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员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对,车上还有一名乘坐人员,身份证明?有的,吴梦婷,女,未婚……禾”

“驾驶员叫陈喆,男,未婚……”

周围到处都响彻着尖锐而刺耳的警笛声,人身混杂着呼喊,我在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那个人一眼,他的脸上满是鲜血,我张了张嘴想去喊他的名字,最终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刺目的白,那是一个很陌生的世界,我仿佛是一个误入他人世界的入侵者,对着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遍,始终没有印象。

“小婷,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身侧传来了惊喜的低呼,我慢慢的转过头,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我的床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他的力道很大,我的手都被他握得很疼妲。

我迅速的在记忆里搜刮了一遍,却找不到对面前男人一丝一毫的印象,迟疑了一下,我才问,“您是……”

男人愣了一下,眼里的惊喜凝固在了有些浑浊的眼里,渐渐褪去了光芒,声音颤抖着道:“小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爸爸啊……”

爸爸?

我不由得皱眉,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对着这个屋子环视了一遍,直到左手传来了针刺的痛感,我才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在医院。

可是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记忆消退前,我记得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冲击,随后周围是刺耳的警笛声,还有很多混乱的声音,可是现在都记不起来了。

他们说我是做了一个梦,这是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就忘却了梦里的东西,所以记忆才会一片空白。

我唯一能相信的是那个应该被叫做爸爸的人,他是一位医生,带我回了家,我终于在满屋子的照片中确认,我确实是他的女儿,我叫吴梦婷。

我并不想做一个没有记忆的白痴,所以我依靠很多东西去寻找我的记忆,照片,日记,甚至是以前的作业本,都成了我的线索,我知道了我是学钢琴出身的艺术生,可是家里却没有一架钢琴。

“那个啊,音色不好,我卖掉了。”

吃饭的时候我和爸爸提起这件事,他面不改色的对我这样讲,我回过头去看墙角的富贵竹,突然说:“那竹子以前不在那里吧。”

爸爸扒着米饭的筷子一顿,抬起头惊愕的问我,“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我把视线转回来,对着他安抚的笑了笑,“只是觉得那个位置不是那样的,隐约有点印象。”

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短短的一年中,我经历过好几次大手术,我看到爸爸请了好些老专家,拿着x光在光下反复的看,每个人都面色沉重的摇头。

我想我一定是生了一场重病,病入膏的那种。

最后一次要做手术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开颅要剃发,我对着镜子摸着我及腰的长发,忽然就落了泪,我记得曾有一个人说,我的头发保养得很好,像缎子一样。

我抓着爸爸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剃发,我不做手术……”

爸爸答应了我的要求,在家里呆了一年,我几乎要和外面的世界脱轨了,爸爸劝我去外面应聘,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sunnie珠宝公司,没想到竟然幸运地被总经理留了下来,成为了他的助理。

沈总待我很好,总是很体恤我,他有一位心爱的前妻,我见过,温婉娴熟的模样,笑起来莞莞的,很容易让人喜欢。

公司上下都在传言我和沈总,可是我很明白,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沈总带我去过很多地方,哪些地方对我来说很熟悉,仿佛以前出现过我的记忆中,可是我却想不起来了。

后来我在爸爸和沈总的谈话中明白了,他们是在帮我寻找记忆。

原来我不是做了一个梦,而是失忆了。

与旧忆最接近的一次,是在caroline的向总家里,我误入了他家的阁楼,看到了那架钢琴,忽然就心痒痒起来,上手弹了一曲。

我弹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人打断了我。

“你这一节弹错了……”

他穿着一声墨色的休闲西

服,挽起袖子坐在琴凳上,我给他让开坐,他娴熟的弹起了我方才错的那一节。

“会弹梁祝吗?”

我点头,四手联弹的曲子,其实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忘了那么多事,却独独记着这些琴谱。

曲子弹的越是深入,我的脑子里就越是混乱,脑海深处像是涨潮了一般,猛烈地激荡着我的思绪,我的眼前似乎慢慢出现了一个朗俊的男孩,我们一起坐在钢琴前面,笑得飞扬且肆无忌惮。

弹到化蝶部分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忽然像是断层了一样,各种混乱的记忆都汹涌而来。

“我不准你和一个没前途的男人在一起!小婷,你应该坐在明亮的音乐厅里,弹着最好的钢琴,而不是跟一个只会谈风月的男人,做一个出入油烟的黄脸婆!”

