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瑾这一起身,结结实实的唬了大家一跳。()哪个还管自己手里拿着什么,现下坐着什么。都是停顿下动作,好奇的张望过来。

有等着看笑话的,自然是一脸的新奇。也有好心担忧的,自然是面露戚容。可大多数,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然是气定神闲,眼珠在花如瑾身上扫了几圈就算完了。

“三嫂……你没事吧?可万要保全住身子啊。”小甘氏收到甘氏的一记眼色,赶忙起身去扶住花如瑾。看着是好心搀扶,实际是钳制住她。花如瑾的性子很难捉摸,保不齐她会做什么。

郑氏见状,也要起身。却见花如瑾用力拂开了小甘氏的手,知道上前恐是要多事,于是便作罢,放松了身上紧绷的肌肉,重新坐好。

花如瑾抓着小甘氏牢牢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暗自咬牙拂开她。笑的人畜无害道,“好弟妹,劳你费心。事情真相未明,我倒还不至于伤心至此。平白的浪费了眼泪和心劲儿,若是侯爷知道了,恐要笑话我没主意。”

她是个主意大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要再次重申呢。小甘氏神色讪讪,心里觉得被压了石块一样堵得难受。花如瑾柔和的眉目此刻看在她眼睛里就是万分的狰狞。悻悻然松开花如瑾的手,还装出那副关心人的样子,没得让花如瑾一阵恶心。

花如瑾别过头去。不瞧她。将锦囊中收好的真玉佩取了出来,托在掌心之上。往甘氏身边走去。在离她几步之遥时停住脚步。目光炯炯看向她道,“母亲莫要伤怀。那玉佩非是侯爷身上之物。”说着又将自己手上的玉佩往甘氏眼前递了过去,却在她要伸手去拿的时候猛然收了回来。看着甘氏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扫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不紧不慢道,“不怕母亲笑话,我和侯爷新婚燕尔就要别离,万分舍不得。便缠着侯爷要了这贴身之物,慰藉相思之情。这一块千真万确是侯爷身上的,却不知母亲手里那块是哪里得来的。”

花如瑾话音一落,众人便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甘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不知道她和她儿子觊觎侯位。

花如瑾这不软不硬的话,什么也没说,可却比什么都说了还精彩

甘氏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可到底她是见过阵势的。命人将那假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张妈妈。“张妈妈是侯爷的乳母,最是认得侯爷的东西,不若要张妈妈将这两只玉佩都拿来仔细瞧瞧。”

甘氏话外之音,便是花如瑾和徐容卿相处不久,搞不好在用假玉佩糊弄人。

张妈妈吹着眼眸。恭敬的接了,很是认真的翻看了一番,继而将玉佩送还到甘氏手中,又取花如瑾的玉佩来瞧。

本是紧拧的眉毛,在细细看了花如瑾手中那块玉佩时骤然舒展。递到花如瑾手中后,微微对花如瑾点了点头,以示安慰。而后转头对甘氏屈膝福礼,道,“回太夫人的话。夫人手中的的确是侯爷贴身玉佩,而夫人手中的是假的。”见甘氏皱着眉头,又详尽解释到,“大家都知道,当年小侯爷的玉佩摔坏过。那裂痕在侯爷看来却是不美观,遂便找了玉匠师父点了丹青渗进那玉中,做了一副小小的画儿。那裂缝乍一看去,好似是摔坏所致的裂纹,可细细看去,却是个五爪青龙。若是放在阳光之下,瞧的更清楚。”

甘氏伸手将手中玉佩举了起来,对着窗子洒进来的阳光去看,哪里有什么青龙?花如瑾站在一侧,清晰的看见她的眉梢一抽。

心里说不出的欢脱。()转身自己也将那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通体透着莹莹光泽的玉佩之中,却是有一个小小青龙。

为让众人信服,少不得要一一传开来看。众人因见了这精湛的技艺手段,都顾着唏嘘赞叹,哪个还管何为真,何为假。况且,这宁远侯府谁当家,他们都是仰人鼻息而活的。

看似宽宥,实则苛刻的甘氏母子,其实比不上徐容卿那个面冷心善的愣头青。

坐着看戏看了半晌的徐容修,啜了一口茶后,将汝窑三清虾茶盏放下。缓缓开口,道,“谁人不知张妈妈是侯爷的乳母,心自然是偏的。自然是要帮着侯夫人说话,便是那玉佩是假的也能说成是真的。”他语调慵懒,惯带着那么一股纨绔味道。眼睛好似不经意的划过花如瑾平静的脸庞。

他眉宇之间有七分酷似徐容卿,却没有徐容卿生的那般俊朗刚毅,多了几分阴柔。美则美矣,只是全没有男子气概。

花如瑾侧目去看他,嗤笑出声

。“怎么,五弟就这么盼着你三哥哥去世不成?”

