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备受期待,可是下了三天都没有停,大雪让出行受阻,给许多人带来了不便,尤其是当有人被活活冻死的时候,更是怨言四起。

路上积雪太厚,无法行车,叶静客也被阻在了三石县,一大早醒来看着外面的雪还没停,不由得有些忧心。早饭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又有几个乞丐被饿死冻死,心情不免低落。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平时忍饥受饿,现在又摊上这么一场大雪,捱不过的就没了命。

叶静客心中不忍,便找了大哥和二哥几个人,待中午雪小了些,在三石县一处凉亭搭木棚熬粥发放,又从成衣坊买了些老旧的衣裳,一同发于那些无衣避寒的人。

一开始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来,后来便多了起来,粥里放了姜和糖,不但能充饥还能暖和身子,衣服单薄的还能得到一件衣服,许多人泪眼婆娑的吃完,嘴唇哆嗦着的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发了大半天的粥,眼见着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现买的旧衣裳已经没了。叶静楷便把接手染坊以后翻出来的那些老旧被虫咬坏的布料拿出来,找了好几个手快的婆娘赶制一批冬衣,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他们不知道,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的人死去,能做几分便做几分。

叶家染坊放粥发衣的第二天,潘家也开始对外发放食物,还专门空出一处偏僻的院子供人避寒。听说每年他们都有这样的善举,今年声势也很大,还有三石县的县官亲自去看过。有善心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叶静客她们听说之后也没有停止动作,每天过来喝粥的人还是不少。

第三天傍晚,眼瞅着天就要黑下来,叶静宁见妹妹冻的在地上跺脚,便让她和秦少年先回去,他们再等等也该走了。叶静客不逞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临时搭建的木棚来了几个人,听大哥与他们寒暄,像是潘家人。

叶静客往那边瞥了一眼,瞧见了潘越帆,上前与他打招呼,俩人客套了两句,潘越帆旁边的年轻公子便插嘴道:“二弟,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你不给介绍接受……”

他这一开口,叶静客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人看上去与潘越帆年纪相当,相貌也是一般的俊美,唇角含笑,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

“叶姑娘,这是我大哥潘越明……”潘越帆笑着道,“大哥,这位姑娘便是染坊两位掌柜的妹妹了。”

他这么一说,叶静客突然想起来她见过这位潘家大公子,可惜没记住长相,微微福身见礼。看着她,潘越帆面上的笑容更甚,这人他不是第一次见,却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近看美貌更加真切,可真是个妙人。

叶静客与他不熟,没打算同他多交谈,点了个头便要离开,没想到潘越明却让人取了手炉送给她,道:“叶姑娘对那些无辜可怜之人的赤诚之心让人感动,姑娘不吝啬自己的善心,也请收下我的好意。”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不收好像都是糟蹋人家的心意,叶静客看着眼前这人微笑温言的模样,有种被绑到架子上的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礼貌客气的道:“多些潘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随身带着手炉。虽然较您这个粗糙,可我也用惯了,多谢,您这个还是送给更需要的人吧……”

那手炉精致小巧,花纹都不知道比她手里这个精美多少,一看就不是便宜的东西,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收下。再说了,手炉这东西是供热的,向来都是贴身放置,再好也不能用陌生人给的。

婉言谢绝之后,叶静客便欠了欠身,跟秦少年一起回染坊。

手里握着的手炉暖融融的,手心触及的炉身也是光滑温润,再热也不会烫手,这是潘越明特意买的上好的手炉,手感好材质也不一般。

只可惜没有送出去。

不动声色的将手炉收起来,潘越明告别了叶家兄弟,潘家几个人便往回走。潘越帆落在后面,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身影,嘴边露出一丝冷笑,白费心机!

无往而不利的潘家大少爷这次也尝到了败北的滋味了呢,真是难得一见!

