,自己还是无法达到尘哥哥那样的境界。

将琴弹出万种风情,却又不将感情寄托在琴弦之上,这又岂是自己这种凡夫俗子所能做得到的呢?

只是低着头,不去看不想看之人,不去想不该想之事。

不知何时,冯妈妈竟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多娇——”

云多娇本就想着心事,想的出了神,这一喊,竟把她给吓了一惊

停下了琴来,像犯了错似的望着冯妈妈。

肯定是应柔跟妈妈说了什么,她才会来找自己的。

心中惴惴的,有些不安。

“多娇,你看见琯嫣了吗?”

却不想,冯妈妈竟问了这么一句。

“琯嫣姐姐?我早晨倒是见到她了,她应该回房里休息去了吧。”

“可是我刚刚让平蝶去她房里找她,并没有看到她啊——”

“不会吧?”云多娇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若是我死了变成了这合欢花,他真的也会变成这合欢花叶吗?珞琯嫣的话在耳边萦绕,不会琯嫣姐姐真的想不开?

“那琯嫣姐姐会去哪里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

“她会不会去了茶楼啊?”那是她与上官伯仲相依相守了三年的地方。

冯妈妈摇了摇头:“不可能,茶楼已经被房主收回去了,她怎么可能在茶楼呢?”

“万一琯嫣姐姐一时想不开,又做出什么傻事来了,可怎么办啊,妈妈,我们还是赶紧带着人去找吧——”

“嗯——”

说着云多娇便跟着冯妈妈后面出去了。

可是找遍了云寿县的大街小巷,所有珞琯嫣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累得冯妈妈已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看来琯嫣这丫头肯定是去洛阳了——我们就是找到天亮了,也肯定是找不到她的——”

回到艳芸阁,已是深夜了,宾客都已经散尽了。

云多娇的腿已经累得不行

便拖拉着身子往后院去了。

走到那几株合欢花树间,又忍不住往上望了一眼。

却见——珞琯嫣竟上吊在了最边上的那颗合欢树上。

“啊——”云多娇长大了嘴,捂着脸,惊声大叫了起来。

幼荷和应柔都寻声走了出来。

应柔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很,见了这种情形,却也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整个人愣愣的僵在了那儿。

幸好幼荷胆子大,乘着夜色,跑到前院去把冯妈妈找来了。

冯妈妈让两个大汉将珞琯嫣放下来时。

她的身子都已经僵硬了,像是死了许久了。

收拾她的尸体的时候,发现她的手中竟还紧紧的撰着一张纸。

皱皱的纸上,是珞琯嫣的遗书。

上面写着的全是对上官伯仲的爱与依恋,和对冯妈妈的歉疚。

原来,她本就没有疯,回到艳芸阁,也只是为了还清冯妈妈帮她支付的房钱和上官伯仲临走是负下的债务。

她让冯妈妈将她的骨灰葬在了合欢树下,她说这样她就能化作合欢花,与自己心爱的人一生同心,世世合欢了。

好痴情的女子,好可怜的女子。

但愿她真的能跟那个被薄情人负了一生的粉扇一样,化作合欢,与心爱之人一生同心,世世合欢。

云多娇站在那株合欢树下,默默的祈祷着。

应柔许是因着那日跟珞琯嫣说的那些话,认为珞琯嫣是因为自己的话才上吊自杀的,生怕她化作了厉鬼来找她寻仇,所以每晚都要缠着云多娇跟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