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氏到叶静客家坐坐,得知前几日叶知学清醒了一次,不由得惊呼出声,虽然她们一直劝温氏,能喝的下去药就有好的希望,可是每每看到叶知学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心里都一阵阵的打突,觉得他这样其实只是比去的人多口气罢了,想要好真的是奢望,没想到竟然真的苏醒了,这简直太出乎人的所料了,隋氏连连给温氏道喜,这大半年的精心伺候总算是没有白费,她比村里人都清楚温氏对叶知学多么的用心。

一天三顿的熬药煮药不说,每天擦洗身体、按摩,四五天一顿药浴,被褥长期在外面晾晒,贴身衣物隔一两天就换洗一次,所以在叶知学的身上基本看不到喝药洒下的药汁,住了半年之久的西屋除了药味没有别的奇怪的味道,她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温氏想给叶知学翻身,力气不够得找三个孩子搭把手,现在一个人轻轻巧巧的就能翻转过来,变化不可谓不大,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温氏除了睡觉,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叶知学身上,可能是这份真情感动了老天爷吧,总算是没有让她失望。

隋氏心里感慨万千,看着依旧闭着双眼的叶知学,有些犹豫的问道:“那、那现在这是……”不是已经苏醒了,为什么还一直睡着?

“大夫说身体太虚弱了所以才会这样,卧床了大半年损耗太大,得慢慢恢复。”温氏轻声回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溢了出来。

这幅神情隋氏并不陌生,以前每次随叶知学一起回凤栖村的时候,她见到的温氏就是这么温柔贤淑的模样,低语含笑,举止有礼,那个时候村里妇人还都背后议论呢,果然是江南女子,柔弱的像水一样的,这样的女子也亏得嫁到有钱人家,要像她们一样在农家里估计一家人都得饿死,手不能扶肩不能抗的,这哪是能过的起穷日子的,现在看来她们都把人小看了,换做是她们,未必能有这个韧劲一直坚持照顾到现在,照顾病人可不止累,还熬心,天天守着个昏迷不醒的至亲的人,不哭瞎也得疯了,人呐,真的是不能看表面。

叶知学苏醒的事情温氏只告诉了叶正清一家,一来是怕村里人得到信过来看,让人家破费,二来是现在距完全好还差的远呢,不如消停的养病,当然了,她潜意识里最担心的还是让老宅那边的人知道,到时候跑过来又哭又闹的影响叶知学休息,那天的苏醒也证实了静客的话,昏迷的时候真的能听到她们说话,以后真是不能马虎大意。

隋氏真是为温氏高兴,俩人说了一上午话,快中午的时候回去眼圈都是红的,一回来小儿子看到她巴巴的跑过来,仰着小脸,“娘,是不是又有坏人说你坏话?娘,不哭……”

隋氏一愣,旋即笑了,弯腰拍拍小儿子玩闹沾到身上的土,“不是,娘这是高兴的,没人说什么,今天去你静楷哥哥家来,听到一件

特别好的事情,这是高兴的。”

这半年多,她家也不平静,先是因为叶静楷把地佃给他们,冯氏天天在外面跟人嚷呼她家占了大便宜,每次瞧见她都一副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后来静楷找人上山割漆,她家地多一时就排在了后面,结果有不少就指指点点的说看了没,占小便宜吃大亏,那些地能收成几个钱,上山一个月就好几两银子云云,后来叶静楷上门找孩子他爹上山,不知道谁又知道了这事,又吹了股风,说什么她家巴结的好,她也知道村里那些人没事说这说那磕牙,可是有时候听那话实在气人,她忍不住就气哭了,被小儿子看到了,说长大了以后帮她打那些坏人,今天一看隋氏这样还以为被欺负了,虎着小脸,看着挺带劲了。

“走,洗手去,娘中午弄蘑菇吃,你昨天不是没吃够吗?今天年多炒些。”抹了抹眼睛,隋氏站起来,拉着小儿子的手往里走。

回答她的是一阵欢呼声。

草好薅的很,地少的一天差不多就好了,地多的两三天也完事了,薅完草没啥事可干的人就闲聚在一起瞎聊,女人三五个一堆,男人主要分成了两帮,人少的那帮愤愤不平的骂吴三赖和吴正京两个祸害人精,如果不是他们这两个臭狗屎,现在他们也在挣大钱呢,人多的那帮则是骂叶静楷,不想用他们就直说,非得找由子,这里面也有大部分人骂吴三赖是坨烂泥巴,死乞白赖的糊上了墙,没多大功夫就掉下来了,在村里找了一通人,搅和了一阵,把人心都扰乱了,他拍拍屁股消失了,还以为能靠他一下,害他们白高兴一场。