我想起来了,那是父亲说的话,我转头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男人,眼前一黑,忽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依然什么都不记得,那个陪我弹钢琴的男人却会常常陪在我的身边。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傅岩,和我爸爸一样,是一位医生。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越野车,在我下班的时候接我去吃自助西餐。

西餐厅在艺术学院附近,多半都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也不乏有很多情侣,傅岩很绅士的为我准备食物,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跑前跑后,我甚至没有离开过座位一步。

我看着他穿梭在食物前的背影,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笑了,这样的情景十分熟悉,我隐约记得,曾经也有一个人,用自己的钱请我吃自助,却不让我动一下。

沈总和他的前妻和好了,我终于摆脱了那些流言蜚语,可是公司却又开始传言我有了男朋友。

傅岩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带着我去放风筝,站在广场上,初春的微风拂过我们的脸,掀起了我的唇角,他执着线轴奔跑在广场上,脸上是开怀的笑意,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小婷,小婷,你看它飞得够不够高……”

我看着穿梭在高空的风筝,眼前却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背影,我们的风筝缠在了一起,最后他剪短了风筝线,看着两只缠绕在一起的风筝飘走了。

黄昏的时候,我们仍然乐此不疲的在广场上追逐,他忽然扔掉了手上的线轴,将我一把抱起来,在原地转着。

我们的心贴的那么近,我甚至能感到他的心跳,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开心的笑着。

那一刻我的心没来由的加速,隐隐的有一种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我的记忆一片空白,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不明白傅岩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直到有一天,他约我去璟城最大的乐音琴行。

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琴行早已经关门了,我推了一把,门却开了,楼上飘下了琴音,是当时很流行的《我的歌声里》,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排蜡烛贴着楼梯放着,跳跃的火烛混着琴音,成了一幅令人移不开眼的画卷。

我慢慢的走上去,傅岩坐在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十指飞扬的弹着琴,他温润的五官在琴上的蜡烛后明灭。

一曲终了,他从钢琴上拿了两杯红酒走向我,俯身在我耳边道:“生日快乐。”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了,曾经也有一个人,在私人琴房里为我准备了一个生日惊喜,弹了一首我最爱的曲子。

那个瞬间,我感到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我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忽然就晕了过去。

那是我第二次晕倒,我的病似乎已经到了不能不治的地步,因为我在医院的入住率越来越高,接受检查也越来越频繁。

傅岩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悸动的狂跳起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的细心照顾和温柔关切,都让我深深地沦陷,可是脑海里却还是被一个人慢慢的占据着,我语无伦次的拒绝了他,他的眼里有失落,我看得很清楚。

我心里也很难过,甚至后悔的想哭。

我为自己的胆怯和瞻前顾后而感到懊恼,连着几天心情都不好,也不敢去见他。

我最终还是剃发做了手术。

麻药褪尽之后,我慢慢地睁开了眼,周围依然是一片素白,我转过头,看着双眼泛红的中年男人,微微的笑了,“爸

爸!”

父亲一怔,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小婷,你想起来了?你都想起来了?!”

我有些不解的看向他,我什么都记得,不需要想起什么啊……

是的,我什么都记得,我记起了我的感情,记起了我的专业,也记起了我的挚爱。

我曾经和一个大学同学谈过一场恋爱,他叫陈喆,是音乐系声乐专业的学生,也是声乐班最出众的高材生,而我则是他的钢伴。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大学四年,毕业的时候,我为了他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回家请求父亲让我们结婚。

父亲几乎是拍案而起,把我声色俱厉的骂了一顿,我不甘心,偷了户口本和陈喆偷偷地去领证。

他骑着一辆摩托,我坐在后面,疾风卷起了我的长发,我们笑的满足,眼里有满满的憧憬。

我们一路都是横向的,那辆失控的大货车冲我们冲过来的时候,我的尖叫声划破了晴朗的晴空,千钧一发的时候,陈喆忽然调转了车头,原本横着的摩托车,忽然直了过来,货车重重的撞上了我们,我从后座跌了下去,头部受到了重创,陷入了重重的黑暗之中。

我都想起来了,是陈喆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扭转车头,面对面的和货车相撞,或许我也就一并死在了那场车祸之中。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我抬起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站在我的病床前,微笑着对我说:“小婷,感觉好些了吗?头还疼吗?”

我凝视了他许久,终于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你是……”

我看见他眼里的欣喜在一瞬间熄灭,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死寂,他的黯然落寞让我的心上没来由的一痛。

我们是认识过的吗?

可是很抱歉……

我是真的不记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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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吴梦婷和傅岩的独白,只是为了将配角圆满一下,不影响任何人的结局,另外吴梦婷的病因会在傅岩独白里详解,今天会给顾以宁开头,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