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廖家雨光着背,只穿着一条绿色的军用裤衩,坐在走廊准备弹吉它。当他按住和弦的时候,才听到弹拔出来的声音真的像是在弹棉花。他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把吉它提起来,扔到了自己的**。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琴弦被松动了,如果不是人为地在搞破坏,那么早上才调好音的琴弦不会这么快就松动。

艺术家恼火了,破坏我的琴弦还不如直接打我耳光痛快!说不出道不明,真他妈的窝囊!

艺术家恼火的时候,骂人不再艺术。不艺术的语言周林很容易地就听懂了,而且很快做出了反应。

“你骂谁?!”周林把眼一瞪,“你说哪个动了你的那鸟玩意?!”

“谁动谁心里有数!”

“你把话说清楚!”周林寸步不让,用手在空中划了个弧,“你是说我,鲁兵还是小胖?”

廖家雨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周林拉起了统一战线,很快把自己孤立起来。廖家雨明白,这样会对自己很不利,自己正在党员的考察期间,可不能失去广泛的群众基础,因小失大呀!

想到这儿,他声音变得小了:“我也没说是你们,只是口头禅。再说,这破玩意也无所谓的,大家不要多心,我这人不会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到办公室开会,所长就要过来了!”周林气哼哼地先到办公室去了。

仓库最近正在进行一次作风纪律整顿,按照议程安排,今天是自查自纠。白天所里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所以,把这个议题放在晚上进行了。

“谈谈吧。”陈天军从抽屉内翻出笔记本,把水笔往下甩了甩,准备记录,“哪个先谈?我们抓紧时间。”

大家都不说话,在等着周林。他是老同志,又是班长,要发言也得先让老同志发言,这是规矩。

果然,周林干咳了两声,带头查起自身问题来:“作为老同志,我是有点想法,比如,同样是当班长,我也天天带队出操,但是我一分钱的班长津贴也没有,思想上有一段时间想不通。另外,我对所里的同志要求有点松,管理不到位,有几次看到廖家雨在大门口吃面条,我也没有批评他,没有尽到班长的责任……”

鲁兵差一点笑出声来。周林的自查真有特色,你平时工作踏实吗?你按时熄灯了吗?你站岗的时候是不是在宿舍睡觉?你不也常到大门口去吃面条?呵呵,真晕!

鲁兵本想接着发言,却被廖家雨抢了先。自从鲁兵学习回来,每次开会或学习,总见廖家雨捧着一个笔记本,显得十分认真的样子。鲁兵感觉他有些过于做作。这样就说明你比我们积极?比我们好学?

廖家雨刚才被周林很艺术地推到了前台,总不能不表个态。尽管心里很恼怒,也不便发作,人家是检查自己的错误呢!心说,妈的,竟乘人之危,落进下石,真毒!

廖家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只是把周林说的几次外出吃面,更正为具体的2次。

陈天军等大家都发过了言,便作了个总结,还是那话,允许同志犯错误,也允许同志改正错误。对同志,要真心地去帮助,不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影响团结。

再过一些时间自己就要填党表了,没想到周林竟处处为自己设置障碍。想到这儿,廖家雨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上去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才解心头之恨!

更令廖家雨想不到还在后面。周林把廖家雨的“罪状”用纸列出了几款,送到了政治处干事手上。周林的这一举动,别说是廖家雨,就是连陈天军也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他这也是正常向组织反映问题,是他个人的权利,虽说有点儿不厚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妈个!”陈天军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周林不也是从这一步过来的?什么事儿总喜欢一杆子捅到上面,当年你转志愿兵的时候,要不是众人为你说好话,你哪有今天?你入党的时候问题还少吗?过了河就拆桥,还为别人设置障碍,真是人心叵测呀!

“小廖,你以后还要多和周班长沟通一下,做为一个新同志,对老同志要尊重,好不好?以后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发生了,不然,上面会有看法的。”陈天军把廖家雨叫到办公室,嘱咐道。

廖家雨对周林现在是心服口服了,明白了什么叫“不服不行”。从此和周林相处,处处陪着小心,周林也知道廖家雨表面上老实,其实心里恨自己,不过,料他也不敢放肆。别以为我周林不能把你怎么地,你最好别犯在我的手里,不然,我整死你!哼!

