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去看身旁的那人,唇角勾出淡淡笑意,淡淡地道了声,“姐姐,姐夫

。”见那卓然而立的男子依旧冷着脸,不置一语,她亦不在意地笑笑,这个姐夫素来如此,除了姐姐,再没有人能牵动他半分,纵然是当今圣上,他的父皇,亦不能。

别人看他寡情狠辣,兴许如此,只是在她看来,他却是至情之人,身为太子,却无三宫六院,更别说艳姬美妾,他对姐姐,是真正的用了心,在他心中,只怕是江山也没有如此分量。

执子之手,此生唯你一人。

她其实是羡慕姐姐的,因为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如此简单而已。

“该死的姬行雅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我问你话你没听懂啊?”很好,不但让她久等,还漠视她,看来老虎不发威,他还真的当她是病猫了?

姬行雅依旧不语,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无视她身旁男子越来越阴沉的脸,只是长久地望着她。

空气似乎凝结了,这一刻,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陶乐词抬起头,望向方才仍然抱着她的男子,终是看清了那眼神,里面有惊诧,有痛苦,有犹豫,有困惑,千波流转……

心口一紧,她执起一杯茶浅啜一口,顺势低了头。

这个该死的姬行雅,竟敢这样盯着她看?

瞥见身旁的二妹垂首,一副毫不在意温顺淡然的模样,那把心火更是越烧越旺,将手上的扇子随意一扔,陶乐诗站起身一边骂一边往他走去,眼看纤长的手指就要戳上他的胸膛,身子猛地被人从身后一扯,她火大地回眸,“哪个该死的敢……唔……唔……”

未完的话尽数没入男子的口中,脸色阴沉无比的姬行桀一手搂过她的腰,一手钳住她的下巴就是一顿狠狠的狂吻,动作之激烈让在场的人看得脸红心跳不敢直视。

末了,他冷冷地横扫姬行雅一眼,冷哼一声,示威般地抱着仍然喘不过气的陶乐诗,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拂袖离去。

他们一走,气氛愈发地冷清起来,众人相视一眼,都找着借口走了开去,不一会儿,整个厅堂,便只剩下姬行雅与陶乐词两人。

陶乐词倒了杯茶,递给他,轻声道,“想必你也渴了,要不要喝杯茶?”语气轻轻淡淡,仿若入了秋的夜风,带着点清冷

姬行雅终是回过神来,看着她,那眼神仿佛是现在才意识到她的存在一般,开了口,隐隐约约的,似乎带了点歉意,“好,有劳娘子了。”语气,竟是十分的疏淡客气。

两人隔案而坐,一言不发地品啜,茶的热气弥漫,在两人之间萦绕,就仿佛他与她之间,隔了一缕轻烟。

这烟,若是轻轻一拨,便可散了的。

可是那一刻,他喝着茶,不知想着什么。而她亦低了头,看着杯中摇晃的幻影。两人中,竟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拨开这层可有可无的云雾。

直到用完了晚膳,他说了一句时辰已晚不如回府,两人才算打破了沉默。

而她亦只是安静地应答,道了声,“好。”

一路上,亦只是无言。

再见他,差点认不出来。

因常年在府,鲜少外出,且她性子喜静,来往的人并不多,能认得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往日的萍水相逢,便随之烟消云散,少有人能印在她心上。

就连大婚,也不曾见他。

当时亦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却是有点不对。论他与姬行雅的关系,他大婚之日,他定然是闹得最凶的那一个,可他却连脸都未曾露一下。

依旧是青衣袂,却已不是翩翩公子之姿。

眉间英气隐去,形容略显憔悴,下巴微微泛青,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她的时候光华流转,却不说一句话,只是长久地,黯然地望着她。

这是一年一度的红文宴。

来往之人甚多,姬行雅一如往年,刚一现身就被众人挤了去,剩她一人被隔在了人墙外,她原也怕极了这种场面,如今反而乐得清闲,便与悔儿找了个幽静的地方随意逛着

却不想兜转几回,竟遇上了他,当日偶遇的赏花人,殷沧禊。

一开始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怔了一会之后,便只是盯着她看。路,有点小,她闪躲不开,无论是这段路还是他的视线,只好任由他看着,看着,看得仿佛忘了时光,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终于,他开了口。

