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瑾伸手挡住要去掀帘子的蜜桃,打了一记眼色,两人皆是蹑手蹑脚往后退了一步。

只听得屋内似是有瓷器落地的清脆破裂之声,想来是摔的力度极大,声音有些刺耳。

随即又听得老太太一声断喝,“哪个要你自作主张的?我花府药膳婆子方才从苏府出来那花盛瑾府中孩儿便没了。便是傻子也知道,是谁做的。你是怕这满京城上下的人,不知道花府主母苛待庶女吗?你是怕我如儿日后嫁人不备婆母嫌弃吗?”

海氏略略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怯懦

。“可是母亲,若是要花盛瑾将这孩儿生下来,似儿留下的这一双儿女,恐是护不得周全了。”

花老太太盛怒之下,脸涨的通红。双手攥拳,用力一把拍在身边酸枝木雕花小机上,桌上的紫檀木松柏小屏被震的直晃悠。

只听花老太太怒喝之声顿起,“你以为哪个府上的主母都似你这般糊涂不成?那苏夫人是何出身?哪里会容得一个继室所出的孩儿去抢了他嫡亲孙子的地位。你却不知,现下宁远侯府已经敲定了要过继容哥儿吗?他日后便稳稳妥妥的是宁远侯世子。你现下做出这样有违天理之事,岂不是给孩子没脸?瞧瞧,这宁远侯世子的外祖家,是何等为人?本就是五代而斩的爵位,你以为圣上愿意要这宁远侯再延续五代不成?你这般胡闹。若是圣上一个不高兴,只小一句话。那到手的位子便就飞了!我似儿何等要强,那容哥儿又生的如何出息。难不成就都要毁在你这个糊涂虫手上不成!”

海氏被花老太太指责的羞愧难当。诺诺低头不敢言语,现下若非屋中一人没有,她真要找个地方将自己这越发肥硕的身子藏起来了。

花老太太看她这幅样子,更是怒火中烧。若非是见她也上了年纪又是一家主母,定是要一巴掌拍在她脸上给她写教训。

现下既不能打她,也要好生责罚。于是便咬牙喝道。“还不跪下!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竟还要如此恬不知耻的站着同我说话不成!”

海氏自是知道自己闯了祸端,虽是觉得婆母有些太过严厉,可依旧还是在小小的挣扎后决定跪下来。

本是想要去寻人那个蒲团来。可四周哪里有人。

花老太太见她左顾右盼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喝道。“还不快跪下!”

海氏被这以吼,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求道,“母亲息怒。”

这二十年来,她深知花老太太脾气。她火爆性子,发起火来无人能敌。别说她这个有些家世背景的媳妇,纵然是皇亲国戚,她犯了牛脾气也是敢惹的。

“我息怒?若想要息怒,只管别叫苏家人找上门

。你若平衡不好这关系,影响了我容哥儿袭爵。我如儿嫁人,我定要休了你这不孝儿媳!”花老太太怒急,用眼睛奋尽全力剜着海氏,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海氏也是被唬的够呛,哪里还知道去争辩,颓然跪坐与地上,竟是莺莺哭了起来。这一个跪坐不要紧,一双抱养极好的手,都按在了方才老太太仍的茶盅碎片之上。鲜血顿时染红了手下陶瓷碎片。

老太太皱眉,扬声道,“来人!”

花如瑾闻言,讶异万分。和蜜桃两人对视而立,皆是愣怔不已。此时只听得屋内响起一阵细碎脚步声,花如瑾和蜜桃忙后往后退了几步,只当是刚来,正要往屋子里走。

孔妈妈一脸焦灼快步而来,一把便将帘子扯了下来,正要寻小丫头们。忽而见花如瑾和蜜桃在门口,先是一愣,而后掀了帘子让进,“姑娘快进。”一面请着,一面又向里面传报。

海氏听闻是花如瑾进门,自是要顾忌形象,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直将老太太看得一愣。

花如瑾步入花厅时,看见的是一身鱼纹长衫的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大堂椅上,旁边站着略显狼狈的海氏,两人皆是面色潮红。

而在自己脚下,则有一滩混着茶渍和血迹的陶瓷碎片。

此刻正有小丫头慌张而来,速速收拾了。

老太太看着花如瑾身后拖着紫檀木雕花大托盘的蜜桃,又见那上面拿红色丝绸盖着,便知那里面定是放的嫁衣。于是,便招手道,“可是嫁衣绣好了?”

