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底怎么了,说……快说!”任逍遥硬撑着坐直身体,急不可耐的问道。

“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南宫凤仪垂下俏脸,以微仅可闻的语音道,“直到现在辽军也没能踏入巽风城半步,只是将士们久战乏力,伤亡的人数也……也越来越多。”

“久战乏力?这……这怎么可能。”任逍遥愕然道,“所有教众分作三班执勤,每四个时辰轮休一次,体力方面该不成问题啊。”

南宫凤仪秀眸射出复杂的神色,轻声道:“自你重伤晕厥以来,辽军便采取四面包围,日夜不停轮番猛攻的战略,妄图瓦解全城军民的意志,起初只靠半数兵力就守得滴水不漏,可……可后来……后来辽军的攻势愈发猛烈,非得调动所有人马登城作战,才能勉强抵挡。”

任逍遥默思片刻,喃喃自语道:“没道理啊,巽风城城坚壕阔,各类守城器具又准备充足,除非辽军全线出击,否则五万……最多六、七足以应付,耶律斜轸再笨也不置于日日夜夜挥师猛攻吧。”

林毓秀插言道:“才不哩,辽军以逸代劳,每次只是出动十几万人马,其他的都在大营休息,我军可没这福气运道,大半时候都在竭力厮杀,难得对方收兵,却又得挖掘壕沟、修补城墙或者是搬滚木擂石,总之啊半刻都闲不下来。”

任逍遥急问道:“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我军的战斗力会下降的如此之快。”

南宫凤仪秀眸一黯,幽幽浅叹道:“唉,你不知道,三天前晋州、庆州、渭州、秦州、河中五郡派出的信使同时抵达,原来西夏王李德明、辽国大将军耶律休哥分别引军来犯,五郡节度使料难以取胜,想请本教派兵助阵,岂知……岂知我们也是自顾不暇。”

水芙蓉续道:“众将士见求援无望,巽风城已是四面楚歌,士气自然而然的低落下来……偏偏外头又放出谣言,说教主之位本该归属龙堂主,是你用阴谋诡计篡夺回来的,所以派龙堂主出城求援,是想借辽军之手置他于死地,以决后患。”

任逍遥倒抽一囗凉气,失声道:“这……这也有人信?”

林毓秀现出苦涩表情,缓缓道:“谁让晋州派来的信使说他在路上压根没有遇见龙堂主,还添油加醋的把辽军在城外各路口设置的明岗暗哨描述的神乎其神,什么每隔三四丈地就有辽兵把守,树林草丛中布满机关,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麻雀都飞不过去。他自己则是花费几天功夫苦苦寻觅,想尽无数办法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小路,勉勉强强得以通过。”

南宫凤姿颦起秀眉,补充道:“光他这样说倒还没什么,可其他四名信使也众口一词,于是许多教众认定龙堂主已死在乱军中,对你的怀疑又加深几分,这仗嘛也自然越打越差。”

任逍遥沉吟道:“五郡派来的信使是先后入城,还是……”

南宫凤仪美眸闪动着深邃莫测的光芒,油然道:“几乎是在同时,怎么,你怀疑他们是辽军派来的奸细。”

任逍遥摇头道:“不,作为信使联络时需出示各郡节度使亲自签押的信笺,还要核对信物、暗号,伪装是伪装不来的,辽军定是算好时间在包围圈上打开缺口,放他们同时入城,借信使之口打垮我军的斗志……问题是如此浅显的离间计怎瞒得过诸葛先生,难道……”

南宫凤姿以略带哭腔的语调道:“你受伤当晚,诸葛先生在城头督战时被流矢击中要害……呜呜……”

任逍遥像给人当胸重击一拳般,脸上血色尽褪,失声道:“你说什么!诸葛先生……诸葛先生他……他……咳咳……”他过于激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南宫凤仪忙再度搀住情郎,温柔的替他按捏背心,轻声道:“别急呀,诸葛先生只是重伤晕厥……喏,就想你那样,过段日子自然便会醒的。”

任逍遥问言心中方始释然,暗叹:“情况不容乐观,看来唯有据城死守,等候菲芸从卞京搬来援军。”

卞京皇宫,紫宸殿。

今天是半月一次的朝会,京中凡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入朝觐见,恭聆天子垂询。

赵光义身着龙袍,头戴十二珠帘的皇冠,高踞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金銮殿上群臣跪拜山呼万岁,声震屋宇。

“平身。”赵光义眼神扫向群臣,赫然冷锐如剑,果有一国之君的王者气派。

“谢皇上!”朝臣分两班站定,左首武将,以枢密使(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兼镇军大将军呼延赞为首,枢密副使兼云麾将军曹斌为次;右首文官,以副宰相吕端为首,参知政事王若钦为次,至于八贤王及宰相寇准则因前往江南督办军饷,不在京中,故而未曾到场。

赵光义肃容道:“朕欲挥师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众爱卿以为若何?”

