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叶静客实在睡不着,觉得屋子十分气闷,披了件衣服去院子里。秦州的天热的晚,夜里现在还有些凉渗,叶静客在椅子上坐不住,便在院子里溜达。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她感觉到楚天逸心中的恨意怕是没有表达出万分之一二,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也没有立场劝他放弃报仇。她既担心楚天逸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害怕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成王败寇,如果成功了,什么都好说,如果失败了,怕是万劫不复。

才弄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现在就面临这么血淋淋的事实,叶静客叹气,如果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就好了,知道那人上战场她都没有这么忧心过。

在独立在院子里走着,远处的高墙之上,黑暗笼罩着一个身影,身姿挺拔的站在墙头,夜色掩盖住了他的面目,却遮挡不住他那乌沉沉的目光。

他早就来了,比叶静客出来的还要早些时候,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更是不想走开。

晚风阵阵,叶静客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墙上的人手微微动了动,旋即又垂了下来。

“大晚上的,好兴致啊。”墙头突然又多了一个人,身材欣长,面容俊美。

楚天逸没做声,陆昶灏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低声道:“我还以为你到最后才会告诉她,怎么,心软了还是后悔了?”

“她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沉默了一个晚上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陆昶灏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现在也有后悔的机会。”

“不,我早就没有了。”楚天逸冷声道。

他背负着罪名隐忍的活下来,为了报那血海深仇,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现在,他不但为了报仇,更是为了护那个人周全,他更不会后悔。

陆昶灏转头看着他,许久才道:“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

“只要你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我自然会信守说过的话。”男人这般回道。

“好,好,明天就去潘家,办好事情,我就能回京城了,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一点乐子都没有,还被人管的死死的,还是京城好啊,有人陪我弹琴下棋……”一边说着,陆昶灏一边跳下墙头,头也不回的冲楚天逸挥手,“不打扰你了,回头见。”

从单家借了十多个身手了得的打手,潘越明以为事情万无一失,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听到什么音信,他心里突然生起不好的预感。为了避嫌,他找了心腹去小楼那里打探,结果回来给他禀告一个人都没有,不但没有叶家人,那十多个打手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也不见了。

潘越明心中大骇,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他连夜联系单家的人,第二天早上,单家那边还没有什么音讯,潘家却来了一位贵客。

说贵客一点都不为过,突然上门的是恭亲王陆昶灏,这位王爷祖上同大邱的高祖一起打下江山,世代

忠良,虽无要务在身,受皇上的宠爱甚至超过那十多个皇子,连太子在他面前都要礼让三分。在京城跺跺脚地都抖三抖的人,怎么突然来了秦州,还来潘家……

别说心中有鬼的潘越明心中忐忑,潘家上下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都抖三抖,当家人潘老爷子领着潘家上下几百口人在门口跪拜迎接,三个响头磕下去,脑门有血淌下来。

陆昶灏笑眯眯的开口道:“都不必多礼,本王只是随便出来走走,正好有事,所以才上门打扰。”

潘元奎刚才磕头的时候额头不小心磕到了一个石子,现在脸上的汗和血混成一股流下来,他跪伏在地上,迟迟不敢起身。

陆昶灏低头看了脚下的人一眼,笑道:“老人家不起来,是不想让本王进门的意思吗?”

“王爷,不敢,不敢,您里面请!”潘家几个儿子赶紧将潘元奎扶起来,将颤抖的手掩盖在袖子下面,诚惶诚恐的躬身请陆昶灏里面走。

潘家人丁兴旺,光嫡系子孙就几十人,乌泱泱的站在客厅外面,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留在这里。他们虽然富甲一方,但是毕竟还是平民百姓,在王爷面前,跟大街上那些路人没有任何区别。王爷千金之躯突然到访,进去吧又怕不够资格,离开吧又担心失礼,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个用眼神偷偷询问爹和爷爷。

可是潘元奎和几个儿子现在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王爷突然上门,是福还是祸啊。

坐在主位的陆昶灏往外看了一眼,桃花眼带着和煦的笑,朗声道:“冒昧到访,不敢劳师动众,今日上门,本王有事相求,还请先摒弃左右。”

