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珩也跟着笑,暮色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弧线:“有些时候,明知道是这个结局,却还是奋不顾身,长恭,这就是执念,就像每个人摆脱不了的宿命一般,同样摆脱不了执念。”

长恭从桌子上起来,端起白玉酒壶直接就往嘴里灌,孝珩喝的也不少,好在脑子还算清醒一些,赶紧把他手里的酒壶夺下:“长恭,你不能喝了,你再喝,就得睡在这里了......”他晃晃悠悠地又回到刚才自己坐着的位置:“不说朝廷上的事了,真是让人心烦。”

长恭猛地点了一下头,样子很是赞同,指了指夕阳:“二哥,你看今天的月亮,怎么那么红......”

......

“长恭,我们说小的时候,小的时候的事,父王没死之前的。”孝珩把酒壶里剩下的酒灌到自己嘴里,叹了一口气,“我们过得算是好日子的,就只有那几年,那个时候。”

长恭笑,他白皙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桃花眼迷离,全是醉意:“小时候,小时候也没怎么好过,二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他叹了一口气,“唯独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那时候跟子萱结了一段情缘。所以,二哥,小时候我就知道好多东西,我本来就没有,所以格外珍惜自己有的,为了她,我愿意倾尽此生所有......所有......”

他托着腮闭上眼睛,夕阳映着竹子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恍若梦境一般。

“你还说子萱。”孝珩笑着,清秀的眉眼含了些许促狭的味道,“当日来到府上,为了那个丫头,时时防着我跟老三了吧?”

“哪有?”长恭睁开眼睛,桃花里有了些波澜,“我就只是防着二哥而已,三哥他一派纨绔作风,子萱根本不喜欢。”说到这里,笑容僵在那张绝美的脸上,酒能醉人,可是为什么就是醉了,三哥离开的痛还是那么清晰,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撕扯地生疼?

孝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佯装没瞧见:“我有什么好防的?”

长恭看着孝珩,终究还是没有叹出那口气来:“二哥,子萱要是跟了你,或许过得要更好一些。”

孝珩哑然,没想到长恭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良久,他脸上的笑意消失:“高长恭,你这是说得什么混话?!”

他揉着额头:“二哥,如果有一天我也落得跟斛律将军一个下场,你帮着弟弟好好照顾着她......”

“砰!”的一声,那白玉酒壶落地,摔得粉碎:“高长恭!你要是挂念着她,就好好活着,别想这些不着边的事情!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没有人会管她们母子,你不肯好好活着,到时候他们就跟着你受累!”他拎起长恭的衣领,眼睛发红,“你看到废后不能保全自己的父兄,就该知道这个道理,你活着,他们才能过活地好......”

长恭轻轻闭上眼,长长的睫羽有一些湿润:“是,我要好好活着,即便逃不过那些执念......”抬眼,看着孝珩,笑笑,“二哥,当年要是你先遇上子萱,说不定你就真赢了。”

孝珩恨铁不成钢地放开手:“瞧你现在那幅德行!”

天黑的时候这哥俩歪歪斜斜地横在望澜阁,悠闲地看着月亮,一个剑眉如画,一个眉宇清朗。

“二哥,你看,现在的月亮才对。”长恭指指天上,眯着眼睛笑,样子很是好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天色晚了,我得走了。”

孝珩也喝了不少,晕晕乎乎的:“长恭,你慢点。”说着,还上来搀扶长恭,结果两个人东倒西歪,歪歪扭扭地走出亭阁,恰巧给王妃看见,赶紧叫人过来扶住两个人。

“长恭,我叫人到府上说了,你醉成这个样子,就住在这里吧,骑马走也是不方便,坐马车这么晚了,我们也不放心。”她微微皱着眉,看着孝珩,知道孝珩很少喝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谢二嫂......”长恭揉着眉心,努力不让眼前的人晃来晃去,“我没事,我不坐马车,就是这样,我回府上也是不成问题的,不信你问二哥!”说着,还很是豪爽地拍了拍孝珩的背,样子有些好笑。

“问什么二哥,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心道,你现在跟你二哥半斤八两,都这副熊德行了,牛皮吹得不小。

“王妃,兰陵王妃来了。”下人过来通报。

她正愁这两个黏黏糊糊的人怎么办,如今子萱来了反倒好说一些,不然她不知道要跟这两块料口舌到什么时候。

“二哥你看,我就知道子萱挂念我。”他歪歪斜斜地靠在孝珩身上,脸上有几分得意的表情。

孝珩很是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你这个样子,只怕她见了又会生气。”说着,还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嘘!”长恭看上去真是醉得可以了,“你等会儿不要跟她说这件事。”

孝珩还很是认真地点头:“放心。”

站在旁边的王妃觉得头疼,这两个人真是......

没一会儿,子萱就跟着下人过来了,长恭见了她,晕晕乎乎地过去,脚底下像是踩了云彩一般,要不是子萱上来赶紧过来,这家伙眼看着就要扑个空,以狗啃屎的姿态落在地上......

长恭赖在她身上,好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爱妃,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没喝酒。”这家伙满口酒气地又往子萱身上蹭了蹭,他身子本来就重,害的子萱差点没站稳。

“瞧你这没出息劲儿。”她拧他胳膊一下,让他站好了。

无奈长恭根本不会意,两只胳膊环上来:“爱妃,我们回府。”说着,脸开始往子萱的脸上蹭,子萱推也推不开,又害怕他摔倒地上,只能先这么受着,很是糟心地看着二哥和二嫂朝他们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