吕端出班奏曰:“燕云十六州自古为中原之地,自后晋皇帝石敬瑭将其割让于契丹主耶律德光,迄今已近六十载,百姓无不翘首以盼,望有朝一日得归宋室,圣上起兵北伐,承天命、顺民意,老臣以为可行。”

王若钦附和道:“大辽自立国以来,一直对本朝虎视耽耽,近来更厉兵秣马,意图南下,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挥师攻辽刻不容缓。”

赵光义欣然点头,含笑望向左侧,正色道:“诸位将军可有异议。”

曹斌奏曰:“不瞒皇上,自荡平后蜀归来,老臣鲜有领兵作战的机会,今番北伐正求之不得。”

众将纷纷称是,唯呼延赞沉默不语,他乃两朝元老,说话极具分量,在军中的影响力更不容小觑。

赵光义含笑问道:“大将军莫非您反对朕挥师攻辽。”

呼延赞大步跨出,摇头道:“臣父母均为耶律德光所害,与大辽不共戴天,皇上若起兵北伐臣愿充做马前卒。只是燕云十六州的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兼之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引大军长年驻防,贸然进攻恐未必能胜。”

曹斌笑道:“大将军放心,我朝休想生息二十载,国力远胜往昔,今番可调齐兵马五十万,区区辽军何惧之有。”

吕端补充道:“江南、江北连续三年大丰收,加上听雨轩鼎力,粮草、军械、战马等后勤保障完全没有问题。”

呼延赞肃容道:“两位误会了,我指的战术战略方面,并非……”

不待呼延赞说完,赵光义哈哈大笑,朗声道:“大将军认为朕还会犯当年自恃勇武,孤军深入的错误吗。”

呼延赞伏跪于地,恭声道:“臣不敢。”

赵光义双目精芒迸射,肃容道:“朕将起兵四路,第一路由杨延昭率杨家军出漠州直逼房山;第二路由朕御驾亲朕统领禁军攻打朔州、应州;第三路由大将军引各藩镇兵马近军蔚州、新州;第四路……由忠勇王龙吟啸率十万天极军攻云州、武州,最后四路人马回师幽州,一举光复燕云诸郡!”呼延赞耸然动容,失声道:“圣上排兵布阵无懈可击,此战必大获全胜,老臣心悦诚服,愿为北伐大计效犬马之老。”

赵光义面向荆嗣,油然道:“‘金甲天王’,请你向众位朝臣简单叙述天极教的准备状况。”

荆嗣大步走出,朗声道:“本教秉承圣上懿旨,大力整顿军备,如今十万大军侯命待发,随时可开赴战场。”

众臣齐齐出班,恭声道:“请圣上下旨,挥师北伐!”

赵光义目光倏地变得无比锋利,长声道:“好,传朕旨意,既刻……”

“站住,你是什么人人。”“让开,我要进去。”殿外忽然响起嘲杂的喧闹声。

赵光义话语骤止,低斥道:“朝会之时,何人敢在紫宸殿外吵吵嚷嚷!”执勤五士禀告道:“是……是忠勇王世子。”

话尤未落,龙菲芸疾步冲进大殿,众朝臣见她身披重孝,均自愕然,纷纷朝两边散开,荆嗣更面色大变,虎躯剧震,险些站立不稳。

龙菲芸跪倒在地,哭告道:“圣上,爹爹……爹爹他遭绝杀暗害,五日前龙驭归天啦,耶律斜轸引辽军四十万围困巽风城……”话至中途再也不住,就此晕厥。

赵光义惊得目瞪口呆,脸色阴晴不定,颤声道:“吟啸……吟啸……他……”

“报——辽国上将耶律休哥大举攻打兵渭州、秦州、河中,请朝廷派兵增援。”

“报——西夏王李德明引军直逼晋州、庆州,请朝廷急速调拨粮草。”

“报——辽国征南元帅韩德让包围三关口,请朝廷增发军饷,以震士气。”

眨眼间功夫,三封军报接连送至,赵光义神情剧变,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忽然喉头一甜,“哇”的喷出口鲜血,瘫倒在龙坐上。

“圣上,您醒醒啊!”“快,圣上急怒攻心,速喧御医!”“来人,把忠勇王世子抬回寝宫,一并诊治。”紫宸殿霎时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