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异常的燥热。

翠玉阁前,一树树绿叶红花,翠碧摇曳,带来些许清凉。

走近它们,却又欣欣然晕出绯红的一片,有似含羞的少女绽开的红唇,又如腼腆少女羞出的红晕,令人悦目心动,烦躁之意顿消。

珞琯嫣正坐在廊前阶梯上,托着下巴,望着满树宛如扇儿般的綉团儿,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云多娇清晨起来,走到回廊间,见珞琯嫣正坐在那儿,望着满树的合欢,独自落着泪儿,便坐在了她身边,低声问道:“琯嫣姐姐,你怎么了啊?”

珞琯嫣拿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儿:“没事,我只是看这合欢花看得久了,眼睛有点儿酸了——”

云多娇亦抬眼望向了那满枝的粉扇儿,合欢树叶,昼开夜和,相亲相爱,永不分离。琯嫣姐姐一定是又想起那薄情书生——上官伯仲来了,才会触景伤情的吧。

有时候,声色犬马的生活,可以麻痹人一时,可是一旦望见了那触景生情之物,心间那根琴弦被触痛了,所有的原以为封尘的悲伤便又会喷涌而出。

“哎呦,这不是琯嫣姐姐跟多娇嘛,怎么一大清早的就在这儿顾影自怜了啊?要是觉得春闺寂寞无人怜爱,随便去外面找个男人宣泄一番不就好了?何必在这儿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给人看呢?反正都跟人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那么久了,还怕别人说什么呢?”

云多娇知道应柔的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却也未理会她,自个儿继续欣赏着满树的粉扇

只见她信手捏了一朵合欢花,又挑起了话来:“这合欢花乃是痴情之花,种在这儿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只有死了的人才能化作合欢。与自己喜欢的人同衰同落,世世合欢,这活着的人嘛,怕是只能——哎——”应柔故作悲怜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便轻笑着一声走开了。

应柔的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儿,云多娇倒也未往心里去。

却不想,第二日,清早起来,门口的几颗合欢花树。竟只剩下枯零零的枝头了。

娇粉的扇儿和碧绿的叶儿层层叠叠的散落了一地。

合欢花,花衰叶落,一生同心。永世合欢。

花落了,花叶便也凋零殆尽了。

珞琯嫣正蹲在树下,捡着地上的合欢花。

那心细如尘的样儿,像是怜极了那满地毛绒绒的花儿。

“琯嫣姐姐,这合欢花怎么会一夜之间全都落尽了呢?”虽然合欢花的花期只有一天。但是往年陆陆续续的开着,也会开好一阵子,才会慢慢凋谢殆尽的,为何今年?

“我清早起来,见有人拿着棍子在打枝上的合欢花,便急匆匆的下了楼来。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滚落在了花叶之上,眸中尽是对着合欢的怜爱。

微微的抬起头来。深情的凝望着手中的花叶,口中细细的诉说道:“相传古时候,这合欢花本不叫合欢花,而是叫做苦情花,也并不开花。苦情花开花也是因为一个薄情的秀才。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准备进京考前功名。临行时。他的妻子粉扇指着窗前的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应诺而去。却从此杳无音信。粉扇在家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等得青丝变成了白发,也没有等回夫君的身影。在生命的尽头即将到来的时候,粉扇拖着病弱的身体,挣扎着来到那株印证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树前,用生命发下重誓:‘如果夫君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合欢!’说玩,便气绝身亡。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树竟然真的都开了花,粉柔柔的,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挂满了枝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合欢花本也是我跟伯仲的定情之花,若是我死了变成了这合欢花,他真的也会变成这合欢花叶吗?”

珞琯嫣凄然一笑,心中却已笃定了什么。

“琯嫣姐姐,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人死了,无非就是化作一捻尘土,又怎么会化作花儿呢,再说,你若是死了,倒是真的便宜了那薄情人,让他了除了后患,永远逍遥快活了——”

“不,我若为他而死,就能永远活在他的心上了——”

“姐姐你不会是要——”云多娇甚是为她担忧。

珞琯嫣站起了身来,莞尔一笑:“傻丫头,我只是触景生情,随口说说的罢了,既然他已狠心负了我,我又怎么会再去折磨自己的身体呢?”

云多娇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放下了心来:“是啊,姐姐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让那个薄情人一生一世都生活在惶恐与不安之中,永远不得安宁——”

“嗯——”珞琯嫣轻轻点了点头:“多娇,我想回房再休息一会儿,请你代我好好安葬了这些花儿,好吗?”

“嗯,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安葬了这些花儿的——”

自己也是惜花之人,又怎么忍心看着这些“死于非命”的花儿,在这儿风吹日晒的任人糟践呢?

珞琯嫣走了两步,又回过了头来,叮咛道:“这合欢树叶与花儿晨展暮合,一生同心,世世合欢,就是衰败了,也是要一同化作尘泥的,你可以帮我把他们葬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啊——”云多娇微笑着点了点头:“姐姐你就放心回去休息吧——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为了不让这些花叶沾染太多的尘泥,云多娇便俯着身子一朵一朵的捡起了地上的花叶。

应柔经过时,故意从这些花叶上践踏了过去,还不忘讥讽了两句:“你以为你把这些花叶捡起来葬在了一起,你死了以后就能化作合欢,与自己喜欢的人世世合欢了吗?呸———就你这种女人,永远也没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