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姨娘心中大骇。她想着海氏好对付,却将这个一直潜伏在海氏身边的高手秦忠家的抛在了脑后。

强自镇定的抚了抚鬓发,“这一切都非是我本心,我只是出了好心,让李汪氏进府瞧儿子呀。老爷常说……”

“姨娘不要总将老爷端出来说话,”秦忠家的厉声打断婉姨娘,“姨娘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往老爷脸上抹黑,断老爷的仕途,毁哥儿们的前程和姑娘们的姻缘。”

婉姨娘心中一凛,颓然退了一步,一时被秦忠家的说糊涂了。

秦忠家的自袖中取出一个账册,递到海氏面前。又附在海氏耳边指着地上跪着的四个婆子,窃窃私语说了几句。海氏当即便犹如醍醐灌顶,一脸幡然醒悟神色。

攥紧了手中账册,猛然起身。越发来了精神。

“今日可不只是清算你今次所犯之过错。”海氏走到婉姨娘跟前,咄咄逼人的目光直射在她娇媚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自我生下似瑾那一年开始,你的种种罪证皆记录在册。你是如何将老爷给你傍身的祖产和庄铺变卖成现银,又另置的产业。如何仗着老爷的信任,在账面上做手脚,漏出银子来中饱私囊,又是如何用了阴损招数害死老爷身边的通房和芳姨娘的。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海氏抖了抖手中的册子,又从秦忠家的手上接了一叠写了密密麻麻字据的纸张。“这些,都是你那些好帮手的画押陈词。我可在手里捏的紧紧的。本来早就该将你发落了。可谁知你总有那狐媚子功夫让老爷为你说情。我拗不过老爷,便只能咬牙纵容你。可是。今日……”

海氏看着婉姨娘灰败下来的脸色,心中暗爽。忍不住冷笑出声,“你纵女行凶,害四丫头不成。怕老太太追究,将你置于死地。便黑了心肠先下手为强,想要送老太太归西。我朝素以孝道治天下,你仗着老爷宠爱,对老太太痛下毒手。是要将老爷置于何地?别指望老爷会来救你!”

“太太怎能如此血口喷人。”婉姨娘溃败神色,转瞬即逝。立刻换上一副温柔无辜神情。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助的望着海氏。仿佛是一个无知少女受到了夜叉侵犯

海氏最恨她这幅娇柔无辜模样,咬牙道。“老爷又不在场。你这幅样子给谁瞧?没得叫我恶心!”啐了她一口后,海氏又转身一把将汪氏扯了过来。“她存了歹心,拉你做替罪羊。你就要这么认了吗?你若不将事情说个清楚,日后恐怕花家绝对不会照顾害老太太元凶的儿子。”

汪氏一听要危及到李贺,立即将脸上泪珠一抹。怨怼的望向婉姨娘。“你这毒妇,原是害我。”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婉姨娘手脚大乱,瞪着汪氏大叫。“还不是你自己心存贪念!”

这句话,纰漏好大!汪氏不理睬她。忙扯了海氏袖子。“太太救我。”

“我自然会救你的。”海氏点头。一副宽厚仁慈模样。“婉姨娘如何撺掇你跟花家作对,你只要说个清楚明白。我自然会帮你在老爷、老太太跟前说话,从轻发落。更不会罪及贺哥儿。”

汪氏眼珠一动,似是明白了海氏话中含义。便从婉姨娘暗自将芳姨娘过世消息传给她开始,一件一件讲起。其中从婉姨娘是如何撺掇她以名誉要挟花奕要拿抚恤金、讨花如瑾做媳妇;到被老太太严厉打击之后,婉姨娘又是如何透露花奕请了江淮进家学,出资捐助她从扬州一路跟到锦州,再撺掇汪氏送李贺进花家家学;再到最后海氏领姑娘们上京拜寿,婉姨娘是如何撺掇着汪氏对老太太下黑手的过程讲的巨细靡遗,直教人叹为观止。

婉姨娘一环一环设计的巧妙至极,若非汪氏亲口点破,全然没有人能想到,婉姨娘会同这件事有牵连。

“她说,老太太当年花了重金要我将芳妹妹送进府里做妾,如今又害的芳妹妹英年早逝本就心生愧疚。不论我如何敲诈耍赖,她都不敢违逆,只有一味安抚的份。可我瞧着老太太并非如此好拿捏的人,又扣了我的儿子。我一时没了主意时,她又同我说,只要老太太一死,花家便没有人能够拿捏的住我们母子。到时候将如丫头吃的紧紧的,荣华富贵自是手到擒来。”

汪氏说的口干舌燥,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海氏眨了眨眼睛,犹自回过味来。怒目圆瞪,正要发威。却见汪氏噗通一声跪倒在海氏脚下,用力扯着其裙摆,哭求道。“我是猪油蒙了心,才着了她的道。太太救我……我无心与花家为敌!”

