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忠在西京找到了他的第二个贴身随从。已经改名吴望江的景义是第一个跟随在他身边的人,景义是武人,第二个跟随者是文人,自此,这一文一武两员大将伴随在陆文忠身边,东征西杀,见证了他创造的一个个商业奇迹,也见证他了商业帝国的一天天壮大。

西京火车站广场永远是人头攒动,热闹而嘈杂。

毕竟是世界四大古都之一,这座城市处处透露着那么一份历史的厚重感。就说眼前的火车站吧,候车大厅的设计就显得古朴端庄,隐隐约约,那种华贵气派跃然而出;整座建筑是四方形,且方方正正,上面飞檐高挑,琉璃瓦铺顶,下面圆柱支撑,雕梁画栋,极似古代的宫殿。候车大厅的对面,是经过整饬的真正的古城墙,砖垛口、箭楼、拱形的城门,全都恢复了原貌,加上飘摇的旌旗,铸铁的大炮,一下子会把你拉入中世纪。

唐朝仁是个矮墩墩的中年人,脑门秃顶,秃得一根头发没剩,油光锃亮。他在车站广场徘徊,不看景不看人,眼睛只盯着出站口。显然,他是接站的。

唐朝仁是西京秦唐文化公司的老总。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他,总经理是他,但老板不是他。奇怪吗?不用奇怪,因为他的公司是陆文忠的,他是陆文忠的又一个受托经理人。

陆文忠目前仍然隐身幕后,用签约托管的方式,运作着他的所有公司。这个所有公司到底是多少?十家?八家?说不清楚。也许明天他一高兴,又一家新公司就成立了。

唐朝仁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他要接的那趟列车还没有进站。刚才广播里说,列车晚点二十五分钟,他只好耐心地等待。

西京秦唐文化公司成立才九个月时间,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公司的主要业务是买卖古玩字画,得益于雄厚资金的支持,九个月时间里,公司做成了十笔大生意,净赚一千七百万元。当然,唐朝仁的个人收入也不少,因为老板除了每个月给他固定的薪水以外,每做成一笔赚钱的生意,都会给他一定的提成。

唐朝仁对老板很佩服,打心眼里佩服。他现在就在恭恭敬敬等着他的老板。

终于,列车进站了。唐朝仁瞪大了眼睛看,在熙熙攘攘的出站人流里,他终于看到了陆文忠,便踮起脚挥手示意。

陆文忠瘦瘦高高的身材在人群里很显眼,他依然是有点寒酸的衣裳,肩上斜跨草绿色帆布包,就像一个农村出来的大学生。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身边跟了一个人,也是二十几岁的年纪,身体极为结实,走路的姿势,透着几分军人的气质。

“老板辛苦啦!”唐朝仁热情地问候,同陆文忠握手。

“列车晚点,让你久等。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吴望江,自己人。这位是唐朝仁。”陆文忠客气一句,便把身旁的壮汉往前一推,替他们相互介绍。

吴望江就是前文说过的景义,现在是陆文忠的亲随。唐朝仁又看了吴望江几眼,心里替老板高兴。老板终于不再形单影只啦。

“还没有吃饭吧?来西京,不吃羊肉泡馍绝对是一大憾事。我在东大街的老孙家羊肉泡馍馆定了座,咱们先填饱肚子。”唐朝仁说道。

西京的羊肉泡馍闻名天下,尤以老孙家做得地道。羊肉泡馍算是一道大众化的西北饭菜,透着黄土高坡人家的粗犷与豪迈。盛饭的是大海碗,有小盆子那么大;主食是白饼子,一盘子端上来,吃的人自己用手掰,掰成筷子头大小的碎块,然后再端回到窗口,里面人用热羊汤一浇,就算成了。当然,用羊汤浇有讲究,据说要浇三遍;羊汤的熬制更讲究,里面有羊肉、羊杂、粉丝、葱段等各种配料;吃的时候,店家会再给你配上一碗羊油辣子,一碟香菜末,加多加

少自便。

唐朝仁是个自来熟,很快和吴望江打得火热。三个人边吃边谈,吃得痛快,谈得投机。一顿饭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半钟,大街上已然华灯初上。

第二天,西京最大的必得成拍卖行传出一条惊人消息:秦唐文化公司经过六轮竞拍,以三千万元的价格,拍得一副明代著名画家文征明的《古木寒泉图》,一举创出本年度春季拍卖的新高。据一些文物专家估计,此画品相好,艺术价值高,极具增值潜力。

做成如此大手笔买卖的时候,陆文忠并不在现场,他带着吴望江在西京的兴庆公园里溜达。兴庆公园因为修建在唐代的兴庆宫遗址上而得名,原属于唐玄宗李隆基的旧宅。兴庆宫分南北两部分,南部以园林风光为最美,有沉香亭、花萼相辉楼等高大建筑,环绕一泓碧水,花木扶苏,湖光船影,犹如仙境;北部则宫殿巍峨,有兴庆殿、大同殿等等,殿周围松柏参天,远看林罩宫殿,树绿殿红,相映相趣。陆文忠两个人在公园里盘桓了三个多小时,才留恋不舍地出得园来。

在公园的门口,陆文忠结识了一个人,自此,这个人的命运被改变。此人就是他的第二个亲随,一文一武中的那个文,跟了他以后,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兴庆公园门口两边一字排开有十来个售卖亭,有卖食品的,有卖小纪念品的,当然也有卖报纸杂志的;亭子的主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陆文忠逐一打量了一番,然后举步向一家报亭走过去。

