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6续散去以后昭阗跟随鲍福到家里坐了一会儿。Www,QuanBeN-XiaoShuo,cOM两人你吹我捧又把刚才表演的“双簧”戏回味了一遍都觉得珠联璧合。

这时一个小伙子进来传话:“昭珙大爷请鲍福大叔到那边谈话。”

顿时两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萎靡不振了。通过共同分析认为鲍福此去肯定跟西成老汉的事儿有关。想是昭珙听到风声后开始阻挡了。

“真是岂有此理!”昭阗先怒道“总不能好事儿全归你一家子吧孩子当兵、上学都让你占了你二叔就沾这么丁点儿大的便宜你就受不了啦?再说了家里要是没有这么多的人给你支撑着就凭你鲍昭珙一个人即使有三头六臂也办不了那么多的事儿啊!就算上面有孙友军保护着你可那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谁不知道冯家那边儿也出了一个副省级副省级又怎么了?他的兄弟们不是照样在家里挨饿受冻吗?”

“二哥你先别急。”很显然鲍福现在义无返顾地跟昭阗站在一个行列里了  “今天不是他找我吗?好我给他来个打开窗户说亮的。什么大哥啊你们根儿上近那是你们家的事儿与我无关。对我来说你们都一样。这件儿事儿我不参与便罢既然参与了就得说出个青红皂白。霍组长不替咱说话自然有他的顾虑咱没法强求人家;你鲍昭珙要是胳膊肘儿朝外拐咱得好好地说道说道。”

昭阗知道鲍福一贯重情好义也劝说道:“你也先别急看情况再说。”

前面说过这芦花村共有三个大姓氏:鲍、冯、文。鲍氏人口最多约占全村人口的百分之六十主要分布在一、二、三、四队和五、六队的一小部分;冯氏全部分布在五、六队;文氏全部分布在七、八队。另外还有几个杂姓人数不多各队皆有。

谁都知道农村的事情比之城市自有许多复杂之处。譬如城市里的干部职工一旦违反了有关的规章制度轻则给予纪律处分重则开除工职。一位把铁饭碗看得比生命都宝贵的国家工作人员是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然而对于农村社员来说就大不相同了一旦某件事触动了他的个人利益除了追究刑事责任令他震惊外似乎再没有多少更令他可怕的情形了。尽管当时公社和大队两级政府又为一些不法分子开设了一个“学习班”从某种程度上完善了当时的约束机制但这并没有从根本上增强农村社员的守法意识。当然这种状况的存在自有它深厚的历史背景和文化背景。本书不想从理论的角度去探讨这一社会现象只想通过描述这一社会现象的客观存在从而为社会学家提供必要的事实依据。

这芦花村就是当时农村问题的一个特殊案例。从表面上看全村的政治命脉分别由三个姓氏的三个代表人物共同掌管村庄形成了三权鼎立的政治格局。实际上真正决定村庄政治命运的还是鲍氏家族而在鲍氏家族中享有绝对权力的只有鲍昭珙一人。

鲍昭珙五十五岁中等个头肥胖少言寡语粗识文墨衣着简朴。此人早期参加革命工作先后两次负伤中途因与组织失去联系被迫落伍。与他同时参加革命曾经结为生死弟兄的战友孙友军同志现为本省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战争年代鲍昭珙曾冒死救过孙部长的性命。解放后两人时有书信往来。

大约从芦花村成立党支部那天起鲍昭珙就开始任大队党支部书记。文圭汝长期做他的搭档任副书记。冯保才任会计。

在人们的印象中与群众见面最多的就是文圭汝。几乎过不了几天人们就会在一个庞大的会场上看到台上那张让人望而生畏的面孔尽管这个老头儿一生都念念不忘“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他的最大特点就是理论水平高他通常讲起话来一口水不喝能够从午饭后坚持到晚上点灯。

