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内一共近四十万人,逃出来的不到三万人,不到一成,我有负他们啊。”到了大屿山岛都几天了,一说起这些,杜永和仍是一脸的伤感和悲怆。

“你已经尽力了,老杜,再说,要不是附马爷去叫你们,你们大概还想死扛到底吧,那时候,只怕死了更多了。有三万多人能活下来,也不错了,死了的解脱了,我们这些活下来的,要想着替他们报仇,我们可不能这样丧气,要打起精神来啊。”赵逊也似乎忘记了这前有过的不快,苦口婆心的劝导杜永和。

“可是,我还是觉得心里堵,心里难受。”杜永和难过的摇摇头。

就因为他的难过和不忍,广州城沦陷都已经五天了,刘文献仍不敢回来。他带着水师的数百人马,日夜不停的穿在广州城外的各条水道之间,避开清军的耳目,就想看看还有没有躲开了清军追杀的人,或者等清军退去之后,到那些死人堆里,翻看还有没有活下来的。

虽然最终他们也只是从死人堆里推拉出几个小孩子,但能多救下几个人,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更心安一些了。

就算不是历史上记载的70万,但将近四十万人的大屠杀,但足以让我们所有人的铭记,满清鞑子欠下我们的累累血债。这时候已经不需要我们说出任何鼓动的言语了,数十万同胞的生命终于擦亮了他们的眼睛,让人们明白,满清的入侵,不只是换一个王朝,他们是抢了我们的财产、要了我们的命,还想刨了我们的根了。

虽然这代价有些太大,但这时候让人们明白这些,也不算太迟。因为,已经有不少青壮表示,他们要加入明军,加入到反抗满清的队伍中去。

中国历来就有好男不当兵的传统,但在这时候,人们自动的忽略了这一点。在国恨家仇前面,当兵打仗,保家卫国成了男人应有的义务和担当。

但在刘文献等人又救下了近万人之后,我们目前最困难的却不是兵员的问题,而是如何解决我们这几万人的吃喝问题了。

虽然广州城破之前,愿意跟随我们走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除了将士们及其家属们,就只有一些流浪汉和孤儿们,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窑子里的姑娘。

按说她们也是出来出卖肉体的,卖给谁不是卖呢。但她们表达了她们共同的心声,就算卖,也不能卖给了鞑子,野猪皮身上脏。他们的话让我汗颜,虽然她们只是一群妓女,但她们的节操却足以让我对她们表达敬意,她们的人格似乎比后世的许多女艺人,某些女大学生们更为高尚。

只有一类人是例外,广州城的药铺、大夫及其他们的家人、伙计,遭到了我们无差别的扫荡。

刘桂兰的病,更让我感到澳州医疗人员和技术的缺乏。所以早在踏上广州

城的同时,我便让张春宝安排人出去将广州的大药铺都打听清楚了。等到杜永和答应先转移人员之后,张春宝等人立即雇佣了一帮泼皮流浪汉,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几个大药铺,将药铺里所有的的药物都打包装好了,一古脑儿送上了船。那些大夫和药铺老板们甚至都没有机会反抗,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就被绑上了船。

虽然他们遭到了泼皮们的无礼对待,但上了船之后张春宝等人对他们还算客气,就算他们闹,也闹不起什么名堂。看着家人也还算安全无忧,他们也只好认命了。

虽然更多的广州居民都愿意选择留下,但我们在外码头用船只进行转移逃命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大部分人的耳朵中。

所以,当屠杀开始了之后,有跑得快的就纷纷的躲到了岸边的草堆中、树丛后,当刘文献带着船开过的时候,他们便会冲出来高喊。满清兵见识了我们的铁甲船的和步枪的威力之后,也不敢再靠近了。广州城已经攻下,他们也确实没有必要为了几个微足道的小百姓们送上自己的性命的。

就这样,刘文献等人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救起了一万多人。只是,当刘文献把这些人接上船的时候,这些人大多都是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多少出气了。因为,他们大多都饿了两三天了。