而她,未曾听,却忽然怯了起来。

却无路可退。

抬头,竟不敢看他的眼,却不能不看,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执着,她望向了他,视线再也无法闪躲。

“乐……”一开口,似是觉得不妥,顿了顿,还是改口道,“陶姑娘,近来,可好?”声音,竟是哑的。

他不唤她雅王妃,他仍旧唤她陶姑娘,似乎这样,她还是那个眉眼清淡的女子,没有人,包括那个妖娆众生的男子,可以牵动她半分。

陶乐词看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是不想明白,只是看着他,心中忽觉酸楚。

“很好,有劳殷公子记挂。”她淡淡笑着。

他闻言先是一涩,后又似是欣慰地松了一口气,笑着答道,“是么,那就好。”那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她无言。此时此刻,她只能无言。

“那……”微微一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他对你呢?”

“亦是极好的。”她说,依旧淡淡地笑着,素净的容颜不见一丝委屈。

听她如此说,他原本该宽心的,却涩然难抑,竟说不出一句祝福的话。

那日两人大婚他虽未露面,却远远地站了,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看着他笑得眷眷柔情,执她的手,拜天地,入洞房。那时他便隐约知道,那个人也许是动了心的了,多年以来,这是他在第二个女子面前笑得如此真心。

她若幸福,他便满足了

他是如此告诉自己,是时候该放手,虽然他从来不曾拥有过。

决定,是如此艰难。可是又能如何,又能怎样,从头到尾,他谁也不是,不过是她游玩时遭遇的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而已。

那么,就让他任性一回吧。

“陶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陶姑娘成全。”

她疑惑抬头。

“可以让我抱一下么?”

她闻言微怔,看着他良久,久得他以为她对他寒了心,正想开口,却听她轻轻道了个好字。

他愕然。

这只是他的妄想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答应,毕竟她已罗敷有夫,纵然云英未嫁,男女授受不亲,对她的名声总是不好。因为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答应,太过于意外,以至于忘了应答。

到了陶乐词身边的丫头惊叫了一声,“小姐!”着急的语气,只怕是担心自家小姐的名声受了污。

她却淡淡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然后站定,等待他过来。

他依旧怔愣,久久不移半步,低低轻喃,仿佛梦呓般,“真的可以么?”

她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拥抱而已,对于生在21世纪的她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的普通,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终于与她拥抱。

眸子里灿若流光,欣喜若狂,他揽着她,就像揽着天下至贵重的珍宝,闭眼,深深地叹息,如情人般呢喃,“乐词……”

终于唤出她的名字,满足的心,春水弥漫,溢了出来。

这纤瘦的肩膀,若让他来守护,多好。

可是他却不得不放手,不是因为他不能守护,而是因为她选择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人

罢了,就当纵情一回。

不能忘记,亦能选择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如此,也该知足了。

心思已定,他释然地展颜,正想好好地告别,一睁眼,却整个人僵住。

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一个人。

有风,翻飞的衣袂猎猎,墨发飞扬,遮掩他绝艳的容颜,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该是极美的脸,然而被那长发遮掩,竟是无比的邪肆与危险。

从来没有看过这表情,他怔愣着,竟不懂要放开怀中的女子,避嫌。

两人四目相对,暗涌流动,气氛诡异。

突然,他绽颜一笑,笑得天地增辉,日月失色,然后,再不看他们一眼,竟转了身离开。

他愣住,张口欲辨,却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她在旁边唤他,他才回过神来,松了手,望向她,那双眸子清澈若溪,干净得不染一丝污垢,他苦笑,表情是无比的难看,“乐词,你快些回去罢。”不然要反天了。

从来不曾见他笑得如此妖艳,既美,又绝,仿若罂粟,顷刻间置人于死地。没有试过并不代表不知道,尽管只是一闪而逝,那一刻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

为了她,他竟想杀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终抵不过一朵兰花。

想不到他也有这一天!

“宴会开始了,你不去么?”陶乐词问。

“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去凑热闹了。”开玩笑,怎么可能自投罗网,他暂时还不想英年早逝。

“你快些去吧,不然有人要遭殃了。”她再不出现,只怕明年的今日,便是他殷沧禊的死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