老太太脸上怒气的红晕已经渐渐消退,此刻却显得脸色有些苍白。花白头发更显得人有些憔悴。而一旁的海氏,却是面色红润,因是今日发福,竟是看着平白的年轻了几岁。

想到她素日里的行为作派,心机手段不够,却偏还要处处逞能,每一次都要老太太操心善后。老太太因娶了她这样的媳妇进门,平白不知操了多少心。

越想,花如瑾便越觉得海氏可气。只略略给她行了一礼,便亲自从蜜桃手中拿走了嫁衣去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放过海氏一码,她自然是知趣的赶快溜走

待屋子里只剩下老太太和花如瑾时,老太太将那嫁衣重新放好,道,“你方才可听见里面的动静了?”

花如瑾总不能说谎,便讷讷点头,略显担忧问道,“盛姐姐滑胎了?”

老太太不置可否点头,有些狠狠道,“还不是你那糊涂母亲。盛丫头素日里所食之物皆属寒性,她本就宫寒,纵然是坏了孩儿也不易成型。指不定哪一日就滑胎了。我千叮咛万嘱咐,她油运期间莫要在打发府上的药膳婆子去。为的不过就是个避险二字。可哪个知道你母亲那般沉不住气,竟是巴巴的打发人去送了落胎之药。如此,岂不是做的太过明显了!”

花如瑾知道海氏蠢笨,却未想到她竟然蠢笨至此。惊讶道,“那苏府作何计较?”

当初花似瑾过世时,苏、花两家可不少结怨。现下有这大好时机,苏府还不借此大动干戈?小了说是内宅起火,大了岂不是要去参花奕治家不严?

花如瑾担忧之色渐露,花老太太却冷哼一声。“他苏府也不干净。”

花如瑾见老太太神色,又知道她素来便是手段极多。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祖母有法子?”

“他苏家若不张扬,这事便也罢了。”花老太太握着花如瑾的手,猛然加重了力度。“若是张扬起来,便有他们好看。”

原是这苏府里苏誉房里的女人们各个都不安生,他前一阵招惹了自己姨母家的庶出女儿,两人一来二去有了首尾。因着她有了身孕,苏誉又不觉得多天一个女人有何不可。便只知会了花盛瑾一声,便将人领进了房里。

花盛瑾面上做的大度,讨了苏母和苏誉欢心,可背地里却是不少收拾这姑娘。几次三番下手之后,便将那女子腹中孩儿打掉了。

因着那女子本已经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这一滑台险些要了性命。若非是苏誉极是发现,请了太医,恐是此刻已经是一尸两命。

那女子,做姑娘时,既能勾引得苏誉要不的体面与其有了首尾,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

花盛瑾害的她五个月滑胎,日后不得受孕

。她身子虚弱,苏誉不曾与其圆房,又添了美人,将其抛之脑后。她哪里能忍得住这口气,自是要报复花盛瑾的。

而苏夫人本欲娶进门的是花如瑾,对盛瑾一百个不满意,她进府后又急于夺权,自是惹的苏夫人对其更加不满意。

这两厢凑巧下,两人就迅速结成联盟。为的便是压制了花盛瑾。

这苏誉姨娘身边,有着老太太安插进去的人,对这狼狈为奸二人的行动了如指掌。

他们私下里对花盛瑾下的毒手不少。若老太太反咬一口,说是苏府所为,他们也完全招架不住。

花如瑾十分佩服的看着老太太,她真是处处都安排的周密妥帖。

花老太太揉了揉花如瑾的头,“只求日后,你嫁的姑爷能是个实心的,莫要这般朝三暮四。”

花如瑾听闻,眼眸顿时黯淡下去。前世,那齐玉衡是何等品质的男子,可还不是朝三暮四了?她叹了一口气,“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只求给我一个妻子的位子,能让我安身立命便是。”

老太太紧紧搂了花如瑾在怀里,安慰。“我如儿是个有福气的,自不会错的。”

花如瑾出嫁前,花府这场风波终于是在老太太的极力周旋之下消于无形。

花盛瑾也因此元气大伤,再不敢在苏府造次。又因她再不能受孕,此生定是不会再有孩子。便也全心全意去抚养花似瑾留下的一双孩儿。虽她常常看见两个孩子茁壮成长而觉得堵心,可为着自己日后能有儿傍身,也不得不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日子就这样在偶尔的惊骇中平淡而过,花如瑾的婚期渐渐临近。

襄阳侯突然风寒,在花如瑾和徐容卿成亲的前一日病倒。

襄阳侯府上下忙乱,竟是无人来张罗婚事。

久居鲁地的鲁王王妃,既徐容卿长姐,带着给弟弟的贺礼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襄阳侯府,坐镇弟弟新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