与其相反鲍昭珙很少在台上露面。在人们的记忆中几十年来他总共在台上讲了不过十句话并且很少有人看见他笑过。

这一对性格迥异的老搭档有一点给人的感觉是相同的那就是畏惧感。与文圭汝相比鲍昭珙似乎又多了一层神秘感。为什么这样说呢?举个例子譬如文圭汝别看他一贯气势汹汹群众对他敢怒而不敢言背地里人们却总是对他说三道四骂不绝口;然而鲍昭珙就不同了人们不仅对他怕在当面而且私下里也很少敢言语冒犯似乎他的眼睛生得遍地都是。家庭纠纷本来是清官都头疼的事情鲍昭珙更不可能投入太大的精力去处理一些婆婆妈妈的事儿可是不管双方怎样剑拔弩张杀气逼人他只有往那里一坐半句话不说双方就得立刻偃旗息鼓。

不仅村里人是这样高看他就是公社干部都得让他三分。别的不说单说开会吧书记每次在正式讲话之前通常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问一句:“鲍昭珙同志到了吗?”如果大家还没有目睹他的尊容书记会下令“再等一下”。据说鲍昭珙每次到县里开会散会后县委书记和县革委主任还会单独请他小斟一番。这种不正常状况的存在使人不言而喻地将他跟省里的那位高级领导联系在了一起。然而没有一个人在公众场合听到他提到孙部长一个字就连最了解他底细的人也透露他没有私下里托孙部长办过一件事儿。

鲍福刚出家门的时候着实激动了一阵子。当时他真准备踏入这个面北朝南的黑漆大门后给这个芦花村的头面人物来个一分高低好让大家看看我鲍福究竟是何许人也!然而一路走来思前想后又觉得鲍昭珙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他平常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十恶不赦之处。他不过脸面古板了一些让人难以接近罢了。他今天喊我来也未必有教训我的意思。究竟喊我来干什么?难道真是为了西成二大爷的事儿?如果那样让昭阗一块过来听听有什么不可?反正都是自家人。把我一个人叫来反倒让昭阗胡乱猜疑。鲍福越想越感到事情非同寻常刚才的那股无名之火不觉一扫而尽。

正想着已经走到大门前了。他正想敲门却现大门是半开着的于是推门进去。当走到影壁前正准备向里面打一声招呼时忽然听到正厅里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他很快就判断出是瘸二大娘母子的声音。为了躲避是非他只好在影壁前暂停一时。

这瘸二大娘母子俩也够苦的二大娘腿脚不好使唤而且又上了年纪整天守着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儿子叫二娃虽然二十多岁了却一点儿不知道过日子眼看着同龄人都抱上了孩子他仍是光棍一条。更可气的是二娃不仅不好好干活还经常跟母亲怄气更何况那做母亲的也并不十分通情达理。于是母子俩偶因一言不慎便挥拳舞棍杀声震天以至于搅得四邻苦不堪言。一旦闹得胜负难分曲直不定时母亲就会拽着儿子找大队评理。毋庸置疑此时母子俩又是因纠纷而来。

母亲哭诉道:“俺没法过了有谁听说过儿子打娘的?俺这个有人生无人管、丧尽天良的儿子今儿个就踹了我两脚。”

话音刚落二娃立刻分辨道:“大哥您不要听他胡说她这是血口喷人我哪踹过她两脚?我只踹了她一脚。”

“啊?”鲍昭珙瓮声瓮气地出这个带有质问口气的字就再也没有出声。与此同时八仙桌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子。

片刻只听二娃胆怯地说:“大哥我这就跟娘一块走以后再不生气了。”

鲍福听了捂着嘴笑了一阵儿很快便听见母子二人出门的脚步声。鲍福急忙闪到影壁的另一侧让他们走出院子自己才向正厅走去。

鲍福进了正厅。昭珙仍然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八仙桌子东侧的老式圈椅上抽烟见鲍福进来了既不打招呼也不让座唯一有所反应的是他一向紧绷着的脸上居然挂了两分笑意。这难得的两分笑意使鲍福立即联想到两种笑源:第一方才二大娘母子的言谈使得他笑;第二学湘被推荐上大学的事情已定而使他含笑。但细加推测似乎都不是因为鲍昭珙此人很少喜形于色。不知为什么鲍福忽然把他与马短腿联系在了一起。鲍福觉得马短腿尽管涉身江湖多年但比起昭珙来却好斗得多原因是马短腿虽然善于使坏但那些坏点子多少也会写在脸上。与马相斗只要多加留意就能参透玄机;然而鲍昭珙就不同了他言行的一般规律是:说话时不带表情带表情时不说话。他无论采用哪种方式向你传递信息你都无法准确地判断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屋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鲍昭珙出的“吧嗒吧嗒”的抽烟声。

