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算日子,徐容卿已经走了近四个月,而花如瑾的产期也即将到来。

这日,花如瑾显得格外焦躁。午觉醒来,就一直不停的在屋子里踱步。徐容卿已经有近半个月没给家里来过一封信了,花如瑾常听人说,南边灾情严重已经开始闹上瘟疫了。

自打闹了瘟疫,皇帝便马不停蹄的回了京城,国不可一日无君,是以天下不能冒失去皇帝的危险,于是这艰苦的任务就交给了徐容卿。他留在重灾区,全权接任灾区各项事宜。

也许是因为太忙,只在皇帝启程回京那一日,花如瑾接到过徐容卿的家信。简短的叙述了当时的情况,并非常抱歉的告诉花如瑾自己可能不能如期回到府上,要花如瑾一定要万分小心。临走时留下的护院都是十分可靠的,若是甘氏等人有所举动,她一定不要顾及太多,要么请娘家人来助阵,要么干脆就回花府,有花老太太必定能护得她周全。

花如瑾即刻回信,告诉徐容卿自己在外万事小心,家里一切都好,盼望他能早日回来。浓情蜜意,说不尽的甜蜜温柔。

这一封信寄出去以后,等了许多日子都不见徐容卿的回信。产期接近,太医频频来把脉保胎,花如瑾更是心焦气躁。

皇后娘娘不时打发人来送各种普品,又耳提面命太医一定要照顾好花如瑾,若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花老太太也常使人来探望,一时间花如瑾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外面是谁?”花如瑾正在屋内踱步,突然听见窗外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音。肃然听不真切,但却偶尔能听见,侯爷、夫人、皇上等称呼。花如瑾皱了皱眉头,看着坐在窗子边明显有些坐卧不宁的蜜桃。()

听到花如瑾的声音,蜜桃吓了一跳。绣花针不客气的在手指上扎了一个眼,她忙将针线放下,含住了手指,摇头。“没什么,许是洒扫的小丫头们淘气,偷懒在廊下说话。奴婢这就将她们打发走了,免得饶了夫人清净。”

蜜桃一面说着,一面迅速起身要往外走。

花如瑾眉头微微蹙起。蜜桃很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虽然是觉得事有蹊跷,但却也不说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走出去。自己则坐在方才蜜桃坐过的地方,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蜜桃掀了帘子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红菱的外院的小厮徐权站在廊下不知说些什么,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蜜桃急匆匆的走过去,压低声音,“伱们两个小声些罢,怎偏要在这屋的窗下说?恐怕夫人听不见是怎的?”说着又瞪了徐权一眼。“伱既然知道侯爷此时必定不肯让夫人知道的,做什么要在这里吵嚷?伱存了什么心?”

那徐权听了,顿时脸色一白,拔尖了声音道,“蜜桃姑娘可真是冤枉人了,我不过是着急,想要找红菱姑娘讨个商量。我跟在侯爷身边多年,自知侯爷秉性。若是真惊扰了夫人,侯爷还不扒了我的皮?”说着又很溃败的低了头,“侯爷恐怕是再没有机会扒我的皮了。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却……哎,若叫夫人知道了,可怎么说好!”

“伱小声些,我瞧着伱就是存了祸心的!”蜜桃瞪了眼睛,拉着徐权便往远处走。嘴里还在不停的斥责着什么,可花如瑾却已经听不清楚了。

花如瑾坐在床边。身子一下软了下来。手心冰凉,方才徐权话中的意思,便是徐容卿已经出了事情。难怪这许多天都不曾听到她任何的消息。

怎么可能?徐容卿身强体壮,脑子又十分好使。这种赈灾的时候传染上瘟疫的可能性太低。花如瑾揉了揉太阳穴,这里面有阴谋。

红菱沮丧的进门时,正看见花如瑾在皱着眉头揉太阳穴。忙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头疼?”说着又将桌上的熏香炉打开,“许是这香味太重了,奴婢去换一些清香的来。”一面说着,一面又将紧闭的窗子打开了一个缝隙。让屋子里的空气流动一下,也好换换空气,让花如瑾的头疼好受一些。

花如瑾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红菱忙碌,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太夫人整日吃斋念佛,没什么特别的。五奶奶忙着管五爷房里的小妾,正是忙的不可开交。其他几房的都安静本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红菱日日都要打探那边的情况,回答的十分迅速琉璃。

使出反常必为妖,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安静。花如瑾单刀直入,“外面送信来的是徐权?说是侯爷出事儿了?”

