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晨捋了捋自己的袖口,转身离开了天台。舒璼殩璨

偌大的天台上,只有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跌坐在那里,嘴角挂着狼狈的血丝,眼里是慢慢的凄楚和不甘。

他就这样被判出局了?没有丝毫回环的余地?

沈亦晨并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站在外面吸了一支烟。

自从他们离婚那一天,她苦口婆心的劝解他,他就再也没吸过烟,潜意识里,那时他答应她的事,他就一定要做到,但是还是会在口袋里放上一盒,为了应酬玎。

没想到还会派上用场。

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白色的万宝路,他吸得很慢,因为不想再被香烟刺激到嗓子。

幽然的烟雾缭绕在他的眼前,勾勒出男人沉痛愁苦的脸庞,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愁郁过,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撒的怒火,脑子里满满都是对郁欢的抱歉和心痛裆。

他一口接一口,没有品尝什么,只是想借着吐出的烟雾,抒发自己的愁闷。

他这一只烟抽了很久,直到心情平复了一些,确认自己可以回去面对郁欢,才捻灭了烟头,转身回了病房。

安然趴在**,有些困惑的看着郁欢的脸,听到门响,他转头看是沈亦晨,蹦蹦哒哒的跑过来,拉着沈亦晨的手,小声问:“爸爸,妈妈的脸怎么了?”

沈亦晨顿了一下,抬眼望了望郁欢,复又吸了口气,蹲下身对安然小声说:“没什么,妈妈的脸上受了些伤,不过很快就会恢复了。”

“为什么受伤?”安然拧起小脸,脸上有些忿忿的样子,攥起了小拳头,“谁欺负我妈妈了?!”

沈亦晨不知道自该怎么描绘此时的心情,只好伸手把安然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孩子的背,“没事,有爸爸在,谁也不敢再欺负妈妈了。”

安然听了他的话,苦下了小脸,“那妈妈什么时候才可以醒来呢?”

“这个暂时不知道,妈妈累了很久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嗯!”安然重重的点头,沈亦晨站起身,拉过他的小手,轻轻地走向床边。

她恬静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不知道那些红肿什么时候才可以消的下去。

沈亦晨摸了摸安然的脑袋,轻轻的在他耳边说:“儿子,上去亲亲妈妈,妈妈很快就醒了。”

安然点头,沈亦晨抱起他,孩子轻轻地凑在郁欢的脸上,啄了啄郁欢红肿的脸颊,闷闷地说:“妈妈,快醒来吧,我好想吃你做的饭哦!”

郁欢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不知道是不是打了镇定剂的缘故,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醒来,沈亦晨没敢告诉老爷子她出事的事,可是两个人又在同一家医院,难免会传进老爷子的耳朵里。

傍晚的时候,沈亦晨给她收拾了一下,趁着她还睡着,先开车把她带回了家。

沈园还是安静得很,沈亦晨告诉了李姨,老爷子那边有李姨照看着,他也好能全心全意的安抚他的女人。

他按照医生的吩咐,先是用凉毛巾给她敷了好一阵,又给她的脸上擦了药水,那药水说是有活血化瘀的功能,蘸在皮肤上凉凉的,睡梦中的女人也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会不会是疼了?

沈亦晨皱着眉,凑近她的脸,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药水,一边轻轻地给她呼呼,温热的气息混合着药水的薄凉,郁欢只是能感到有人对她关怀备至,脑海深处的恐惧渐渐被这份关爱击退,她终于放下了防备,睡得更沉了。

他在医院的时候也不好检查她的身体,这下回来了,他才脱下她的衣服,细细的审视起来。

淤青大多都在腿上,那恋足癖的男人手劲下的狠,她又是那种很敏感的肤质,磕磕碰碰就是一片青,大腿内侧全是一块一块的青紫,看得沈亦晨的怒火蹭蹭往脑袋顶上窜,越看心里就越是勃怒。

再有就是绳子捆绑过的勒痕,交错纵横在她的手腕脚腕上,一圈一圈的红痕,可想而知她当时挣扎的有多奋力,那些个流氓有多么的卑劣。

沈亦晨闭了闭眼,慢慢的俯下身贴在她的身上,脸埋在她的颈窝,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声,心里的涌动才缓解了一些。