“大哥您找我有事儿?”鲍福终于打破闷葫芦意在提醒昭珙:“我已来到多时了”。

昭珙并没有马上回答仍然“吧嗒吧嗒”地抽烟。又过了良久他将笨重的身体稍微旋转了一点儿把烟灰轻轻地弹到烟灰缸里这才从丹田里挤出几个字来:“学湘的事定了。”

鲍福点点头。他在想这个老头子今天喊我过来不会只为了告诉我这一句话吧?昭珙的心思虽然难猜但是有一点鲍福是知道的:甭管有天大的事儿你跟他相商他总有泰山压顶不眨眼的功夫。这阵儿他既然有话要对你说你就不能着急着急也没用因为你着急他却不着急。既然这样那只有耐心地等待呗。

想到这里鲍福只好无聊地环顾一下四周看看屋里这几天有没有生变化结果现一切如旧:当门的桌椅仍然是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中堂的**像仍然是端端正正地悬挂着。

“我今天让你过来”昭珙仿佛觉得屋里的气氛已经冷淡到了极点该有所回升了这才把吸剩的一点烟蒂使劲地摁在烟灰缸里“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跟我商量?只有你老子挨斗的时候你跟我商量五六年了你啥事儿跟我商量过?鲍福不知道是受宠若惊还是心存好奇他两眼直直地望着昭珙希望他立即说出要商量什么?

“老头子。”昭珙的老婆杨氏在影壁那边大声叫了一句便一步步朝正厅走来“刚才我在街上遇到了文圭汝他叫我给你捎个话吃过晚饭你们开会。”一眼看到了鲍福又热情地招呼道:“鲍福兄弟啥时候过来的晚上一块吃饭吧。”

鲍福微微欠身含笑道:“不啦嫂子。”

“没看到正在商量事儿吗?还不快出去?”昭珙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杨氏没敢再多看老头子一眼吓得抬起那双小脚极不灵便地走了。

“事情是这样的学湘被保送的是华北政法学院。据有关人士推测毕业后极有可能被分配到城市工作当然以后就不再是农村户口了。”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又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好事儿嘛!是不是需要我帮忙?缺少路费?买衣服需要钱?你放心大哥只要能用得着我我帮忙就是了。”鲍福一口气说了这番话完全不是为了昭珙。任凭你高高在上他鲍福是从不会另眼相看的鲍福从苦里熬到这一步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势利小人他听了这个消息后感到激动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跟学湘很合得来。

昭珙摇摇头。

“那又是为了什么?”鲍福急切地问。

“你也知道学湘是前年定的亲事原打算去年结婚。为了这事儿咱这头也没少忙活了多次催着结婚可姑娘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时间推来推去直到现在。”昭珙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在鲍福看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带表情说话。

“那您的意思是咱现在再去催他们登记?”鲍福试探着问。

昭珙仰面望了一阵房顶最后低下头来长叹了一口气:“问题就在这里。按照规定已经结了婚的人是不能再上大学了登了记就等于结了婚。”

鲍福还听不明白吗?现在不能再登记了。不用再问了老头子约他来正是跟他商量如何退掉这门婚事的。学湘是前年冬天定的婚定婚后不几天他就成了部队里的一名战士。按规定入伍后三年方可下放或者专业。也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学湘明年才可以离开部队。活该这小子有福气今年县里忽然给了程漳集公社一个推荐指标。读者不知这推荐指标一个公社几年遇不到一个今年不知道交的哪方好运却有幸遇到一个。指标刚下来昭珙就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手。早就有人推测这指标本来就是鲍昭珙从县里直接弄来的。按照以往的推荐去向推荐学校不是农业类院校就是师范类院校因为农村孩子上大学最终还得社来社去今年却是前所未有的先例。这鲍昭珙把指标拿到手立即托人找到了部队的长几番交涉部队长就给学湘特批了一个提前下放。再说那姑娘跟学湘定亲后正像昭珙讲的那样要过不少东西但这实非出自姑娘的本意完全是她的父母托口信招惹的祸端。看来昭珙把这笔帐算在姑娘头上是有他的深刻目的的。鲍福不由得替姑娘暗暗抱起不平来了。

不过鲍福还想多说几句:“大哥现在都兴婚姻自由了年轻人的事儿应该由年轻人自己来处理学湘也大了何况他又是个聪明孩子我看这事儿您还得听听他的意见。为了他将来的前途登记的事儿可以先放放。”

“话是这样说可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昭珙不动声色地说。

看来昭珙这次是铁了心了。鲍福非常清楚只要是昭珙决定的事儿是没有缓和的余地的。于是他不打算再多说了只能顺坡下滑了:“既然这样我又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呢?”

