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福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就把黄组长请到家里。WwW、QUaNbEn-xIAoShUO、cOm这时的黄组长已经成为县百货公司的政工股股长了。不过芦花村的大人孩子仍然叫他“黄组长”。&1t;/p>

黄组长向鲍福传授照相技术这是他在几个月前就许了愿的而且鲍福在去北京之前也已经跟他打了招呼所以对于鲍福的盛请他很痛快地就接受了。&1t;/p>

为了给老师接风洗尘在黄组长来芦花村的第二天中午鲍福把工作组、大队干部以及各生产队的队长和会计全部请到家里整整摆了五桌酒席。黄组长本来在村里的人缘就比较好这次又是久别重逢因此大家相见感慨万千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意。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才散去。&1t;/p>

次日老师正式传艺。师徒都格外严肃。老师先从照相的基础知识讲起诸如光线问题、镜头的运用、如何换底片等等。老师因为不打算今生靠这门手艺吃饭所以在传授的过程中也无须做任何保留每句话都点到了要害之处。鲍福本来就聪明好学再加上数月以来私下里翻阅了不少照相方面的书籍所以很多东西一点就透。黄组长原打算在村里住上一个礼拜结果在开课的当天公司就派人来找要黄股长立即回去公司有要事要办一刻都不能耽误。黄股长只能将有关问题向鲍福略做交代就急忙上路他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来得及照。鲍福把老师送到村头恋恋不舍地说:“过几天我到城里找你。”黄组长苦笑道:“算了我这一走很可能要出远弄不好得等到春节后才能回来。我看你自己先摸索着干吧只是一开始要谨慎点儿。”&1t;/p>

鲍福在给自己规定的第一堂实习课里新问题就出来了。原来在照相机的构件中有一种叫做万能后背的鲍福几乎跑便了整个京城都没有买到。此构件专门用于确定照片尺寸和底片感光位置。如果缺少了它照相几乎不可能。然而黄组长是一位极具实战经验的老摄影师他愣是把几块硬纸板凑合在一起就替代了万能后背的作用。鲍福是新手当然不会一下子就像黄组长那样玩儿得得心应手。但是他是个永远都不服输的人他认为只要别人能干的事儿自己就一定能干。胶片是非常昂贵的而且稍一不慎就会感光所以对此决不能粗心大意。鲍福找来一堆旧纸板经过反复推敲很快弄清了其中的奥妙。他的照相生涯正是从这里开始的。&1t;/p>

当然困难远不止这些。如:村里因为没有电照片的感光只能借助于日光凭着感觉操作;再如家里因为没有专门的暗室换底片只能蒙着被子操作。等等。所有这些困难不到一个月的工夫鲍福和桂晴全部克服了。&1t;/p>

第一个坐在照相机前的人是鲍昭珙。&1t;/p>

为什么会是他呢?他不是最不愿意做这种标新立异的事情吗?原来在此之前他请人画过一张相。画像挂上去以后谁见了谁摇头都说画(手机小说网)得不像但是又没人敢对他讲。儿女们也早有请下来之意只是怕一言不慎反而惹得他吹胡子瞪眼。这天村里人嚷嚷着鲍福的照相馆要开张了昭珙的女儿平平得知后忽然有了主意。她跟鲍福见面之后马上来到父亲跟前:&1t;/p>

“爹凡事儿都有个讲究在第一次做的时候必须要有人捧场。鲍福大叔今儿是第一天开张您是村里最有名望最有身份的人物您要不出来帮个人场与情与理都讲不通。”&1t;/p>

“你要我怎么帮人场?”昭珙不耐烦地说。&1t;/p>

“这还用问吗?第一张相自然您先去照了!”&1t;/p>

“我不照我的相不是画得好好的吗?”昭珙不动声色地说。&1t;/p>

“爹这您就不懂了画像是画像照片是照片这是两码子事儿画像再好也取代不了照片。再说啦咱家每当有事儿的时候鲍福大叔都很赏脸今儿是人家开张的第一天您无动于衷总不是回事儿吧!”&1t;/p>

“鬼丫头就你的花花点子多。”昭珙终于被打动了。&1t;/p>

昭珙走进鲍福的新院子时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姑娘们仨一团俩一撮地议论着有的张罗着借身衣服有的在打听谁家的眉笔好使;孩子们在人丛里穿来穿去热闹得像过年过节一样;年龄大点儿的汉子则蹲在大门外面一边抽烟一边在议论着海阔天空的话题。&1t;/p>