“嗯。”红菱见瞒不过,只能点头。偷偷抬眼去打量花如瑾,并没有看见她脸上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花如瑾缓缓起身,“打发人今日便请稳婆来吧,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另外太医署的宋太医也请来,安置在外院离咱们院子最近的地方。请邹二爷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我觉得似乎是要出什么事儿。”

这邹二便是徐容卿走时留下的护院。

红菱正要应答,花如瑾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顺便去告诉张妈妈,恐怕我这几日便要生了,我之前嘱托她的事情定要办好才是。”

“嗯。”红菱应了声,便匆匆去了。

翠竹自外面提了一个食盒回来,见屋里没有人只剩下花如瑾一人,正在自顾自的斟茶。忙不迭的将手中的食盒放下,上前来给花如瑾倒茶,嘟囔道,“翠微这丫头又跑去哪儿了,怎叫姑娘自己斟茶。”

“是啊,许久没见到翠微了。”花如瑾看着茶碗被斟满,缓缓开了口。

翠竹将茶杯递了上去,心里有些狐疑。夫人今日似乎是神态有些不对,眼看着就要生了,这屋子里的人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是。

到了傍晚,花如瑾的肚子便毫无征兆的疼了起来。果不其然,是要生了。一时间屋子里忙成了一片,可本应该到位的稳婆却迟迟没能来。

彭妈妈焦急的站在门口,不停的来回踱步,向外张望。终于见到翠微领着一个身体微微有些发胖的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忙迎上去,呵斥道,“怎么这么久?”

那稳婆气喘吁吁,连声道歉。翠微也是一副愧疚的神情,“夫人说是不放心府上的稳婆,要回花府请老太太院里的人才稳妥。”

彭妈妈皱了眉头,回头去看那匆匆进门的稳婆。“她是哪个?我怎没见过?”

她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怎么就从来没见过那个婆子?那些会接生的,大抵都是他们一批的老姊妹,她不说各个熟悉,可也都知晓一二。方才那个明显是个陌生脸孔。

翠微眼神有些闪躲,也快步进了门。“是大奶奶引了来的,我也不知道。”扔下这句话,便匆匆的往屋子里走去。还抓着忙碌的翠竹不停追问花如瑾的情况如何。

屋子里四处充斥着闷热和血腥的味道,花如瑾的声音从开始的嘤咛,渐渐的变成了喊叫。她疼的浑身冒汗,根本听不清稳婆在说什么。

脑子里开始混沌一片,一会是徐容卿焦急的脸,一会是齐玉衡温柔的眼睛,一会有事孩子苦寒的声音。她整个人的意识开始渐渐不清醒起来,腹部的疼痛却越发的清晰,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宋太医踩着焦急的步伐进来的时候,花如瑾已经没有了力气。

红菱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蜜桃已经开始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稳婆满头大汗的喊着难产,说是胎位倒置,孩子的脚先出来,花如瑾这会儿昏了过去,恐怕是要将孩子憋死。现在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

留?一个?怎么留?这又是个儿子。自古都是留子去母,侯爷不在,肯定是要这样。可若是侯爷在,依照他们夫妻的感情,是必定要保全夫人的。

一时间花如瑾身边的人都开始泣不成声。

甘氏故作焦急的在小甘氏的搀扶下跑了过来,连声追问情况如何。一听说孩子大人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沉吟半晌,憋出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旁的小甘氏却急的直跺脚,“母亲糊涂,现下哪里还有青山?侯爷生死未卜,若是留不下一男半女的,岂不是无后了?这爵位怎么办?这侯府怎么办?”

深明大义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觊觎侯位许久的人。

甘氏继续露出为难的神色,两人的双簧唱的极好。

“母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伱先下是留下了嫂嫂,可若是嫂嫂醒来知道侯爷已经不在了,她又没能为侯爷留下孩子,岂不是恨死母亲了?”小甘氏继续添油加醋。

“哎,”甘氏叹了一口气,故作忧郁的又看了一眼小甘氏。“留孩子。”

“慢!”甘氏话音一落,门口处突然响起一声沙哑却急促的声音。

众人侧目望去,皆是吃惊的瞪大了双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