昭珙又沉默了半晌最后说:“我听说女方那边跟桂晴还有点儿什么亲戚关系?”

这老头子真是钻头不顾腚啊!今天约我来就是想让我跟那边说退亲的事儿吧?亏他想得出来要去你去我才不干这里外不是人的事儿呢。自古来谁都希望成就一番好事儿没听说有谁愿意拆散一桩姻缘。此时鲍福真想拍桌子跟他急但转念一想现在还不到火候等到他把一肚子的黑心话全掏出来再给他来个一针见血也不迟。

想到这里鲍福有意跟他兜圈子:“亲戚倒沾点儿边儿只是远了点儿。那姑娘不过是桂晴她后娘的表姐的外甥女论行辈该叫桂晴表姨。这种亲戚过去从来没走过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长得啥样儿。”

“沾点儿边就好沾点儿边就好。”昭珙像得了救星似的  “鲍福这个忙你一定得帮。你也知道上大学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把它错过。婚当然要结但不能是现在登记也不行。可那边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非得纠缠着现在就登记不可。我好说歹说他们总算停了下来答应再等四年但必须让我写个保证书。你说这东西我是随便写的吗?再说了四年以后又是什么样子?谁能估计得准?倘若学湘留在了大城市里或者被分配到高级部门工作条件不允许了怎么办?那不让人家白等了?当然上面一再提倡晚婚晚育可那毕竟是提倡现在农村的孩子只要没有特殊原因哪个不是十**就结婚了?就算我给他们写下保证书姑娘今年都二十一了再过四年二十五虽然还不算太大但在农村毕竟是大姑娘了。假若一切都顺顺当当还好要是中间再有个风吹草动啥的那可如何是好?常言说得好:”女大不中留。“姑娘一旦到了这个年龄稍有不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夜长梦多咱不得不防啊。我这样考虑并不是觉得咱上了大学人家就配不上咱了我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论年龄我比你大得多什么风风雨雨的事儿我没经历过?说句推心置腹的话经过这些年的颠簸煎熬我别的东西没学会却深深地懂得了一个道理:做人难啊!”昭珙说到动情处泪都差点儿流出来了。

乖乖这么多的话鲍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啊!而且是一口气说出来的真是难为他了。鲍福细想想觉得不无道理满肚子的怒气不觉消了一半儿因此垂下头去半天不说一句话。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屋里漆黑一团间或有一点儿火光在昭珙的嘴边一明一暗地闪烁像磷火似的让人不觉头皮麻。

门后面的广播像木棍子断裂时出的声音一样噼里啪啦地响着这声音跟大门外汽车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更显得模里模糊:“二十点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

“还有”昭珙可能是因为烟抽得太猛了居然咳嗽起来。他咳嗽了很久才努力控制住“那边还传出话来说这是姑娘的意思如果咱这边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姑娘就一绳子吊死在咱家的大门口。姑娘说她活着是鲍家的人死了是鲍家的鬼。你说这……这还象话吗?姑娘真要是这样难缠嫁过来也终归是个秧子。”

说来说去还是想把这门婚事儿退掉。鲍福不好多说什么心想我若是那姑娘干脆拉倒即使嫁过来也会窝囊一辈子跟这样的公公搅和在一个家庭里能有好日子过吗?到头来还落得个贪图富贵的坏名声。他不由得为姑娘暗暗叫起苦来。

但转念一想他忽然又坦然起来:“大哥这个忙我帮。”

“好!好!”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面想必此时也有些喜形于色了。

“不过有些事儿咱还得考虑得周全一点儿。”

“你说你说。”