昭珙的到来不由得引起了人们的****之后在他的前面迅闪出一条通道。昭珙背着手一声不响地走了进去。&1t;/p>

“哟大哥您来了您请坐呀。”鲍福热情地招呼道。&1t;/p>

昭珙笑笑没有言语。&1t;/p>

近前的人早已让出一个凳子请他坐下他毫不客气地坐了。&1t;/p>

桂晴正在布置布幅。&1t;/p>

一切准备就绪鲍福从屋里搬出照相机。这时人们“轰”地一声围拢过来孩子们围得更紧有个别孩子还好奇地摸摸那油光亮的三脚架。&1t;/p>

鲍福请昭珙坐好立即把头埋进了那块与机身相连的黑布丛里。他要通过观察彩色面屏上所呈现出来的倒置人物头相从而决定移动三脚架位置以及提醒人物随时调整坐姿。可是他观察了许久也未能看到任何图象。他不知道照相机究竟出了什么故障又没地儿去问不一会儿就急出了一头大汗。&1t;/p>

这边昭珙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足足坐了十多分钟却始终不见鲍福话。他的眼睛睁得时间长了就觉得很不舒服起来。他赶快眨巴了几下觉得还不对劲儿便忍不住地揉了起来。这一揉麻烦事儿来了眼里簌簌地往外流。天奶奶这会子掉泪干啥?这不是在出我的洋相吗?他不得不擦上一把。可是越擦泪就流得越欢。他真想现在就离去可是一旦离去鲍福会很没面子的。昭珙是办了一辈子公的人这点儿素质还是有的。没辙他只好任泪水自由自在地流淌起来……&1t;/p>

“昭珙爷爷怎么哭了?”一个小孩子忽然嚷嚷起来。他的大人立即嗔怪他多嘴。&1t;/p>

谁知这话昭珙听得真真切切。他尴尬极了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里去。他不知道这种尴尬的局面还要持续多久。他平常就讨厌在众人跟前抛头露面为此他连群众大会都很少参加。他忽然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他真想把平平拉过来劈头盖脸地揍她一顿。&1t;/p>

鲍福终于现了故障其实很简单刚才忙乱之下镜头上的盖子没有拧下来。&1t;/p>

“大哥坐好了对就这样好!”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出口鲍福及时捏响了皮球。&1t;/p>

昭珙离开座位像结束了一场审判会一样轻松。&1t;/p>

几天以后他的照片洗出来了。嗬还真行!面孔胖乎乎的显得很和善眉毛和胡子也很整齐而泪水却半点都看不出来。昭珙情急之下一把将那张画像扯下来撕了。&1t;/p>

时下正是农闲时节村里人本来就闲得无聊这下他们又有了议论的话题。仅仅几天的时间鲍福改行照相的话题便成了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当然一些年轻人不光议论脑子一热也会呼啦啦地跑过去做个合影留念。&1t;/p>

说起合影我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村东的一家姓张的街坊惹出的笑话。&1t;/p>

原来这家的老夫人有个妹妹今年已六十多岁长期在东北居住。几天前老妹子在儿子的护理下自东北而来。一听说妹子要来家探望老夫人激动得彻夜难眠立即吩咐家人杀鸡宰羊摆酒设宴。酒宴之上老夫人的外甥看到老姐俩暮年团聚实在难得于是提议:“大家好容易聚在一起值得庆贺何不趁此机会大家来张‘全家福’?”&1t;/p>

外甥的意见很快得到了表兄弟们的一致赞成。鲍福转眼工夫就被他们请到家里。可是鲍福刚插上照相机老夫人就吓作一团语无伦次起来:“别别我怕……”&1t;/p>

家人不明就里一个个上前相问:“娘你这是咋的啦?没人招您惹您啊?”“你们老姐俩相见多不容易为什么就不能体体面面地坐在一起合个影?”&1t;/p>

“你们都懂什么?这样会要咱们的命的。”老夫人稳了半天神好容易才说出这句囫囵话来。&1t;/p>

“娘这又从何说起呢?这是照相机又不是高射炮它咋会要咱们的命呢?”&1t;/p>

“是啊老姨那么多人都赶着去照相还从来没听说有哪一个死在这上面呢!”&1t;/p>

“咋没有!”老夫人努力地回忆着“对了就是邻村的那个王老妈子在照完相的第二天就死了。有人说那底片上还有血呢一开始我还不相信结果看了一眼可不是鲜红鲜红的那不是血又是啥呢?”&1t;/p>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向她解释才好。&1t;/p>

