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群臣在议论着。

刚才小太监宣旨,说什么,当今万岁身体欠安,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暂且由摄政王监国,皇子们一同协理。这本不算什么,后面的就有些怪了。让群臣根据皇子的表现评定一下优劣,每个人都要上个密折。至于立储之事,万岁让广开言路,天下皆可议,贩夫走卒,也不例外。

这是为什么?听了这道长长的旨意,不少人,不明所以,一头雾水。这道旨是知道万岁驾崩的那六个权臣一起写的,试想一个人行文还有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这六个人同写,不南辕北辙就已是同心了。当日他们议论的结果是推皇五子为帝,直接宣旨,皇帝是行,他们毕竟是臣,还是觉得不硬气。为此,决定走这么一个过场。让群臣上的是密折,谁也不知道别人写些什么,只要放出风,做做样子,也顺带摸摸这些同僚的底,看看人心所向。

群臣又怎么知道内幕如此。这些天,卢晃家的灭门血案,一直是大家私下议论的焦点。传言、流言,满天飞舞,其中猜测多,假想多,分析多,越传越奇,越传离真相越远。当今中土四大家族各有说词,韩氏一族认为,这是有人买凶杀人,卢晃其人手握重权,一直不肯告老,是挡了别人的路才招了灭门之祸。颜氏一门以为,卢家惨死,是有心之心动摇国本的第一步。李姓当家解释卢家之所以逢此恶运,是因为卢晃六十九时纳了十七岁的小妾,万恶yin为首。恒氏对外只说是,惨事啊,惨事,天不佑卢公。只要是事情没发生在自己头上,那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要是中间过程离奇,那就是故事。各种版本不断的翻新,全然不想事实只能是一个。朝堂之上,听太监宣读圣旨居然都不如编排卢家认真。立储?确实是大事,臣等怎么敢乱说。说对了,圣上一高兴,一笑了之。说错了,脑袋还不搬家?聪明的马上就写密折,交了出去。众人惊疑中,那人神闲气定,接密折的太监转身偷看,上写着:“吾皇万岁,圣断,臣惶恐。”小猴崽子,奸滑无比。撒家佩服。总领太监微微一笑。

突然,一声惊叫,万岁身边近侍,贵公公,披头散发,一脸的姜凉,跑进大殿,口中喊着:“众臣听着,万岁十天前驾崩,这帮贼子封了消息,密不发丧,人人得而诛之。……”喊到这里,身子一晃,口吐鲜血,一头载倒。大殿内,一下子很静,众人都呆在了一处。气氛瞬间变得极诡异。

联想到近日来万岁就象是消失一样。每逢上朝,都是那六杰主持,下发的文件批复也都是六杰的笔迹。对众朝臣宣称是万岁偶感风感,需要静养,不宜打扰。今天,贵公公这一喊,给某人些喊出了机会。

“各位,所谓清者自清,这贵公公想是一时糊涂了,这天大的祸,怎么能发生在我中土呢?我是相信您六位大人的。万岁自然是在静养,可谣言一出,动摇人心。望六位请出万岁,哎呀,我怎么忘记了,万岁是病了,不得打扰。可这,这……?”

恒玉见事不妙,出来暂挡:“万岁静养,外臣怎能擅入?况是突发疾病,更不可惊扰。”手指贵公公,颤声道:“贵公公,想是受人所害,分不清真假了。看他满身的伤,神志晃忽,定是什么人别有用心!”

刚还在声明要见万岁的言官许文炳,听恒玉这一说,情绪上更加激动。走到贵公公身边,指望着他来说两句,用手一推,不禁哑然,这贵公公的身体已然冰凉,看面色竟是死去多时了。这,这,死人还会说话?难道真有冤魂,能拼着一丝气力,在朝堂进言,若果然如此,当今万岁只怕真是凶多吉少,贵公公是近侍,不会无端被降罪处死。众人犹在迷离,韩言生高声道:“圣上偶感风寒,静养几日就可上朝。大家不要听信胡言。难道咱中土盛世,就几句偏就动了根基?让外人看笑话去吗?”众人本来也是没有准主意,很多事都来不急考量,听韩言生这一说,都点头称是。管他是真是假,先是一致对外,才是最为要紧的,国亡,民无宁日。

当然众人也不全是傻子,先是卢家灭门,后是万岁称病不朝,无不透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的前兆。此时站队,对了还好,若是一个不小心,站错了,就等着人家收拾你吧。轻了是赶出京城永不录用,重了就是诛九族的罪。看颜环山那个老狐狸已是称病不朝十天了,反而是将自己置身事外,无论那一派系得了势,他都不会受到牵连。听他府人的仆从说,长孙少爷正在替他老人家写告老的折子。只等老爷子清醒后挥笔签字就递上来。都说是英雄出少年,那个颜老的孙子颜青,在少年里是拔尖的人物。九岁上就曾语出惊人,十岁上被人绑架,竟能带着数十个孩童一起全身而逃不说,还做死了圈套,十几个人的小团伙居然被其一网打尽。此事名动中京,也曾是一时的热门话题。还有好事者,以此为蓝本,写成了《圈套记》,更有好事者以此有体裁,编成戏文四处上演。弄得这小颜青不想出名都不行啊!

朝堂之上,贵公公报万岁驾崩,六权臣还是一致说万岁正在养病。说驾崩的,成了死人,有句话叫死无对证,更何况也搞不清楚,这贵公公是死后被人施了法术,还是活着时受了指使,也有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步疑阵。万岁真的不在了,没有储君。国之将乱是一定的,如果万岁真在养病,有人敢假传消息,皇宫之中定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中年言官,清了清嗓子,向韩言生深深一揖,开口道:“众所周知,中土一帝一后,不许纳妃续娶,如今情急,能否请皇后出面释疑。”

此言一出,一言惊醒梦中人。对啊,帝、后不离是中土的国策。皇后站出来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韩言生道:“看来各位还是不信啊!请皇后坐殿于礼制不合。不如请皇长子的王妃借问安的机会,问问?”

那言官一笑道:“大可不必,传看病的御医即知。”

韩言生无言以对,怎么忘记了这节,万岁已去,最后一个给他号过脉的人,早被找个碴儿灭了口。这时不能露慌张,他强笑道:“大人好口舌,我竟是没有想法这么简捷的法子。请问您尊姓大名?”

“小小言官,韩大人怎么会记得。我姓冯名生,自已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叫绝处。”

“哈哈,有趣得紧。绝处逢生。”

“韩大人,传御医吧?”

“好,明日早朝请御医上殿,列位没有别的事议,咱们就先散朝吧。还有好多的公事需要处理,也不能因小失大不是。”

众人不敢强逼这六位权臣,随声应和着。谁不知道,就算是明天来了御医,又怎么能不按这六位的意思说话?万岁是否驾崩可先不去管,这六人专权却是近在咫尺。若万岁一日言病不朝,这六人就坐享中土一日。可张榜摆擂,分明是想选出继承帝位的皇子,说不通啊!一脸的不解,一心的疑惑,一身的冷汗。散朝而去的有些人,远去的身影还能看出来后背的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