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一看到那红漆黑铁吞口的刑棍就吓得尿了裤子,呜哩哇啦地哀嚎着全招了出来:“那姑娘约摸二十岁,生的白白净净的,眉眼也清秀,穿的也好,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药味儿,听不出什么地儿的口音,只是出手特别阔绰,一给就是十两银子,够我们一家子吃半年了。公主您开恩呐,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知道的都说啦!”

沉水沉着脸一言不发,心却在胸膛里狂跳,只差没蹦出来了。

……是解忧,一定是解忧!看到密诏的时候还以为是娘多心了,可如今人证也有了,只要让他看上解忧一眼,确认了是她,这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

天啊,为什么是解忧呢?云家一门英烈,效忠祥国王室已有七代之久,现就剩她云解忧一个,为何要私藏军械密谋造反呢?

“来人,先把二牛收监候审。”天逍一声令下,衙役将二牛拖了下去。

沉水双手撑着桌面,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天逍看出她脸色不对,忙摘了那滑稽的官帽奔到她身旁,扶住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其余官员衙役都自觉地退了出去,沉水摇摇头:“早上那药搞得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早饭没吃饱,饿得头晕。”

“那以后别喝了。”天逍只是随口一说,沉水却多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天逍搂着她的肩,二人走出司刑监的大门,来时的马车还候着,含光心细,料想沉水饿坏了,早早拾掇了一只食盒带着过来,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去:“公主饿坏了吧,奴婢吩咐司膳监准备了水晶虾饺、五福生煎还有蜜枣茶,公主快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沉水一听有吃的,先是大喜过望,接着一回味,又皱起眉头:“怎么都是荤的?”

含光知错地弯下头去:“奴婢不知道大师也在这边,请公主恕罪。”

“没事的,我还不饿,先上车吧,这里是路口,风大。”天逍倒是宽宏大量,一句话便解了围,扶沉水上马车。

沉水上了马车后,又招招手让双全也进来,打开食盒将生煎推到他面前:“你也饿坏了吧,来,尝尝这生煎,平日里跟着你师父,吃饭都见不到油星子,难为你了。”

双全也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一看那生煎个个饱满酥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欢呼了一声谢谢师姐,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那汤汁还滚烫着,烫得他嗷嗷直叫唤。

天逍没得吃,坐在对面酸唧唧地问:“他师父不是你师父?”

沉水失笑:“你连这都要争。”

天逍下巴一昂,理所当然地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呢,两样都要争。”一语双关,逗得沉水又是笑又是摇头。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沉水,之前有魅音和乐非笙两人的证词,证明龙涯曾在安庆坊出没,身旁还有一名女子,二人都与安庆坊的那批军械有瓜葛,而现在二牛的证词又指向了云解忧,如此说来龙涯身边的那人,就是她?

“龙涯和解忧……”

沉水想得太投入,夹起虾饺往鼻子里喂,天逍一口蜜枣茶险些喷出来,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不是饿了吗,快吃啊。”

“先等等,”沉水心念一转,想到一计,便掀开车帘对御马吩咐道,“停一下。”

马车停了,沉水扶着双全的肩,对他说:“吃饱了吗?吃饱了去帮师姐办件事。”旁边那得志小人嘴角弯弯,只当看不到就是了。

双全把最后一个生煎塞进嘴里,胡乱嚼嚼咽下去,哽得翻白眼:“什、什么事?”

“你看那边,”沉水拉着他到窗边,指着游鸿殿前,“那边的那些丫鬟当中有奸细,师姐知道你聪明,你去找她们聊天,假装不经意地让她们知道,御医馆的云姑娘被怀疑要造反。”

双全人虽然机灵,但对宫里这些人际关系的了解却是一片空白,当下问道:“知道是奸细,为什么还要告诉她们呀?”

天逍嗤地一笑:“说你笨吧,当然是故意要借她们的口把消息递给她们后面的人,让那人自乱阵脚,说不定我们还没吃完午饭,就会有人来辩解求情了。”

双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脚并用爬下马车,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沉水要了她那一盒虾饺,还特神气地来了句:“师姐说我聪明!”然后嗖地跑了。

沉水满脑袋问号,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天逍却是听明白了,他们俩一个夸他聪明一个骂他笨,根据师门第一要则,当然是师姐说了算。

这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就欺师灭祖,天逍决定回去要多罚他挑几缸水。

双全一溜小跑来到辕台下,然后装出路过的样子,溜达上去,笑眯眯地朝殿前的丫鬟们打招呼:“几位姐姐好啊。”

他是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新秀,虽然年纪还小,却是跟着少师大人在学习,游鸿殿的宫女都认得他,纷纷行礼:“双全小公子好。”

“这都中午了,你们还没去吃饭?”双全变戏法一般端出那盒虾饺,“我这儿有公主赏赐的虾饺,要不要一起来尝尝?”

丫鬟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看那虾饺晶莹剔透,都忍不住吞起了口水,七嘴八舌地推辞道:“不好吧,公主赏给小公子的,奴婢们哪有这口福。”

双全却大方地把食盒往她们中一人手里塞去:“怕什么,公主赏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分给几位姐姐吃,是我高兴,有什么关系。来来都尝尝,刚好一人一个。”

丫鬟们推辞不过,又确实嘴馋,就一人拿了一个吃,边吃边赞,不住地谢他。

双全成功和她们套了近乎,然后就开始办正事儿,假装叹了口气,立刻就有丫鬟关切地问:“小公子有烦心事?”

“倒也算不上烦心事,”双全窃喜,表情却是十分幽怨,“就是公主老还把我当小孩儿,平时和师父商量事情也不准我听,今天审案子,还特意把我撵了出来,说什么小孩子家,少听为妙,塞给我一堆吃的,就打发我走。唉!”

一个丫鬟好奇地问:“公主每天替陛下上朝看折子,还要审案?”

另一个丫鬟嘴快,说:“可不是吗,今天早晨我还看到贺统领在辕台上候着,说不定又出什么事儿了。”

丫鬟们七嘴八舌说了几句,双全才说:“也难怪公主不让我听,今天贺统领找公主过去,审的那可是谋反的大案呐!”

“谋反?!”丫鬟们纷纷惊呼出声,双全又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听说牵涉到好多人,有一个还是宫里的御医,还是个女的。”他的话又引来丫鬟们的议论纷纷,有一个丫鬟明显地按捺不住了,问:“御医馆里的女御医可有好几个,他们说的是谁呀?”

双全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敲着脑袋说:“好像有听到他们说云……云什么的,哎呀,我没听几句,就被撵出来啦,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丫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双全目的达到,再留下闲扯就会妨碍她去通风报信了,于是收起食盒,同丫鬟们道别,下了辕台以后,就躲在暗处监视着。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个丫鬟急匆匆顺着台阶跑下来,然后跑得没了影儿。

一定是去告密了,双全完成了任务,将食盒夹在腋下,欢欢喜喜地上素竹小楼讨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