鲍福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大娘您误会了您老人家看到的那不是血那是红颜色怎么跟您解释呢?”他想了一下然后说:“这么说吧在室外照相那光线是不可能很匀称的因为不匀称所以照出来的脸就是黑的脸黑多难看啊!咋办呢?就用一种红颜色涂在那底片上。为什么不用黑颜色呢?因为黑颜色是不透明的如果涂上了洗出来的相片就什么都看不见了。”&1t;/p>

老夫人虽然听不很懂但看到鲍福一副诚恳的样子也只好半信半疑地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照一张吧可别照多了。”&1t;/p>

“您放心吧大娘照完以后您一点儿感觉都不会有的。”&1t;/p>

晚上鲍福和桂晴大致算了这些天来的收入两人都非常乐观。&1t;/p>

“怎么样桂晴这比喂羊赚钱利索吧?我早就说过相信我绝对没错。照这样下去再有个两三个月本钱就全找回来了。”&1t;/p>

“是啊但愿别再节外生枝。”&1t;/p>

“我看他们谁敢?许人家为什么就不许我鲍福?”&1t;/p>

“这政策说变就变谁知道将来会走到哪一步?”&1t;/p>

“别瞎说到哪儿就算哪儿呗到时候咱只要有了钱就是天塌下来也跟咱没关系。这年月我算是看明白了当权这辈子是轮不到我了;要想出人头地只有等到儿子这一辈了咱们的任务就是拼命地挣钱供儿子们上学咱若是没有足够的钱说什么都没用。”&1t;/p>

“钱钱我看你这阵子全身都掉在钱眼儿了。除了钱你啥也不想了你知道今儿是腊月二十几了吗?家里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别的不说就这群羊就够缠手的了。”&1t;/p>

“这都是小事儿年咋过都成没钱都能过得去何况今年咱手头上又不紧还怕年从咱们身边偷偷溜走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握好时间年前这几天可是咱们照相的黄金期啊!至于这群羊……”这些天来他确实把羊忘到九霄云外了。&1t;/p>

“那你说这群羊咱该咋处理?咱总不能一边喂羊一边照相吧?”&1t;/p>

“这倒也是这羊该咋办呢?眼下又不值钱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它们毕竟为咱家出过力啊咱总不能一有了别的道儿就把它们一锅煮吃了?我不忍心!”鲍福不由得埋下头去冥思苦索起来。他实在想不出很好的主意只好说:“要不还是交给军帅吧。”&1t;/p>

“我是再没别的话可说了你要觉得行你去交给他。就那只羊要不是咱们说帮助他定亲用他死活都不会要。”&1t;/p>

“我就不信拿着东西白送都没人要!”&1t;/p>

“我倒有个想法但不知道成不成?”&1t;/p>

“你说你说。”&1t;/p>

“要不咱送给昭懿大哥。咱要说白送他肯定死活都不要;咱可以让他多少拿几个小钱儿眼下没有再过个十年八年都行总之咱不能让他为难。”&1t;/p>

“不成不成。”鲍福连连摆手“不是我舍不得是大哥那人不适合玩儿这玩意儿况且这阵子咱这种羊也不像先前那样红火了。再说了就他那人我还不清楚自己就是穷死饿死也决不会粘人家的一两半钱。我把这群羊交给了他还不等于要他的命啊!”&1t;/p>

“是啊大哥他这人好是好就是太要面子了什么时候他才会有好日子过呢?”&1t;/p>

“嗨难哪!要说在芦花村最富的得算咱啦可最穷的就是他。老天爷也忒会捉弄人了你说这最富的跟最穷的偏生又是掰不开的烂姜这算什么理儿啊?”&1t;/p>

“说他是咱村里最穷的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你猜昨儿我现什么了?”&1t;/p>

“现什么了?”&1t;/p>

“我大老远地看见大哥在一棵树下停下来四下里看看无人低头拾了个什么然后在手里捻悠了一阵子又丢在地上。当时我就纳闷大哥又不是那种无聊的人总不会在摆弄坷拉树什么的吧?等他走远了我过去一看呆了:原来他拾到的是一个烟蒂。大哥连烟叶都舍不得买啊!”桂晴说着眼里有些湿润起来。&1t;/p>

