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不吭,别扭地跟在他身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弄明白为什么秦风会放心地让我跟他一起享用完随身携带的食物了。

因为,路已经到了尽头,那些食物存在的意义显然不大。

虽然前面无路可走,但我却掩饰不了满脸的兴奋。

脚上传来一股凉意,从脚板一直向上漫延,沁湿了我的鞋袜,裤腿。

这就是我在黑暗的洞穴中一直都听得到的水滴所汇聚的终点。但这并不是让我高兴的真正原因。让我心情雀跃和兴奋的是——我看得到晃动的波光!虽然很微弱,一点一点的跳动着,如夜晚的星子在苍穹上闪烁,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可是,这是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到东西!

我贪婪地紧盯着那一点点光芒,移不开视线。

“怎么不走了。”他轻声问。

我深吸一口气,不答反问:“你如何算得出今天能走出去。”我可不相信,他靠的是运气。

“这山也没多高。每天都往下走,总会到底的。”

就、就这样?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如果——这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底下是个死穴呢?还有,万一到底了,却是满满的水,即便憋气游到死也找不到出口呢?”

嗤——他轻笑道:“哪来那么多如果。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不如赌一赌自己的运气,看看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既然在洞穴中听得到水声,它总得有汇集的地方。水,总是要回到它该回去的地方。”

我哑口无言。

他考虑得不错。即便没有出口,只要找到了水源,就是活下去的最大保障。而且水里的生物种类是十分复杂和丰富的,以他的身手,饿不死自己……可是——“为什么一定会是今天?”

“别跟我说在上面的时候你听不到滴滴答答的水声。”他往前迈出一步,踩到水中。哗哗啦啦响动的水声居然十分悦耳。

“你该不会是听水声来确定方位和距离吧?”这也太扯了!有这么神奇的功夫么?

“以前在野外生活的时候,经常为了寻找水源在山林里走得晕头转向,口干,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日子久了,也慢慢学会如何辨别各种不同的声音了。风声,水声,枝叶草木的晃动声,虫鸟扑飞的声音,最后是不同的人的脚步声,呼吸声,所使用的不同兵器舞动起来会发出什么样的声响,所有的这些,都必须要分辨清楚。做不到的,师傅不给饭吃。”

天哪,学武学到这份上,绝了。

好像师傅也有系统的教过我,只是我练得比较马虎而已。汗一把……要是让师傅遇上秦风,一定会象捡到宝贝一样乐开怀吧?又或者,秦风比师傅厉害……眼看着离那微弱的星光越来越近,我却觉得有些刺眼,眼睛开始模糊起来。

一个黑影挡在我身前,我刚想防备地后退一步,他却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拉近。

“干什么!你——”“别动!”

话没说完,眼前一暗,一条柔软的丝绸物品覆盖在眼皮上,从前到后,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然后,他牵着我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拉着我往外走。

没走几步,脚下一踏空,往下一沉,全身都浸泡到水中,我冷不防呛了几口水,赶紧把脑袋探出水面,一边咳嗽一边把水吐出嘴巴。他慌忙把我抱紧了,划着水缓缓往外游去。

“我以为,你水性很好。”温柔悦耳的声音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以为可以走出去的。”我闷闷地回答,有种想把他拖到水底再踩几脚的冲动。

他只是轻声笑着,挨得很近,那温热的呼吸喷到脸上,居然有种痒痒的酥麻般的感觉。泡在水里的身子原本还有一丝凉意,被他的大手环着,却是慢慢发热,身子开始暖和起来。

好不容易摸索着爬上了岸,却不敢立即除下眼上的遮蔽物。因为,隔着几层布料,我还是觉得周围的光线太亮了,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居然刺得眼睛有些痛。于是,由他拉着,老老实实地坐在树底下,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湿湿的衣服黏着,冷得我打了几个寒颤。这一幕情景似曾相识,好像几个月前,春意正浓的时候,我也是筋疲力尽地从水里脱困,坐在树底下晒太阳。

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两个喷嚏,身旁立即有了声音。

“脱掉衣服。”

啊?“你、你想干什么?”我抱着自己蜷作一团,浑身戒备地挪远了些。

“脱掉湿衣服,如果你不想患上风寒的话。我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你。”

“可、可是——”

“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代劳。我可不保证能让你的衣服完好如初。”

我立即干脆利落地把衣服脱了,平摊开摆放在身旁的草地上,希望它们可以干得快一些。然后,离那个恶魔又远了些。他应该跟我一样蒙着布巾,看不到什么吧?