此家报亭的主人是个年轻人,年龄和陆文忠相仿。见有顾客上门,主人立马起身相迎。

“请问,你们要什么?我这里有四份综合性大报,有五份晚报,还有三份财经类报纸;各级各类杂志也有十多种,文学类、时尚类、文摘类,都有,都是最新的。你们要哪一种?我给拿。”主人指了指报架,热情地介绍道。

陆文忠细细打量报架。报架上,无论是报纸还是杂志,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不像别的报亭,花花绿绿,乱堆乱放一气,并且总是把一些标题刺激的报纸,封面有大美人的杂志摆放在显眼的位置。

“这个报亭是你的?”陆文忠抬头问道。

“算是吧。这间报亭是我同人合伙经营的,今天他休息。”对方回答道。

“你是大学生?勤工俭学,想挣点钱?”陆文忠再一次打量对面之人,微笑了一下,问道。

“是的,挣点钱,补贴补贴上学费用。”

对方见陆文忠追问,不由得伸手扶了扶架在耳朵上的眼镜腿。他的右脸颊上有一块淤青,在扶眼镜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淤青,疼得他呲牙咧嘴。不过,他还是礼貌地回答了问题。

吴望江对陆文忠一眼看破对方的身份很惊奇,事后,他问陆文忠,陆文忠笑着说:能把报纸杂志分门别类摆放好,绝不是文化底蕴低的人能干出的事;加之对方戴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样子,不是大学生也差不多。还有,兴庆公园的不远处就是西京交通大学,在此地摆摊卖报纸,正是穷学生一个不错的选择。

报摊主人的诚实回答显然给陆文忠留下了好印象。贫穷不丢人,大学生卖报纸也不丢人。他有了进一步攀谈的愿望。

“我叫陆文忠,以前也是一名大学生,现在辍学了。能聊聊吗?来人了,你先做你的生意,不耽搁你。”陆文忠诚恳地说道。

“好的。我叫石诚,西京交通大学管理学院的,现在正在攻读行政管理专业硕士学位。”主人愉快地答应,并介绍了自己。

忙完生意,石诚又把脸转向陆文忠。

“在这里卖报纸多久啦?”陆文忠问。

“将近两年,准确地说是一年零十个月。

去年我是在报亭打工,节假日过来,帮人家卖卖报。今年算是入了股,成了半个主人。报亭的原主人年龄大了,越来越干不动。节假日和晚上都是我守摊。”石诚说道,语气里有一丝自豪。毕竟,他凭着努力,拥有了一点小小的产业。

“天天晚上来,很辛苦。对学业有影响吗?”

“我是从农村来的,吃点苦不算啥。学业影响不大,收摊后多熬一会夜就全补上啦。”

“经营这么个报亭,有困难吗?”

石诚似乎思索了一下,咧嘴想笑,不想牵动了脸上的肌肉,疼痛让他的笑容变得很怪异。

“做什么没有困难呢?不过,我能克服。”

这是一个乐观且坚韧的人。

“你刚被人打过吧?什么人打的?”陆文忠盯着石诚的脸,问道。

“是的,被三个小流氓打的。”石诚叹口气,点头承认。

“因为这个报亭吗?”

“是的。”

“能说说经过吗?或许我能帮你。最低,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三个小流氓是这条街上的街霸,都很年轻,二十几岁的样子。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收保护费,不仅仅是我的报亭,这条街上所有的摊点都收,没人敢不给。”石诚说道。脸上显露出愤恨。

“他们要我每天给他们两块钱,大一点的摊点是三块钱。这条街上各种摊位有一百五六十家,一天下来,他们要收取三四百块钱。他们还不满足,要涨价。今天,他们要我交三块钱,我不同意,结果,就被打啦。”

“他们就三个人?”

“我只见过这三个。谢谢你的关心。这些小流氓,谁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背景呢?我是个学生,他们是亡命之徒,我可不想同他们拼命。”

石诚似乎想为自己被揍做点辩解。毕竟,被人揍个鼻青脸肿,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是的,打架不是我们的长项,也不值得。没想到,经营一个小小的报摊也挺困难。”陆文忠点点头,表示理解,也表示同情。

“我们受得窝囊气何止这些。除了吃苦受累,我们要交工商税,要交卫生费,一天下来赚不到多少钱。就是剩下的这点钱,我们还要按10%给那个河南佬提成…”

大概陆文忠刚才的话点到了石诚的痛处,他忍不住忿忿不平地又说了一大通。

“哪个河南佬?”

“就是往我们这儿派送报纸的家伙。他是孙利的手下。西京最大的三家报纸把派送的活儿给了一个统一的部门,那个部门由一帮河南佬把持,头领就是孙利。”

“他们是一家公司?”

“狗屁公司,就是一群流氓。他们从报社拿报,报社付给他们派发费,按说不该再要钱啦。可他们还要我们按利润的10%提成给他们。在西京,卖得最火的就是这三种报纸,占我们利润的六成,不给他们钱,他们就不给我们报纸。”

陆文忠认真地听,听完,他若有所思。

“层层盘剥,你们确实不易。你能把报亭借我十天吗?当然,你的收入不会受影响,我每天付给你两百块的租金。”陆文忠看着石诚说道,说得石诚莫名其妙。

“为什么?你图什么?”

“觉着和你投缘,想帮帮你,另外,这里面有商机,我想找找。我保证不会损害你任何利益,相反,过了这十天,说不定,你和所有的摊主们收入还会增加。”

石诚看陆文忠,看了有一分钟,答应了。事后,石诚说,陆文忠当时的眼神真诚而自信,他一下子就信了他。年轻的石诚由此见证了另外一个年轻人在西京古城掀起的一场风暴,此后便成了其忠实的追随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