“不要碰我……不要……”

她忽然低喃起来,沈亦晨一惊,连忙直起身子,却见她的脸上已经是满满的泪水,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摇摆着头。

大概是做恶梦了。

沈亦晨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小声在她耳边安抚,“欢欢,别怕,没有人碰你,也没有人欺负你了,有我在呢,别怕……”

她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中,愈发挣扎哭泣的厉害了,“求求你们,别碰我,别碰我……”

她声声乞求,揪紧了沈亦晨的心,沈亦晨皱着眉,按住她的双肩,在她耳边低喊,“欢欢,没有人碰你,不要害怕,那些人已经受到制裁了……”

梦境越来越真实,郁欢的身体也开始抖动起来,沈亦晨想要按住她,却怎么也按不住。

“啊——”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传出,郁欢猛地睁开了眼,从**弹坐了起来。

她的额头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顺着光滑的额头流下来,手指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呼哧呼哧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还不停地往下落,整个人抖得怎么也停不住。

沈亦晨看着她这样,心里愈发的着急,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焦急的碰她,“欢欢……”

“啊——别碰我!”他的指尖才触到她的皮肤,郁欢已经抱着头尖叫起来,不停地往床角缩去,身子颤抖不停。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像是魔怔了一样,双眼麻木的低喃,紧紧地攥着身上的被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沈亦晨的侧脸紧紧地绷着,咬着牙看着面前惊恐的女人,再一次伸手去试,声音里也带了些强硬,“欢欢!别怕!过来!”

他的手伸向她,郁欢却用力的挥开,对着他歇斯底里的哭喊,“别过来!你别碰我,脏!好脏!”

沈亦晨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有些颤抖,可是却还是执着的去拉她,郁欢挣扎得有些发狂,抵死喊道:“啊——你别碰我,你们这些流氓,混蛋,下流的渣滓……”她的样子太过于激动,沈亦晨担心她又会像在医院里一样晕过去,只好慢慢的收起了手指,无力的垂下。

她走不出那样的困境,沈亦晨关了她的手机,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把她留在沈园,亲自照顾她。

她似乎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一样,每天都目光呆滞着,喃喃着道“别碰我”,或者“好脏。”

他除了心疼,什么也做不了,尽管夜里,两个人会睡在一张**,可是她却紧紧地缩在床边,每天都睁眼到天亮。

她不敢闭眼,闭上眼,就是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惧。

那张被挖了双眼的照片,那个鬼灵一般的电话,还有那些男人浑浊作呕的气息。

他跟她讲过话,可是郁欢却怔怔的不回答,安然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只是流着泪应着,有时候像是魔怔了一样,反复不停的问孩子,疼不疼,是不是还会过敏?

安然不知道妈妈这是怎么了,偶尔还会被吓得大哭,沈亦晨只好和他解释,妈妈是受了些刺激,慢慢的就好了。

孩子渐渐地有些怕她,害怕她时而温柔时而狠戾的眼神,即便在她身边,也是怯怯的躲在沈亦晨身后。

沈亦晨找心理医生问过了,她现在完全是想要做到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不想和外界做任何的交流,觉得任何人都在准备着欺辱她,迫.害她。

他想给她最好的安抚,可是郁欢却视而不见。

向锦笙去sunnie照顾他,却被沈亦晨的讥讽和冷漠击退,他打不通她的电话,人又被沈亦晨安抚在沈园,他根本见不到郁欢,除了担心就是懊悔。

锦芯问过他怎么回事,他的心情也不好,气冲冲的三言两语大发了她,也撩拨起了小女孩的气恼,兄妹俩陷入了冷战之中。

几乎是一夜之间,向锦笙像是陷入了绝境,唯一的妹妹和最爱的女人,纷纷离他而去。

沈亦晨为她这样的情况担忧着,每一天都会做好饭菜为她准备好,可是她也只是吃三两口,很快就躲进了房间里。

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已经瘦了不少,眼窝深陷,每天都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

直到有一晚,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梦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日子。