徐容修好似偷糖吃被抓现行的孩子,脸涨了个通红。急道,“嫂嫂怎么这么说话?我们兄弟情深,他过世我比你还痛心疾首。”

花如瑾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倾斜,笑的十分嘲讽。“若真心痛心疾首,在听见侯爷过世消息的第一时间想到的该是否定这个消息,想方设法去排除他真的亡故了的可能性。而非是即刻便认准了他已经过世,并忙不迭的公诸于众。五弟的兄弟情深,倒真是让人颇为惊讶。”

当众被解了短,徐容修觉得好像被人拔了个精光,连块遮羞布都被花如瑾扯了个细碎。他所有不可告人的想法,这会儿似乎都**裸的暴露在了空气里。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不仁不义的人,大家都知道他在巴不得自己的哥哥早点死去。

他恼羞成怒,就要发火。可抬眼看见甘氏立眉瞪着自己,即刻便偃旗息鼓。鼓着腮帮子,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再不看花如瑾。

花如瑾大获全胜,却没有掉以轻心。她转过头去看甘氏,“母亲今日请了族中的长老们,又叫齐了亲戚们,可就为了宣布侯爷的死讯?”

甘氏不置可否。花如瑾又道,“母亲都不搞清楚状况,就这么急匆匆的宣布,真是引人深思。”

撕破脸的最大好处,就是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甘氏一定是拿准了花如瑾不敢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才召集了众人,想要她陷入在敌众我寡的可怜境地下,不得不低头承认徐容卿已死。襄阳侯夫人都要给襄阳侯披麻戴孝了,谁还敢吵嚷着侯爷在世?又有谁还能拦着她儿子袭爵?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教养极好的姑娘,做起事来却像是个破皮破落户,根本不留情面。

而且还惯带着那甜美的笑容来恶心人。

甘氏稳住心神,强压住胸口翻涌的恶心感。皱眉道,“这玉佩暂且不提,可那一身铠甲可千真万确是侯爷身上的。”说着便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又有小丫头捧了放着沾满血迹的盔甲上前。

“可到底没有侯爷尸首不是?”花如瑾只瞥了一眼那盔甲,并不细细去瞧

。“容媳妇说句不该说的话。若今日被传战死沙场的是五弟,母亲会不派人去核实真伪,就这么草率的宣布审讯,并迫不及待的要给侯爷立衣冠冢么?”

花如瑾字字锱铢,掷地有声。分明就是在指责继母黑心。

饶是甘氏在淡定,被这样骂在脸上也还是坐不住了。一双保养极好的白嫩双手紧紧抓着躺椅扶手,金属护甲挂在檀木之上发出刺耳声音。这样的盛怒,是想要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偏偏花如瑾像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孩子,又继续对那糊涂蛋堂叔道。“今日劳烦堂叔大老远的走这一遭,却是白跑了。咱们侯爷才打发了贴身小厮来报平安,说是不日就要回府了。堂叔不若留在府上多带些日子,到时候要侯爷陪您吃酒逍遥,岂不好?”

那老堂叔最是个爱热闹好吃酒的,更是个猴一样精明会钻空子的。瞧甘氏被媳妇这样排挤着,却没人跳出来帮着说话,可见她在这府上混的不怎么样。眼前这个侄儿媳妇现下可是侯夫人,若是徐容卿这次立了功,搞不好还会有诰命在身。亲近谁,远离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老家伙就在心里算计了个明明白白。

咧了嘴,露出一口已然不齐整的牙,笑的十分灿烂。连连点头,道,“好好,再好不过了。”

甘氏看着那老家伙就这么倒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要挑唆襄阳侯府令两房的出来搅合,她眼睛刚扫到二老爷脸上,那个老猴儿就别开了眼睛。

笑眯眯的看着花如瑾,“今日听侄媳妇这一番话,看来侯爷定安然无恙。若是久不回府在做计较也不迟。”又侧头去看堂兄,道,“我说三堂兄,我得了一对上好的蛐蛐,你不是最爱斗蛐蛐的,咱们去斗上一局如何?”

甘氏母子小肚鸡肠,若是真要他们袭了爵位,必定要分家。到时候,他们二房还怎么像寄生虫一样活着?他可不傻,徐容卿再怎么严厉,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叔叔扫地出门。该往哪边站,他清楚的很。况且,这个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嫂子,他是真看不惯啊!整整她,爽一下自己,顺便卖花如瑾一个人情,如此甚好,甚好。

“再好不过了。”堂老爷连连点头,他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花如瑾很感激的对二老爷福了福身,这解围的情她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