鲍福听了也难过得好久说不出话来。&1t;/p>

“要不哪天你去他家的时候给他送上几条烟别送好的不然他肯定还得给咱送回来。”&1t;/p>

“没用那天我把别人给的一盒烟给了他他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当时我都急了:‘大哥你这是何苦呢?你又知道我不会抽烟我留它干什么?’你猜他咋回答他说:‘你当然不会抽烟可你家里就没个客人啥的?’你说他这人……”&1t;/p>

桂晴也不知道怎样评价才好:“大哥这人也真是的……”&1t;/p>

“别再提他了还是说说这群羊的事儿吧。我看这样吧明儿一早我去叫个羊贩子贱贵咱得处理掉别管谁买走都比饿死在咱家强。”&1t;/p>

“也行。现在它们在咱们家多呆一天就多受一天罪啊!”&1t;/p>

第二天一大早鲍福就把邻村的一个羊贩子领到了家里。羊贩子在几年以前就跟鲍福打过交道因此在价格上不敢乱砍再说鲍福本来就有诚意所以双方很快就成交。羊贩子在村里找了保人然后就赶着羊群离开了家门。&1t;/p>

谁想那群羊在这个院落里一过就是几个春秋早跟这里的主人建立了感情。现在它们突然要跟陌生人走了一个个都恋恋不舍它们走不了几步就回过头来看看过去的主人它们的叫声是那么的脆弱、可怜、哀惋。也许它们因苦于跟原主人语言的隔膜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叫声来表达自己的离别之情了。那只最小的羊羔已经走到了大门外却突然舍弃了它的母亲和其他同类很任性地跑回家里卧在桂晴的身旁一动不动了。&1t;/p>

桂晴轻轻地把它抱在怀里就像抱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大门外走去。那脚步迈得是那么的沉重仿佛不是迈在土地上而是迈在战鼓上。那脚步掷地有声就像一场情感大戏演到女主人公要跟她的孩子生离死别时战鼓出的几声既重又闷的响声。桂晴的脸上淌满了泪水就跟刚洗过一样。她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她不由得把脸埋在小羊羔身上她要用小羊羔的毛揩去脸上的泪水。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了。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感觉到这只一向被她称为最丑的小羊羔竟然是这么的美丽可爱。&1t;/p>

她把小羊羔轻轻地放在它母亲的身旁然后拍了一下它的屁股蛋儿就像往日里小圣赶着它们出去时的情景一样。小羊羔又是凄然一声大叫。桂晴浑身一震但马上变得坚定起来她转过头去擦一把脸上的泪一溜小跑地回家去了……&1t;/p>

鲍福独自蹲在羊圈里头低着一动不动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羊缰绳……&1t;/p>

这一天鲍福一口东西都没吃他一直都在**躺着。不时地有人找他照相他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将人家拒绝了。&1t;/p>

又过了两天大概是中午时分照相馆里忽然来了一位不之客。这位客人来得还算巧因为在此之前鲍福一直都在紧张地工作着现在他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下。&1t;/p>

“您就是鲍福鲍老师吧?自我介绍一下敝姓卞点下卞草字一个‘仕’我是慕名而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打扰一下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讨教讨教。”卞仕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1t;/p>

鲍福也只好伸出手来与他相握:“久仰久仰卞先生请坐。”&1t;/p>

“别这样叫我咱们还是兄弟相称为好看来我比你年长你若看得起我就叫我卞兄好了。”&1t;/p>

“不敢不敢卞兄一看就是爽快人既然这样咱们就不必客气了。”&1t;/p>

鲍福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此人三十七八岁中等身材留平头体态匀称面色白净长相可以但绝对算不上一表人材。鲍福早就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姓卞的人物此人并无所长只是靠着一张利嘴愣是把死尸说成活人把乌鸦说成白猪。一对患难与共的好夫妻禁不住他的只言片语就会反目成仇。他曾经酒后扬言:“本人不才但可以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走到哪儿吃到哪儿而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鲍福不知道他今天要来干什么所以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谨慎起来。不过谨慎归谨慎玩儿还是要玩儿的。鲍福早就想会会此人今天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那咱就来个以言会友呗。&1t;/p>

其实卞仕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原来城南还有一家私人照相馆老板姓张开业也不久。张老板野心比鲍福还大他一心想把整个邑城县的所有民间照相馆全部吃掉。毋庸置疑鲍福的照相馆对他构成的威胁最大因为两处相距还不到十公里。张老板为此整日坐卧不安“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张老板考虑再三认为鲍福目前羽翼未丰将其收编方为上策。可是谁为说客呢?恰在这时卞仕求见。原来张卞二人为八拜之交。张老板不觉大喜:啊呀真是天助我也想什么有什么!&1t;/p>