潘元奎身体颤抖了一下,又跪了下去,颤声道:“王爷,有事只管吩咐,草民不敢不从。”

陆昶灏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开口让他起身。

外面的潘家子孙纷纷行礼然后离开,陆昶灏突然开口道:“潘越明潘公子还请留步。”

刚松了一口气的潘越明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时间气都喘不上来了,耳朵嗡嗡直响,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他爹按着他跪下,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他觉得自己这次要完了。

原本潘家人一个个就心中忐忑,没想到恭亲王点了潘越明的名,明显这趟就是他而来。潘越明的爹潘中庆一巴掌狠狠拍在儿子的脸上,怒道:“孽子,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不从实招来!”

潘越明不知道陆昶灏到底是为何而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叶静客的事情兴师问罪,他心里害怕的要死,但又心存侥幸,跪下不停的叩头,连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却就是不说其他的。

他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得过陆昶灏眼睛,一只手支在下巴处,嘴角微微翘起,温声道:“潘公子既然记性这么不好,那就由本王说吧。今日来府上叨扰,是请潘家饶过我妹妹一命,她不过就

是不想把方子给卖潘公子,潘公子不必对她下杀手吧?”

此言一出,客厅里的潘家几个人全都脸色煞白,什么、什么意思,潘越明竟然对王爷的妹妹下手?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不敢质疑陆昶灏说的话,都看向潘越明。

潘元奎颤颤巍巍直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长孙,怒吼道:“畜生!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还不从实招来,如果敢在王爷面前有半点谎话,我现在就家法杖毙了你个畜生!”

潘中庆这个时候也不敢有半点袒护自己的儿子,惹怒了恭亲王,他们潘家上下全都得完了,这个时候他必须顾全大局,他反手又是一巴掌,嗓音发抖,“还不快快向王爷认罪,你个逆子!”

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潘越明登时通体冰凉,匍匐在地,一边使劲叩头,一边苦苦求饶,“王爷饶命,小人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王爷饶命……”

他不敢不认,找的十多个打手全都消失不见,很显然事情已经败露,这可是恭亲王啊,不同与生意上的讨价还价,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命,他不敢再耍任何小心思。

他这一副眼泪横流心惊胆战的样子落在潘家人眼中,所有人心都沉下去了,他真的做出了那等掉脑袋的事情。这下在场的所有潘家人腿都软了,一齐跪下叩头,怒斥潘越明一边求陆昶灏开恩。

地上很快一片血迹斑斑。

叶静客一夜未眠,第二天起来什么也不做,在染坊等着,昨天太混乱,她都忘记楚天逸和恭亲王暂住的居所,只好在染坊等着,等着楚天逸的消息。

一直等到了下午,楚天逸没等来,倒是听到坊里的伙计说了个消息。潘家出事了,大少爷潘越明去衙门自首,罪名竟然是杀人未遂,听说不但挨了板子还要被关起来,这个事情瞬间就在三石县爆炸了,现在街头巷尾全都在传这个事情。

众人唏嘘不已,说的最多的莫过于,真没看出来潘家大少爷竟然是那般歹毒的人。

叶静客闭了闭眼睛,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虽然潘越明罪有应得,可是这事因她而起,到底做不到冷眼旁观。

她没有接到官府的传讯,潘越明就定了罪,肯定是恭亲王的缘故,她又搭了别人的交情……

叶静楷和叶静荣待染坊的伙计们向来宽厚,一般伙计也不在染坊里说闲话,可是潘家这事实在是突然又蹊跷,歇息的时候忍不住就多了几句嘴,叶静宁听了之后立刻去找叶静客,高兴的开口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外公家用那么不入流的手段将咱们赶下山,结果就遭了报应,潘越明不知道悔改,还想对你下手,结果被关起来了吧,活该!”

叶静楷和叶静荣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担忧的看着叶静客,应该是楚校尉动的手,可是把潘家大公子送进了大牢,以后潘家是不是就恨死了他们,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