(三)

“鲁兵,陪我一起去找一下周班长吧。”午饭后,廖家雨主动过来和鲁兵商量。这两天周林的第三任女友来队,住在部队的招待所,周林这几天中午都不回宿舍,前两次的女朋友都没有谈成功。

“有事吗?”鲁兵问。

廖家雨欲言又止。

“说嘛!”鲁兵催促道,“有什么事直说。”

“我想请他为我填写党表。”廖家雨本来不想对鲁兵说这些,因为在鲁兵面前谈入党的事,自己感觉到有点儿心虚,好像乘人不备讨了个巧一样,缺乏强大的自信支持。好在所长已找鲁兵谈过话,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行。”鲁兵虽然也不欣赏周林的为人,但周林是班长,自己要想进步,还是要努力保持与周林之间关系的融洽,廖家雨不是例子吗?说不定哪天周林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和方法对付自己呢。周林的女友来队,也理应过去看看。

周林正陪着女朋友吃饭,为了在女友面前显示出一点权威,故意摆起架子,脸沉着,冷冷地问:“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吗?”

“班长,廖家雨想找你帮个忙。”鲁兵又冲周林的女友笑笑,“这是嫂子吧?”

“别瞎叫!”周林笑着摸了一下鲁兵的后脑勺,差一点把鲁兵的大沿帽打掉了。然后,周林又转向廖家雨,问,什么事?

廖家雨从口袋中摸出一包香烟,递给周林:“班长,我的字太丑,想请班长为我填写党表。”

周林为了进一步在女友前卖弄一下,便欲擒故纵,一本正经地说:“党表都要自己填写,我帮你写可以,但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我实在不会填写,班长您经历的多,就帮我一次吧。”

周林把香烟放在柜子上,把表接过来看了看:“好吧,谁让你们都是我带的兵呢?先放这儿吧。”

廖家雨千恩万谢地和鲁兵一起出了招待所,把大沿帽抓在手里,用右手理了理被帽子压得有点变型的发式,又禁不住亮起了喉咙。

其实,这一切都是陈天军出的主意。陈天军知道,周林对廖家雨有很深的成见,请周林填表,然后再请周林做入党介绍人,估计周林就不会有太大的想法了。周林本来想在廖家雨入党的时候,卡他一把,看现在廖家雨孙子一般地服了软,心中甚是得意,狗日的,你还嫩了点吧?我周林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呢!

快到宿舍的时候,廖家雨想起了件事儿,他让鲁兵先回,自己去了工间。既然周林肯成人之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他女朋来了,正好需要用自行车,我把自己的自行车先借他用,进一步融洽关系!想到这里,廖家雨有点儿兴奋。咋能不兴奋呢?自己由一名战士就要走进党的大门了!

“班长!”廖家雨又一次敲响了周林的房门。

“小廖?怎么又回来了?”周林猜不出廖家雨回来的目的。

“给,这是自行车钥匙,车子就放在外面。你先骑吧!”廖家雨说着,就把钥匙递给周林。

周林也不客气,说了声好,把钥匙接了,随手放在桌上。廖家雨以为周林会拒绝,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把钥匙接了,感觉心里更踏实了,一路唱着歌,回宿舍去了。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在相对安静的午间,电话铃声显得很清脆。廖家雨直接进了办公室,抄起电话。

“喂!你是哪个?!叫廖家雨狗日的接电话!”电话里传来周林粗野的叫骂声,把廖家雨骂懵了!

“我就是,班长,怎么了?”廖家雨陪着十二分的小心问道。

“怎么了?!你他妈的自行车不能骑还借给我?!我朋友刚骑没几米前轴就断了,把头都摔破了!我现还在卫生所呢!我不知你小子是什么意思,我说怎么这么好心肠呢!原来是想对我下黑刀子!”

“班长,怎么会呢?我绝对不是……”

还没有等廖家雨说完,周林在那端就挂了电话。廖家雨一脸的茫然,手中的电话还在“嘟嘟嘟”地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