大雪下了整整五天才停下来,整个世界像是白皑皑的雪压在了下面,无人清扫地方的积雪有腰那么深,短时间内无法出行。

这些日子以来,叶静客或者出去布粥,或者在染坊同师傅们染花布,转眼间就在三石县呆了十多天,眼瞅着马上就要过三元节,也就是新年,即便道路不畅,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也骤然增多。

下雪前订的两船油耽搁了几日终于到了,叶静客跟着两位大哥去码头接应,顺便在那买了许多刚下船的货物。碰巧遇到了潘家大少爷,虽然这人举止比潘越帆要更显大方,可是叶静客对他莫名的起不了什么好感,可能是单家的行事让她印象太过于深刻,所以对于这位单家外孙,她还是心存芥蒂。这次潘大少爷依旧风度翩翩的打了招呼,叶静客匆匆回礼,都没有上前,就跟油桶一起回去了。

这躲避之意如此明显,潘家的那些下人都察觉出来了,潘越明自然也看到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新奇,他是潘家的大少爷,偌大的潘家家业早晚都是他的,见到他的人没有不奉承殷勤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躲他的人,还是个女人,真是新鲜。

这下他对这位叶姑娘更是感兴趣了,想要瞧瞧她是真的厌恶自己,还是玩的欲拒还迎的把戏。

叶静客如果知道自己的行为起到了反作用,她宁愿硬着头皮在那与他寒暄两句。不过她即便是那般做了怕是也没有什么用,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后来该发生的事情一件都躲不开。

叶静客同油车一起回去的时候,路上的积雪还很厚,走起来很是吃力。路况不好就没法绕近道,只能循着车辙走,结果从

三石县到青云县就用了整整一天的事情,铺子里没地方住这么多人,叶静客和秦少年等人只能在客栈歇息一晚。

第二天回凤栖村可遭了大罪了,村里到县城的路上积雪更厚,几乎见不到任何印记,厚厚的雪还保持着刚下完时的状态,别说路看不到,就是田埂也杳无踪迹,也就是说,她们这一行人要自己在厚雪中趟出一道路来。

饶是他们车低高,在这深雪之后跋涉也是相当艰难,一步一个深坑。外面是晶莹冰冷的雪,吸进嘴里的是冷冽的空气,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走了四分之一的路,不管是拉车的马还是人,全都出了汗,汗水被风一吹,让人不由得打寒噤。

更倒霉的是,他们过沟的时候车子陷进雪里,怎么拉都拉不上来。没办法,秦少年先去村里找人帮忙,叶静客和张大虎等人在冰天雪地里等着,心里实在是焦急。

张大虎赶车有段时日了,跟拉车的马感情特别好,见它累的嘘嘘直喘,窝在雪里动弹不得,心疼的不行,硬是把几百斤重的油桶全卸下来,然后又扒雪,才把马从雪中解救出来。

秦少年有功夫在身,在雪中行走并不受多大影响,来去的非常快,一下跟过来三十多个人,扛也把车从沟底下扛出来了。

每到沟底都会陷进去,张大虎气的骂娘,叶知胜等人道,这倒没啥,就怕下雨的时候,这几条沟可没少淹死人。叶静客回头看了一眼沟底那同她差不过高的雪坑,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个隐患给除掉。

她回来的正是时候,再晚半天墨房的油也烧光了,卸车之后立刻开始调配,在烟房里忙到晚上,身上都被汗给浸湿了。未免生病,回到家赶紧洗澡,喝了姜汤水,叶知学昨天才醒,叶静客看他的时候顺便把染坊的情况讲了。

听说下那么大的雪,叶知学便知道有些不妙,得知三石县还冻死了好几个人,叹了几口气,夸赞他们的善举。这世道都不容易,能帮把手就帮一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没有沟和坎,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许多东西都看淡了,几个孩子做的事情让他甚是满意。

快吃晚饭的时候,家里来了为稀客,村里学堂的崔夫子,虽然说讲讲孩子们的学业,可是话里的意思是孩子有点多,他有点有心无力,有几个好苗子,可是没有精力指点,另外还有别的村子的孩子偷偷来听课,外面太冷了,怕冻坏了……

叶静客也觉得五十多个孩子让一个夫子教有些勉强,本来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坚持不下来,然后人数减少,没想到不但没少,还多了许多,答应崔夫子一定想办法。

崔夫子也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来找的,见她这般表态便放心了,不准备留下一起吃饭。叶静客飞快的跑去外面,从刚拉回来的几个袋子扒拉了一通,装了一口袋年货给他,她怕过年的时候太忙忘了,这个时候给也不算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