张老板说明了心事儿卞仕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大哥您尽管放心明日我找到他只需只言片语保管让他携盔带甲颠儿颠儿地投奔到大哥您的麾下。只是……”&1t;/p>

“兄弟请放心事成之后大哥决不会亏待你。你不是想买一辆自行车吗?这容易得很过几天我给你弄一辆‘飞鸽’牌的就是了。”&1t;/p>

“大哥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大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如果为大哥办事儿另有所图那还算人吗?”&1t;/p>

“没用的话不要多说事情一定要成功。据我所知鲍福这人鬼点子特多而且又是个最不按常规出牌的人跟他打交道你一定要谨慎啊。”&1t;/p>

“大哥怎么尽长人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兄弟我是干什么的?不是吹我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还从来没遇到过对手。不信您走着瞧明天我找上门去不光事情能办成还得让那鲍福好酒好菜地款待我。”&1t;/p>

鲍福招呼客人坐下气氛出现了短时间的冷淡。卞仕掏出一包香烟撕开口子轻轻一颠露出两个烟头。卞仕很礼貌地把香烟敬到鲍福的面前。&1t;/p>

鲍福过去从不接受别人敬的烟从昨天开始凡是有人敬烟他一概接受只是抽不上几口就把它掐灭。&1t;/p>

卞仕抽了一口香烟意味深长地说:“老弟开张不久吧?”&1t;/p>

鲍福点点头。&1t;/p>

“生意怎么样?”&1t;/p>

“托各路朋友的福还算凑合。”&1t;/p>

“老弟不是我泄你的气好景不会太长啊。”&1t;/p>

“哦。”鲍福不动声色地说“这话从何说起?”&1t;/p>

“兄弟是聪明人难道对当前的形势就熟视无睹?目前举国上下大干快上‘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人民群众纷纷投入到热火朝天的革命和生产的浪潮中去了;阶级斗争要求群众天天讲年年讲月月讲谁脱离人民群众谁走资本主义道路党和人民就要革他的尾巴;谁富裕了就要拿他资产阶级暴户。兄弟难道连这些声音也没有耳闻?”&1t;/p>

鲍福平日里最听不进这些说法今儿耐着性子才听完了这些话却不无讽刺地说道:“卞兄出口成章真是名不虚传。那么请问您不会是代表哪个部门向我宣传党的政策的吧?”&1t;/p>

“老弟误会我咋是那个意思?不过随便说说罢了。”接着他话锋一转“其实上面有上面的政策下面有下面的对策山不转水转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不瞒老弟说我此次来就是想跟你联手开创一条光明大道的。”&1t;/p>

鲍福明知他在故弄玄虚却故意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卞兄不妨讲讲看。”&1t;/p>

卞仕看到鲍福正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设下的埋伏走来心中暗喜面上却表现得异常镇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吸了几口烟然后道:“恕我直言依兄弟的实力莫说眼下不能在邑城这个地盘上占领一席之地就是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也很难独当一面。为什么这样说呢?兄弟你想从古到今凡是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必然有一定的政治背景。官场黑暗历来如此。老弟你呢两代单传况且前两代又早早地就死在了战场上可以说家门不幸啊!如今老弟你上有老下有小上却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下又无法助你一臂之力可谓孤立无援啊!你进得城去两眼乌黑走入官场举目无亲。若有个风吹草动谁为你通风报信?若遇到进退维谷谁帮你绝处逢生?还有……”&1t;/p>

“慢!”鲍福做手势令他打住“卞兄我这个人一向说话很直说出来您可别介意常言道:‘无利不起早。’今儿您大老远地跑来找我除了为我指引光明前程就没有别的意图?”&1t;/p>

“老弟弟果然是聪明人大家互惠互利嘛!”卞仕尴尬地笑笑。&1t;/p>

“这么说来您也有求于我了?”&1t;/p>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说?”&1t;/p>

“既然这样你一开始就把我贬低得一钱不值让我浑身只起鸡皮疙瘩。你说下面的事儿咱们还能谈得拢吗?”&1t;/p>

卞仕一贯的做法:先给对手一个下马威把他震住了然后再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逼他就范。谁知这一手不灵了?卞仕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此人不可小瞧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地制服。卞仕赶快陪上一副笑脸:“兄弟你看我这人老拿你不当外人失敬失敬。其实咱兄弟俩过去虽然未曾谋面但我一直对你有所耳闻。你的口碑不错呀!兄弟是这样的我仁兄也开了一个照相馆他左右逢源一路绿灯明里归公实则为私。你们俩若携起手来肯定是如虎添翼前程无量啊。”&1t;/p>

