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千钧一发,任逍遥自知无力阻拦,只得期盼船头观战的龙菲芸能够及时出手。凭龙菲芸的箭术,的确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然而事情来得突然,谁都没有准备,众女对他又信心十足,根本没有想到神功初成的任逍遥竟会遭遇如此窘境。

忽听白衣老者一声嘶吼,挣开任逍遥左臂,用尽生平最后一丝气力飞扑出去,用胸膛为男孩挡住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任逍遥待要阻拦已是不及!

箭矢直贯白衣老者的血肉之躯。

疾如电闪,势似惊雷,带起一蓬鲜血,再穿背而出。箭上的劲气,震得白衣老者五脏俱碎,“哇”吐出口鲜血,喷的任逍遥一脸一身。

“老人家!”任逍遥惊呼着去抓白衣老者的手臂,白衣老者却摇摇头,向男孩投去个充满关切与希冀的眼神,就此堕入大海,眨眼间被翻腾起伏的浪涛吞没。

“涵碧,快看看,他有哪受伤没。”任逍遥带着男孩回到楼船,将他交给苏涵碧,心中涌起无尽感慨、万般愧疚,老者舍命救护男孩,近在咫尺的他却无力挽救,这份忠心护主的决心,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气概,乃至对方暗施偷袭的卑劣手段,当他面伤人至死的莫大耻辱,必须用鲜血偿还!

“菲芸,今天我要打开杀戒,你别拦。”任逍遥胡乱抹去脸上鲜血,狠声道。

“大哥哥,你快看!”林毓秀指着远处,娇呼道。

任逍遥循声望去,但见远处海面疾速驶来两艘大型战船,外形似中原的鹘船,左右置浮板,形如海鹘翼翅,履风浪如平地,若鸥翔于水面,但其气势却如蒙冲斗舰,且船头装了铁角,能于作战时冲撞敌船,犹如犁铧耕地,船头满竖旌旗,夹板上立有将近百名黑衣武士,就连操船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只看它破浪前行,无惧风涛怒潮的雄姿,便感到其凌厉无伦的霸气。

“这算什么?扶桑水师?”龙菲芸讶道。对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若说是普通的江湖组织,打死也没人相信。

“不,海鹘船是大纳言命家臣私下建造的,船上武士全部来自伊贺谷。”男孩怯生生的道,说的竟是口流利的汉话。

“小弟弟,你怎么会讲我们宋人的话?”苏涵碧怕吓着男孩,甜甜浅笑,轻声问道,边说边朝任逍遥打眼色,示意男孩并无大碍。

“是左……爹爹教的。”男孩垂首答道。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任逍遥问道。

“我……不知道,是爹爹让高桥伯伯伯带我逃难的。”男孩战战兢兢的道。

任逍遥还待再问,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喂,快把孩子交出来!”说话的是个手持攻弩的长瘦汉子,因为相隔太远,所以看不清面容。

龙菲芸朗声道:“你们已经杀了十几人,难道还不够吗?”

长瘦汉子哈哈大笑,冷然道:“我们要得是那个男孩……哼,高桥広瀬的下场你们看到了吧,如果不想死就立刻交人。”

苏涵碧久居赤尾屿,最是精通扶桑语,当她把这几句话的意思告诉任逍遥,后者勃然大怒,举掌拍在船舷上,厉声道:“菲芸,召集教中兄弟,准备应战!”

龙菲芸迟疑道:“伊贺谷是扶桑有名的暗杀组织,虽然势力未必及得上绝杀,但徒众近千,高手亦自不少,况且有扶桑王室在背后撑腰,连七大派也不敢擅自招惹,我看还是暂避其锋。”

“怕什么,打就打!有我们在,区区伊贺谷何足惧哉。”邓磊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多时,易天寒、付龙渊、孟飞亦接踵而至。

“逍遥,你知道么,当年我带着你逃离中原,途中曾被修罗教、绝杀联手追袭。”孟飞拍拍徒弟肩膀,仰首望天,目泛泪光,满怀感触的道,“那时你我师徒的落魄情况与这孩子何其类似。”