她从梦中哭喊的惊醒,喘着粗气缩在床角,沈亦晨拧开床头的灯,却见她满脸是泪的,不停地发抖。

沈亦晨看着她恐惧的样子,伸手去碰她,轻颤着说:“欢欢……”

她紧紧地抱住身上的被子,不停地颤抖哭泣,呢喃的道:“不要碰我,好脏,好脏……”

“欢欢……”他哽咽了一下,“我们去洗澡好不好?洗了澡就不脏了……”

郁欢抬起眼,迷茫的看着他,忽然有些狂乱地说:“对,洗澡,应该洗澡,洗了澡就不脏了,我要洗澡……”

沈亦晨小声的试探,“我抱你去好不好?”

“不要!”她尖叫,从**跳下来缩在墙角,垂着头嗫喏:“我自己去……”

“好好好。”沈亦晨连声应着,急忙奔进浴室里给她防水。

直到都准备好了,郁欢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起来,却是沿着墙根一直走,蹑手蹑脚的进了浴室。

她站在全身镜前脱了睡裙,这才看到自己的身体。

男人的呼吸和脏手仿佛还贴在她的皮肤上,郁欢握紧拳抵在自己的唇上,顷刻间泪如雨下。

她把花洒开到最大,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她却觉得怎么也冲不掉那些肮脏的痕迹。

郁欢不停地用毛巾擦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哭一边擦,无助而又凄楚。

水声混着她低低的啜泣声,从浴室里传出,沈亦晨靠在浴室外面的墙上,听着她声声啜泣,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

她擦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够,忽然发现架子上有一把刷子,几乎是狂乱的夺过来在身上用力的刷。

粗糙的硬毛在她柔嫩的皮肤上来回磨砺,很快就泛起了红,可是她却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坐在冰冷的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洗了很久,沈亦晨心里越来越沉,直到她的哭声传出,他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了浴室的门,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的身上几乎红的起了皮,沈亦晨哑声喊道:“你这是干什么?!”

“别碰我,我要洗干净……洗干净!”

她已经有些混乱了,沈亦晨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刷子,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按。

她浑身都湿了,也沾湿了他的衬衣,花洒的水洒在两个人身上,沈亦晨索性也陪着她疯狂。

她越是挣扎,沈亦晨就知道她心里的畏惧太强烈。

她不能一直这样,否则恐惧感只能越来越严重。

沈亦晨咬了咬牙,一把用力将她拖到自己的面前,扳起她的脸大声道:“你仔细看看!是我!沈亦晨!不是那些欺负你的流氓!”

“不是不是不是!你不是!”她用力推着他的身体,拳头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哭喊着道:“你不是沈亦晨!沈亦晨会来救我的!你不是他!不是!”

她一直嘶喊,嗓子都已经哑了,像是不见刃的刀一样,一下一下的划在沈亦晨的心上。

沈亦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用力的把她按在自己的身体上,恨不得能将面前的女人揉进自己的血肉。

“对不起,欢欢,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到了伤害……”

他反复不停的道歉,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郁欢的拳头还是不停地捶打他,拼命地想推开这个男人,可是沈亦晨抱的太紧,郁欢急了,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沈亦晨皱着眉,疼的吸气,可是却没有放开她的身体。

郁欢咬得很重,像是那时咬那个男人的耳朵一样,直到牙根都酸了,她才慢慢放开了沈亦晨的血肉,正视了面前的男人。

眼泪扑簌扑簌的掉出来,有温热的指尖帮她拭掉泪,眼前又恢复了清明,依然是那个好看的男人。郁欢的手指伸向面前的男人,轻轻地抚上了他俊逸冷硬的脸庞。

“沈亦晨……”她颤抖的叫了他一声,男人几乎有些哽咽,随后是重重的点头。

她看着他的脸,眼泪忽然流的更凶了,哭喊着控诉他,“你为什么不去救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那些流氓差一点……就差一点……”

沈亦晨心疼的把她揉进怀里,痛惜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我去晚了,让你受了罪……”

他的手按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抚。

郁欢的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拳头奋力的打在他的身上,不停地在他耳边哭泣呜咽,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悲鸣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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