可是,真理总是掌握在强者手上。这家伙虽然看不到,却是用摸的。

“怎么还穿着湿衣服!不是叫你脱掉吗?”一只大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拎了过去,紧紧靠在他胸前,另一只手却是摸着我的胸,然后义正言辞地训斥,再一把扯下我的肚兜,不知道随手抛到哪里去了。

我带着哭腔说道:“肚、肚兜这么小,不碍事的啦!”

“啰嗦!”

“你、你想干什么……”

“睡觉!”

“可是,为什么要抱、抱——”

“这样子睡比较暖!”

“……”

身旁传来轻微的呼吸声,靠着他,很暖。可是,眼睛上蒙着的那个东西,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他轻声道:“我要除去眼睛上的遮蔽了,不要睁开眼。睡醒了再看这个世界吧。”说完,也不管我答不答应,径自解开了蒙眼的布巾。我立即把眼睛闭得紧紧的,把头埋到他胸前。一只温热的大手搂着我的肩膀,轻轻摩挲着,竟渐渐的产生一股热意,抵却山间吹来的丝丝凉风。秦风的身体,真的很暖呢……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身旁篝火噼里啪啦的响着,架在火堆上方的木架子上串烧着两只烤鸟,旁边还搭着两条烤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看着冒出滋滋响声的烤得黄灿灿的禽类,我的口水快速生成,肚子也很不争气地响了数声。

“穿上衣服。”隔着篝火传来一丝不怀好意的声音。

我低头一看,不由得红了脸。衣裙裤子只是随意地盖在身上,刚才一坐起来,已经露了大半春光,于是赶紧转过身去,手脚利索地穿上,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身后偷看。反正,已经没所谓了。

用完丰盛的晚餐,我安静地坐在篝火旁,无聊地拨弄着快燃尽的柴火。他坐在不远处,认真地削木头。

“做陷阱捕野兽?”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呵——”他自嘲地笑了声,道:“我们如今就在陷阱里,等着别人来捉呢。”

我不明所以。

他低叹一声,为我解释:“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地方,还有水流出去的地下河道,没有出口。”

我眨眨眼,还是不明白。

“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似乎也不愿多说,草草结束了对话。晚上,仍然抱着我睡,就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习惯,真的很可怕。

当太阳的第一道光线射入我的眼帘的时候,我没有那种感受到新生的喜悦,反而觉得有些刺眼。

晨光不是都很温和的么?怎么会这么亮?

我皱着眉头睁开眼,四周看了一下,秦风已经整装完毕,正看着眼前高高的——高高的——山?

我一惊,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会是山?而且,还是很陡峭的悬崖峭壁!

我第一次认真打量从洞穴逃生后所处的新环境,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哪是什么山脚!这根本就是在群山里某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最可怕的是——我们是在某座山的中心!因为,这是一个天坑!周围全是直上直下的山体!说白了,我们现在就象是井底之蛙,不管怎么跳,都不可能跳出去!

我站了起来,目测了山体的高度,起码超过三、四十层楼,也就是说,超过一百米。

这个——不管轻功多好,也不可能跳上去吧?

我看了看秦风,他脸上神色很平静,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看来,这真是一个大麻烦啊!”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嗯,若是我一人,尚有把握逃出去……”说着,他转过脸来看着我。

脸上那扎人的胡子渣已经剃干净了,又恢复了以往俊逸潇洒的贵族公子个儿的模样。可是——那两片嫣红的薄唇一张一翕地说着冷冰冰的话语:“要不,把飘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好玩上几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