“第一虽说那边跟桂晴有点儿拐弯儿抹角儿的关系可那毕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到底没见过面呀。倘若让我去成就一桩好事儿也许一说就行;如今要让我去破坏一桩婚事人家通情达理还好倘若气不过一脚把我踹出门外我都没地儿去喊冤。在家你是大哥你决不会让我平白地干一件没面子的事儿我听你的话绝对没错可是你得给我找个漂亮的借口。”

“这个你放心需要你出面时你再出面一切听我的安排。”

“第二学湘已经到了很成熟的年龄了他的事儿本应该由他自己拿主意。你既然为他做主了就得把他本人的思想做通。如果他在这事儿上有半点儿含糊或者摸棱两可这个忙我可不敢帮。”

“这……”昭珙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也请你放心当叔叔的为他操心他不会不明理。”

“第三。”鲍福想说又觉得太无聊“算了你自己会处理的。”

“说下去。”

“这两年咱送给女方的彩礼你怎么考虑?”

“这还用说吗?咱一分都不再要了不仅不要对方再有什么要求咱还得适当考虑。……这话我可是只对你一个人说啊你千万不要讲给任何人听包括桂晴。”昭珙这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掷地有声。

“我明白了。”

这时屋里屋外仿佛比刚才寂静了许多广播里出的声音也比刚才清楚了许多。只听女播音员一字一句地念道:“邑城县人民广播站现在报告新闻:……”

接下来的新闻使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唐庄公社最近生了一对青年男女双双投水自杀事件。青年男女系父母包办婚姻男方兄弟姐妹较多经济困难。女方父母却多次托媒人传递口信若男方拿不出彩礼女方将退婚。小伙子得知这一消息后花费了一夜的时间给姑娘写了一封长达十几页的书信表达了他对姑娘的一片爱慕之情末了咬破手指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血手印。姑娘接到信件夜不能寐伏案写了回信并约好时间和地点不见不散。两人如期相会共同约定婚姻再遇阻碍随即私奔。几天后女方父母现小伙子的书信问明情由强逼姑娘改订他婚姑娘不从父亲对她进行严酷拷打姑娘一怒之下投河身亡。小伙子听说此事亦投河身亡。

播音员最后念道:“事故生后县里领导非常重视并责成有关部门严肃处理。县革委主任冯尔筱同志指出:‘婚姻自由是我党一贯倡导的婚姻路线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今后各级各部门特别是一些农村领导干部一定要以此为戒带头搞好移风易俗活动从思想上铲除封建残余势力的影响把党交给的各项任务做细做好。’”

黑暗中鲍福能清楚地听到鲍昭珙呼吸的频率明显加快。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不觉油然而生心说你老鼻子可要听好了这故事是专门讲给你听的千万保重咱们的故事一旦生了受到伤害的就不一定是孩子了。

鲍福努力地控制住情绪起身告辞道:“大哥如果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还是一块吃了饭再走吧。”一边说一边冲着厨房喊:“上饭。”

话音刚落杨氏便颤颤悠悠地从厨房里走来。她一只手端着小煤油灯一只手端着饭筐子。鲍福急忙迎上去接了一样。看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小煤油灯下两人一言不地各自草草吃完了饭。然后一个要去大队一个要回家两人一同跨出厅房。

刚走出厅房昭珙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再过两天学湘就正式从部队里回来了到时候他肯定会找你说说话你把我的意思再给他说说我知道他从小就爱跟着你玩儿你们小爷儿俩一向很合得来你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就怕这年轻人头脑一热啥都不顾。”

“试试看吧。”鲍福回答得很不干脆。他知道这是广播暂时起的作用。

昭珙没有再往下说却又拐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还有一件事儿我差点忘了……就是你二大爷进学校的事儿。本来昭阗找过我好几次了我一直没答应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跟眼前的事儿搅在一起?真要上报临时找个人顶替一下不就得了。你二大爷真要想去到时候把他再换下来嘛。结果后来我听说你又找了霍组长那天你刚走霍组长就对我说了。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让他去呗。你回去就告诉他们吧大队这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你二大爷把队里的活儿好好地安排安排过两天就上任去吧。”

鲍福听了喜不自胜。出了院子他觉得空气特别新鲜没到家门就远远地看见一个黑影在椿树底下晃动。不用说那一定是昭阗。(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