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正在高澄伤感时,一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子萱仰着脑袋看看声旁的男孩子,风度翩翩只是多了一份弱气息,按座位排列算算,应该叫二哥吧。

孝珩看了一眼高澄:“今日父王大宴,儿臣献丑奉上一书,就当是给四弟和郡主的见面礼吧。”说着,呈上一长卷。

高澄命人打开,众人不禁眼前一亮,长卷内容正是引得洛阳纸贵的大才子左思的《三都赋》,字迹清秀而不失刚劲,柔和里透着锋芒,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能做出的。

“孝珩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高淯感叹道,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

“八叔谬赞了,比起八叔,侄儿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孝珩自谦道。

长恭在心里暗暗佩服二哥的才气,待众人看完,孝珩不紧不慢的卷了长卷递到子萱面前,微笑看着子萱。

子萱愣了一下,她又不懂什么诗啊画啊的,是不是太作践这大作了?再看看高伯伯在那里示意她收下,脸上立刻浮出甜甜一笑:“谢谢孝珩哥哥。”孝珩一惊,既而一笑,坐了下来。

高澄微微一笑:“来人,上笔墨。”下人们赶紧奉上笔墨,“长恭,你在睿王府呆了那么久,父王今天想看看你都学了什么,来,跟你二哥比比如何?”他看着长恭道。

“长恭不才,不敢与二哥相提并论,只能献丑了。”长恭起身对高澄说,眼神沉稳里透着自信。

子萱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高伯伯要考自己呢,自己那鬼画符的字可拿不出门去啊。

长恭蘸了墨,看了看子萱略带不安的眼神微微一笑,便行云流水般地开始挥毫:“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

高淯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点着头看看长恭。

高澄收敛了笑意,细细打量着这个儿子,那双与谨兰一样的桃花眼里的沉稳幽深,嘴角浮起的浅笑,玉树般的身影里掩不住的王者气度……还有,挥毫而下的《咏史》同是左思的诗,长恭只写了半首,却已更胜一筹。

笔锋收转间,众人一阵赞叹,高澄眯了眼笑着点了一下头。

“不知郡主可否让大家开开眼呢?”高淯冲子萱笑着说,子萱在心里吐苦水,这个八叔叔怎么可以这样呢?紧抿了小嘴,把眼睛转向长恭。长恭心里不禁暗笑,平日里见到先生就瞌睡的子萱这下知道要出丑了吧,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了子萱一眼。子萱心里可急了,长恭哥哥看不出自己在向他求助吗?

“郡主年纪尚幼,就不用动墨了吧。”八叔叔身旁那个如冰的男子开口了,没想到还是这个叔叔善解人意啊,“不如郡主就讲讲烈女传里的故事吧。”老九高湛看出子萱的窘迫,心想女孩子都读烈女传,这样就不会为难了吧。

哪知子萱皱皱眉:“娘亲不让我读烈女传,说只有傻女子才看那个。”子萱无辜的嘟起小嘴,众人一愣,随即开怀一笑。

“好,子萱说得好啊。”高澄边说边灌下一杯酒,要说起来,他最痛恨这些东西了。

高湛尴尬地笑笑,心里却一阵愉快:“那郡主平日里都读些什么呢?”

子萱转转眼珠,努力搜刮着能记住的东西,终于想到一首熟悉的,开口缓道:“杂虏冠铜鍉,征役去三齐。扶山剪疏勤,傍海扫沉黎。剑光夜挥电,马汗昼成泥。何当见天子,画地取关西。”这是娘最喜欢的诗了,子萱常听娘诵读,自然也最熟悉这首《古意》。幸亏平日听了几句,不然今天就应付不过去了。

“这是男孩子的诗,姐姐怎么会背呢?”姐姐?好亲切的声音,子萱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正在那里大快朵颐,说话间还往嘴里塞东西,眼里的傲慢与不羁一览无余。

“谁说只有男孩子可以背这首诗?我娘就喜欢这首诗,还谱成曲唱给父王听呢。”子萱道。

高湛的瞳孔一紧,凤眼里浮出一丝异色。

小男孩瞪大眼睛:“那姐姐的娘可真厉害!”提起娘,子萱心里不禁伤感,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去。

众人也是一阵尴尬,高淯依旧淡淡的笑着,琥珀色的眼眸幽不可测:“既然郡主不愿学那些东西,不如随本王学书可好?”

子萱不禁皱皱眉,又是学书,八叔叔的书与那些先生有什么不同啊?

高澄看出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子萱,你八叔叔可有大学问,好多人想拜他为师都赶不上呢。”

大学问?娘也爱这样哄自己跟先生读书。她紧咬了小嘴看看长恭,长恭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凑过头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子萱眉开眼笑的点头了。

高淯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高澄见子萱和长恭这样子,心里也不禁一阵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