可是,就算到了大屿山岛,他们也吃不上饱饭,还得继续挨饿。

大屿山岛也才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在我们来到之前,可能总共人口也不过几百人。一下子多了几万人,基本上就把大屿山岛的挤满了,让我们到哪里给他们找吃的去。

所以,如今的大屿山岛上,海边,到处都是四处寻找食物的人们,海边的鱼、虾、蟹都几乎被人们掏空了,岛上能吃的许多树叶都被他们摘了叶子吃了。

再说,大屿山不仅小,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而且离着陆地那边也是如此近,满清鞑子要是不怕牺特征,很容易的就能攻打过来,大屿山岛也不是我们的久居之地。

“怎么办,怎么办?”已经发生几起争抢食物打架的事情了,杜永和忧心忡忡地说。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把这些人全部送到澳州去?就是澳州只怕一时也找不到那么多吃的。再说水师的船大多都是在内河行驶的船,大多跑不了远洋。仅凭希望号运人,这要运到什么时候去?

“要不,我们去海南岛去吧,那里离着陆地远,鞑子不会那么快跑过来。”刘桂兰突然说。

“海南岛?这是在哪里?”黄元泰一脸的不解。

“你说的是琼州吧,这地方倒是还行。虽然地瘦了点,但那里人不多,而且黎人还算好相处吧。”赵逊想了想说,“我有位同僚曾经在那里任过县令,算是知道一些那边的情况。”

“好吧,我建议就到琼州去吧,咱们也不怕走远了,就到洋浦吧。”选择洋浦,是因为曾经政府在出租这块土地的时候,还闹过不小的动静,让我们知道了这个地方。哪怕几百年之后,这里都是不毛之地。可是洋鬼子还是看中了这里的深水港,所以出血本拿下了这里,我想,这应该是目前最适合我们现在的去处了。

于是刘文献又悲催了,他从广州刚刚下船,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就不得不带着船队,继续往南。

但当我陪着杜永和驾驶着希望号来到印象中的洋浦湾时,看到的景象不由让我大失所望。

洋浦河虽然从上游挟带了大量的泥沙来到了入海口,冲积成一片的冲积平原。但当我们来到的时候,触目之处都是高过人头顶的芦苇或杂草,船只艰难的从芦苇中穿行,随处可以看到腐败的枯叶和树枝。

“这里都看不到平地,连淡水都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取,怕是要费一番工夫了。”虽然知道这样会打击杜永和,我还是忍不住的地说。也难怪哪怕几百年后,政府要出租这块地方的时候,都描述说这里是一片不毛之地,看这情形,这倒是真的。

“不怕,你别看这地方现在是一片荒芜,只要花点地方,把杂草除了,再围几个坝子把中间围起来,这可都是上好的地,都是黑色的土,不用下肥都能很长,虽然这可能要花很多的工夫,但我们现在最不差的,就是人了。”杜永和看了,却是很欣喜的样子。

好吧,虽然我也是农村出生的,但打工生涯已经快让我忘记了农活了。既然他说行,那就行吧。

现在没有清军在我们屁股后面追了,倒是可以从容行事了,虽然仍是那百十来条大小不一的木帆船,有的小船还是只能容下不到十人的小筏子,但运输这四万多人,倒显得不是那么仓促了。

估计清军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了,所以,大屿山的人,包括那些并不知情的原渔民,都得跟我们离开了,暂时留下几十个青壮和几条船,也是预备着有前来投靠我们的人。我的名字虽然不响,但长平公主、崇桢皇帝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的名气,还是让许多人慕名来投。

因此,当我们几天后从大屿山再次返转的时候,我惊异的发现,初来的时候那一片片沼泽地,和无边的芦苇林,全部都不见了,取而代言的,是一片浑浊的水面,以及几个被几堵土坝围起来的巨大的泥塘。

几乎不畏生人的鱼儿虾儿们,被围堵在泥坝子里,总算解决了一下上万人的温饱问题。广州人民在经历了生死的劫难之后,终于看到一丝新生的希望。

因此这个历史上本来唤作洋浦的地方,被人们自觉的称作了新生港,也是希望,新生的港口,能够带给他们新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