鲍福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你小子是劝我投降的。***亏你想得出老子不愿意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就是因为不乐意接受别人的管制。你小子倒好替人家当说客来了说来说去还是想给我套上个紧箍咒啊真***扯淡。鲍福一气之下真想把他轰出门去。但转念一想猫戏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呢于是便镇静下来面无表情地问:“你仁兄真像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吗?”&1t;/p>

“千真万确。”卞仕毫不含糊地说“您要不信随便打听打听人家张大拿虽然一不做官二不当差可他在咱邑城这一带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莫说平民百姓见了他点头哈腰就是地方官跟他打交道也得礼让三分。”&1t;/p>

“听卞兄的意思今儿我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1t;/p>

“老弟是聪明人再深的话我就不用多说了您掂量着办。不过看在朋友的份儿上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您一下我大哥这人历来为人仗义黑白两道儿都亨通得很。别的不说就你们程彰集公社工商和税务的头儿都跟我大哥有交情。将来这两个部门跟老弟过不去的话请跟我大哥言语一声我大哥肯定会鼎力相助。‘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1t;/p>

“谢谢卞兄这么看得起我。不过我这个人你还不太了解我非常不信邪我打小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凡是别人能做得到的我肯定也能做得到而且在同样的条件下我还可能比别人做得更好。譬如这照相吧一开始谁都不支持我干这一行就连懂行的人都告诫我没有个三年两载的功夫是不能独当一面的。可是后来呢谁的话我都没听不是照样干得好好的吗?卞兄请放心照相机我既然买来了就打算长期干下去了至于今后的路子嘛我有我的考虑。但不管怎么说同在一个天底下只要有人家吃的就绝对少不了我喝的。”&1t;/p>

卞仕一看靠吓唬是起不了作用的于是又变换了一副嘴脸儿:“老弟的锐气当哥哥的绝对钦佩但是常言道:‘独木不成林。’‘三个臭皮匠能顶诸葛亮。’以老弟的锐气加上我大哥的谋略定能成就出一番千古佳话。老弟人生在世光阴荏苒转眼就是百年啊!至于兄弟的能力我卞某一万个佩服。老弟也是久闯江湖的人岂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话?你如今正当血气方刚之时本该成就一番大业无奈生不逢时。若兄弟生在几十年前说不定能成为名扬千里的富豪呢可是现在就不行英雄无用武之地啊。老弟若答应跟我大哥合作我敢保证不出两年要啥有啥……”&1t;/p>

等卞仕说够了鲍福才笑道:“恕我直言你这套战术应该叫‘激将法’吧?老实说吧这些话若是讲给村里的婆娘们听或许她们还觉得新鲜;如果讲给同行们听就有点儿小儿科了。你知道这样的战术都适应哪些听众吗?头脑简单、性格直爽的那种一用就灵。我就纳闷咱们仅仅是第一次打交道你怎么就敢肯定我是那种人?”&1t;/p>

“不不不。”卞仕被噎得满面通红“老弟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诚心天理可表要不咱兄弟两个现在就跪在地上结为生死之交。”&1t;/p>

“不敢高攀。”鲍福不卑不亢地说“你以为生死之交是跪在地上结下的吗?那不过是一种议事。真正的生死之交那是志同道合的人在危难关头结下的不是强迫的也不是商量好的而是心里自然而然地结下的。你不觉得跟一个陌生人初次相遇就八拜为交太草率了吗?你跟你那位所谓的仁兄也是在这种场合下结交的吗?”&1t;/p>

卞仕羞得无地自容他停了良久才厚着脸皮说:“老弟咱啥话都不提了就算我今儿来找你喝酒的你总得奉陪吧?怎么都中午了还让客人饿着肚子?”&1t;/p>

鲍福早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了于是耸了耸肩不慌不忙地说:“你这种想法倒不错不过你说得就是晚了点儿。我这个人向来有个毛病酒一沾唇就不辨南北最经不起人家借花献佛啦倘若我一不留神说走了嘴结果你的事情也成了我的酒饭也搭了你说这冤不冤?所以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好。”&1t;/p>

卞仕一听傻了。他跑了那么多年的江湖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对手。他站起来怏怏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告辞了。”&1t;/p>

“不送。”鲍福冷冷地说道。&1t;/p>(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