女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冯氏这场突如其来的“病”,那天跟去探病的几个人出来就忍不住跟把胡大夫那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说了,冯氏早就惹了众怒,这个时候都瞧她笑话,传的那叫一个快,听的人那叫一个心里痛快,整儿为老不尊的东西还天天出来教训别人,还是先把自己家那点龌龊事捣腾干净利索的吧。

所以一大早叶知礼去井边打水,等着的人都热心的问一句,三婶身体怎么样了?就是叶知礼这样脸皮厚的都一阵阵的脸上发烫,还得若无其事的跟人家寒暄,心里已经把叶静客大骂几百遍了,都是她计算好的,这个小王八蛋为了不让他们得到银子,真是使尽了手段,不惜破坏他们的名声,真是个孽障。

不光叶知礼,冯氏和程氏两个人提到叶静客恨得牙根都痒痒,在县城的叶静客刚拿到两个墨模,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并没有在意,拐进小巷里去拿压床。

订做的压床有四尺多长,下方是个长条凳,上方是一条铁棍和木棍绑在一起,一头固定在长条凳的一端,固定的地方是用铁块绞紧的,用刚才那伙计的话说,就是两个男人坐在另外一头,这个头也不会松动,不管是木头还是铁棍都分量十足,叶静客试着抬了一下,唔,

离地不足半尺……

这东西必须找车拉回去!

巷子狭窄,她正盘算麻烦伙计帮她抬到巷口处,然后寻个车,然后就见那磨盘一般死沉的压床被人单手拎了起来,不等她开口,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叶静客怔了片刻,拔腿就跟了上去,“放在前面道边就行了,要买的东西还挺多,等会一起拉走。”

吃一堑长一智,叶静客这个时候不会大呼小号的说快放下,这么重的东西,小心你伤口再裂开,她学会了曲线救国,比如说为了必须雇车回去,她买了一大堆暂时没什么用的东西,比如说两条鱼、一桶油、两只碗、宣纸……

这都叫什么事啊!

买完了,叶静客突然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

楚天逸:“……”这个时候问晚不晚先不说,你这个不甘不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明明脸还是那个千年冰川的脸,眸子还是乌沉沉的,叶静客不知道怎么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能吃的东西少,还是多注意比较好,别不当回事,很多吃的跟药性相冲,轻的药性削弱影响伤口愈合的速度,重的可能加重病症,我爹一直在喝药,所以多了解了些,大夫的话不能不当回事……”

楚天逸觉得自己把杨东凡撇下也没什么用,耳根子还是清静不下来,想是这么想,他也没有打断某人的喋喋不休。

找好的车还要一会儿才能来,两个人就站在一堆东西的旁边等着,暴雨之后街道积的那一滩滩的水坑经过烈日的暴晒早就干了,淤积的一道道的泥土皲裂的显出一块一块缝隙,绿油油的大树枝条也垂下来,街道上的行人减少,小商贩的叫喊声也稀疏了许多,这热浪唯一挡不住的大概就是人们的好奇心,一人抓着把蒲扇,坐在荫凉地方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

“被杀的那三个人尸首还没找到呢,这两天街上的官差多了不少,要我说还找那干啥,本来就是该砍脑袋的玩意,那三个人身上可背了不少人命,指不定被哪个寻仇的找到宰了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几个人该死也官府抓起来问罪,莫名其妙死了肯定有事情啊,还是在义庄那地方,嘶,太瘆人了……我听说,这次大人搞这么大阵仗还有别的内情,死的那三个人是小霸王的手下,怕是有人要针对小霸王,县令大人才会这么紧张,那可是他小舅子!”

“这事恐怕跟小霸王还真脱不了干系,你们好好想想,小霸王前几日天天跟在那苏姑娘的身后,那几个人偏偏死在了义庄,那苏姑娘的爹死了之后没钱下葬可不就放在了义庄,那三人死的第二天苏青瑶和苏夫子的尸身都消失不见了,你们说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肯定是那小霸王想要用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这案子刚发没多久就被家里弄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