海氏皱了皱眉,露出一丝鄙夷神色

。用力将裙摆自她手中扯了出来,沉声道。“我自有主张!”

汪氏许是婉姨娘合作过,最不靠谱的同伴。她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妈妈,人家好歹是被用了刑,才出卖自己的,可汪氏呢?不过是海氏一句模凌两可的话,就将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当即便胸中怒火大盛,完全不顾及往日的柔弱气质,猛的冲上前,就要同汪氏厮杀。

“你这毒妇,若不是你有心窥探我花家钱财,如何惹得今天祸端?现下将什么事情都推倒我的身上?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婉姨娘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往日模样。她张牙舞爪,却被两个眼明手快的婆子上前扭住,生生将她那柔弱的小身板,扣了个死紧。

婉姨娘一扫往日仙女姿态,虎狼般奋力挣扎,扭了几扭,也不过是涨红了脸,完全没有能逃脱的可能。

海氏冷眼瞧着,“我劝你省些力气吧。”转头又瞧着早已经被人拎起来的四个婆子,“你们都是婉姨娘身边得力的人,总要好生对待才是。”

海氏嘴角那抹笑,冷的吓人。那四个婆子皆向地上躺着的宋妈妈瞧去,有三人已经是瑟瑟发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偏有一个容长脸,瘦小身子的妇人把腰板挺的笔直。声色厉荏道,“太太这是屈打成招!”

海氏脸上乍然一副无赖摸样,笑而不语。一副,我就是屈打成招,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那妇人见了,怒从中起。横眉对着自己的同伙道,“婉姨娘对咱们恩重如山,咱们几个是绝对不会在棍棒之下屈服的。”

海氏大翻白眼,吵了这一会儿也有些疲乏。便坐下独自端茶来喝,不予理会。

花若瑾噗嗤一声,笑倒在花如瑾身上。惹得正聚精会神的花如瑾一脸茫然,低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妇人当真无知,竟不知秦妈妈的手段吗?”花若瑾眉飞色舞,“堪比慎行司的司刑嬷嬷,可是叫人生不得,死不了。”

看着花若瑾自在得意的模样,花如瑾的嘴角抽了抽。转头去看秦忠家的领了一排八个婆子鱼贯而入,有四个手上端了紫檀木雕花小盒子,有四个手拿了一捆粗麻绳子,依次交替排开,两两并肩而立

。给海氏行了礼后,直接两个一伙上去分别按住一个婆子,只见那拿着绳索的妈妈将手中绳索一抖,麻利的往被捉的手脚上一套一绕,便让他们完全动弹不得,又不知在哪里变出了一块破布,塞了口唇,又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一气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令人咂舌。

这边捆绑的工作结束,实行者又转头,从早就被打开的紫檀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银制钳子,见海氏点头后,方才一齐上前。一个上前将被绑着的鞋袜脱掉,一个则迅速上前,用钳子夹了其指甲,猛一用力,伴随一声惨叫将其指甲整块掀掉。

花如瑾目瞪口呆,耳畔回响着凄厉喊声,眼前则仿佛是红光一片。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往花若瑾身上倒了一倒。

绕是她两世为人,也未曾见过这般酷刑。她生母罗夫人温柔贤惠,对下人极为宽厚,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何况说是动用司刑。纵然是前世的婆婆齐夫人刁钻刻薄,寡恩无情,常常苛待下人,也未曾见她动过如此酷刑,最重也不过是叫将犯了事的丫头婆子拖出去打板子罢了。

若瑾十分同情,如瑾也忒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了。伸手很有姐姐风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厉害的还在后头,留些精神仔细瞧着。”

哪个做主母的,手里没几个会下司刑的嬷嬷。如瑾果真是个庶女,小家子气的很。

两姐妹互动之时,司刑嬷嬷早麻利的将那四个婆子的十个指甲尽数剥掉。汪氏在一旁汗流浃背,婉姨娘脸色惨白。海氏和秦忠家的则是一脸悠游。

那被用刑的四个婆子,皆是痛哭流涕,有两个已是昏死过去。剩下的一个已抖如筛糠,哭爹喊娘,好不可怜。

另一个,却是那容长脸的妇人,端的是有铮铮铁骨,纵然是双脚被血浸染,疼的面无血色。依然咬唇不发一言,只愤恨的瞪着海氏。

婉姨娘见此,心中感激涕零。冲上去,搂住那妇人。“我知你是个忠心的,日后我必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男人和兄弟,皆有好差事可领。”

花如瑾听了这话,抚额长叹。若瑾忍不住撇嘴,暗笑。而在外面看了半天戏的花奕,也终于忍不住,一把揪了帘子进门。“你还想有什么日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