“没错,既然对方要赶尽杀绝,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中原武学博大精深!”邓磊震臂高呼,神态表情竟与孟飞有七分相同。

“哈哈哈,行啊,最厉害的那个留给老夫。”易天寒最是好战,情不自禁现出狂喜之色,欣然笑道。

天极教教众果然训练有素,在眨眼的工夫下,用于加速的两张副帆已往上升,接着左右舷下方船身略高于水面三尺许处,各探出八枝长达丈余的木桨,四桨一组,组于组间相距一丈,划进奔腾的海水中。

鼓声响起,先擂四下,然后不急不缓的一下一下的敲着,震彻星夜覆盖下的湖面,楼船全速启动,朝敌方的两艘海鹘船驰,比起方才单靠主帆行驶不可同日而语,的确当得上‘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八字。

同一时间,左右两侧侧竖起挡箭板,挡着敌人即将射来的箭矢。

正前方的防御则完全无须担忧,任逍遥、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五大绝顶高手,岂是区区百十支弩箭奈何得了的。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他们竟决意死拼,仓促间纷纷拥向船头,在长瘦汉子的指挥下,各执攻弩,密如飞蝗般朝楼船射来。海面风大,仅有五六成得以命中,但不是射在船舷高竖的挡箭板上,便是给众人运劲击落,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

由于未曾想过进行大规模海上做战,随性的天极教教众除去操舟行船外没剩几人,兼之易天寒、付龙渊等自重身份,不屑使用投石机等、弩机等大型器械,因此只能采用登船肉搏的“原始”战术。

鼓声愈发急促,愈发激昂,四组十六支枝船桨随鼓音的节奏整齐有力地划进河水内去,速度遽增,或沉或垮的几艘艨艟斗舰早给冲得溃不成军,男孩和白衣老者先前立足的大船,被它狠撞过去,立时四分五裂,十几名黑衣武士纷纷落水。

长瘦汉子名唤福山润,在伊贺谷身份不低,亦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方才隔着两百步远、在任逍遥眼皮低下射死白衣老者高桥広瀬,足见其功力不俗。显然,他已经已猜到任逍遥的战术,下令船队后撤的同时,沉着若定的指挥众武士全力进攻,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楼船迫近。

忽然,福山润涌起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虽然任逍遥距他仍有几十丈远,且有雾气阻隔看不清他的动作,但福山润却敏锐的感觉到任逍遥正锁定自己为目标,在船头弯弓搭箭。

以他修习多年的忍术心法,亦生出心惊胆寒的战栗感觉,晓得在气势上逊对方一筹,就算聚弓对射也占不到便宜,忙跃离指挥台,落往下层的甲板,由左右两舷的挡箭栅墙保护。

海鹘船上的挡箭栅以厚实坚木制成,外覆生牛皮,涂上厚厚的防火药,更开有箭孔,供船上战士向敌发箭,自然而然也阻断了任逍遥的视线,可是当福山润落在甲板上,仍感到对面那英俊男子的注意力阴魂不散似的紧锁着他。

福山润心道不妙时,前方护栅异响传来。

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在眼皮低下发生,劲箭带着破空呼啸的“飕飕”急响,瞬间穿过护栅,望他颈项激射射至,势大力猛、运劲十足,角度方位掌握的更丝毫不差。这哪里是两船对垒交互厮杀,简直就是与任逍遥面对面的单打独斗,他身旁武士虽众,却无一人插得上手。

福山润根本来不及思考任逍遥的箭术怎能准确至如此神乎其技的地步,只能仓促退步,挥刀迎击。“叮”的一声,武士刀正中来袭劲箭,但没有如愿以偿的地将其击飞,反是断成数截,箭头粉碎。

福山润全身剧震,虎口应声爆裂,兵刃脱手飞出,“腾腾腾”倒跌数步,若非背靠舱板,怕是连站都站立不稳。要知此箭乃任逍遥全身功力所聚,他不识实务的强行挡拆,等若硬碰硬的直撼先天无上罡气,焉能不身受重伤。

更绝的还走后头,福山润心中叫糟时,第二支羽箭无声无息地透墙续至,他明明掌握到敌箭的来势,愣是力不从心地任箭矢透胸而入,当场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