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奕并未提前告知家中,他今日要带盛瑾回盛京。便连他何时去迎接的女儿,众人也一无所知。他一大早给老太太请过安后,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便跑了出去。海氏只道他是衙内有要紧事,并不知道他是去接花盛瑾。

如瑾得知父亲和姐姐回来,自然要随着海氏一道迎接。

如瑾与盛瑾并肩跟在海氏身后,站在大开的二门处,见两顶青轴小轿一前一后并列而来,两边分别跟着两个小厮和两个妈妈。众人见此,便知那跟着小厮的轿子里面坐的是花奕,而两个妈妈跟着的轿子里坐的是盛瑾。

待到了二门处,轿子一次停了。花奕不等人去掀开帘子,便顾自甩了帘子出来。脸色阴沉,眉头紧蹙。见了海氏只微微点了点头,对于两个女儿的屈膝行礼也只是急匆匆的摆了摆手,不待盛瑾下来,便阔步迈过门槛,进了二门。

海氏哪里还去管盛瑾如何,只给若瑾打了一记眼色,匆匆跟上了花奕。口中念着老爷,又碎碎的询问了几句。

若瑾自是明白海氏之意,忙拉了如瑾紧随其后。

如瑾转身之前,却见得盛瑾拿足了小姐架子,扶着婆子的手颦颦婷婷的下了轿子。身上海棠红黑相间绣仕女嘻春马面裙,面料色泽光艳,做工极好,此刻便是再远处也能瞧得见金丝反射的光芒,以及马面上绣的栩栩如生的仕女。见她这般光景。如瑾便知了苏家的态度。这位姐姐看来,很快就要成了两个外甥的继母。而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成为宁远侯太夫人也说不定。

花府新修葺扩建的府邸,红墙绿瓦簇新艳丽。便是门口蝠鹿同寿浮雕影壁也经过了翻新,整个府邸比不得王府的恢弘却也不失雅致奢华。

可此刻看在盛瑾眼中,却如何也比不上处处都经过精雕细琢建造的苏府。她对于门第和富贵的奢求,让她下意识的拿两处来做比较。

她扶着婆子的手,不慌不忙的踏步而来。

见她这幅硬装雍容的样子,若瑾忍不住撇了撇嘴。贴近如瑾道。“你瞧,她将父亲气成了什么样子,现下还做出这幅高傲模样,岂不知她将花家的脸都丢尽了吗?”

语气中有些义愤填膺

。可更多的似乎还是幸灾乐祸。

如瑾被若瑾紧紧攥着的手,觉得略微有些出汗。不自在的在她掌心之中动了动手指,“盛姐姐素来就是这般孤傲冷清的样子。”虽然如瑾也觉得盛瑾似乎有些得瑟大劲儿了,可若在点火就着的若瑾面前说这样的话,恐怕很快就会爆发战争。而自己则会无辜而有力的变成始作俑者。

若瑾对于如瑾的不上套,似乎并不甘心。又见她的手在自己掌心不安分的动弹,便以为她是厌烦与自己讨论这个话题。便更添一把火,一挑柳眉看向如瑾。“大姐夫若是掠人,总该是掠你的。如何就变成了是她?你们两个不是串通一气的吧?”说着又神秘的眨眨眼睛道,“若是我告诉她。你后来遇见了襄阳侯世子,你猜她会作何反应?”

如瑾侧目,略带一些厌烦的看了一眼若瑾。天知道,她是受了什么要命的教育,会从一个天真烂漫、爱耍小性子的大小姐扭曲成,善耍心机,又脸皮死厚的市井小妇人。对于现下这个心思明显比之前细腻,脑筋又明显比从前好用的若瑾,如瑾只觉得十分无力。又略略带了一点厌烦。

神色清冷,道,“姐姐以为她会是什么反应?”

不答反问,是如瑾一贯作风。若瑾似乎早有预料,脚下步伐不停,亲昵的挽着如瑾的手臂。笑道,“我猜,当初你是故意将能嫁入苏府这种好机会留给花盛瑾的吧?”

如瑾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别人相中,自己恰好有不想要的东西,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这是她花如瑾的一贯作风。

若瑾对于自己一猜即中的能力,感到十分欣慰。粉扑扑的小脸上竟然洋溢着几分得意,道,“以花盛瑾的作风,若要她知道你后来遇到了襄阳侯世子,并被他送回了府上,恐她不会认为苏家一事是你好心礼让,而会认为,是你处心积虑的抢了本该是属于她的好姻缘。你猜,她会如何对你?”

如瑾挑挑眉毛,“她便是再把我推入严寒里结了冰的湖水中又能如何?两败俱伤?姐姐以为,盛姐姐没长脑子?或者,姐姐以为祖母会纵容此事发生,而让始作俑者逍遥法外?”开玩笑,这花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是吃素的。

苏府一行,如瑾彻底对若瑾心生厌恶。看着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满和鄙夷。

面对如瑾嗤之以鼻的表情,若瑾只觉得自尊心受挫

。甩开亲昵挽着如瑾的手,冷哼一声,“别以为自己多了解旁人,咱们走着瞧!”

说着便一甩手中帕子,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如瑾在后面微微皱了皱眉头,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和反感紧追着往前跑了两步,十分亲昵的拉住若瑾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好姐姐,我浑说的,你别当真。盛姐姐会做什么我自然知道的。今日见父亲的脸色,和盛姐姐的做派,恐盛姐姐入苏府之事是十之**。姐姐怎不想想大姐姐留下的两个外甥。咱们若还一味的和盛姐姐作对,她如何能待两个外甥好?”

若瑾似乎有所动容,乌黑眼珠溜溜转动。而后似乎又想通了什么,一番眼睛,道,“她同婉姨娘一般,是狼心狗肺的。便是对她在如何好,她也不会好好待两个外甥的!”

若瑾依旧觉得如瑾才是嫁入苏府最好的人选。

一来,她虽手段不差,但却是个心慈的,日后便是有了自己的孩儿,也断不会苛待花似瑾留下的两个稚龄小儿。

二来,自己未来的夫婿江云赫曾经对她一往情深,这实在让若瑾心中有个疙瘩。她打心底里不想要如瑾嫁个好人。徐容卿处处都比苏姐夫好上不止一筹,又是个家世干净的男人,这多少让若瑾有些嫉妒。

她从来不愿意相信,自己便是与旁人没有利益冲突,也见不得旁人过的比自己好。

从前,她以为,自己厌烦盛瑾,处处想要盛瑾低人一头,是因为盛瑾自小讨了花奕欢心,夺了自己的父爱。

可自从同样不得花奕宠爱的如瑾,过的一天比一天顺遂,出落的一天比一天动人开始,她便萌生了想要如瑾也过得凄惨不顺心的念头。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

虽曾经也挣扎许久,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可渐渐的却也屈服于自己的这种想法。

也许,每个人潜意识里都希望自己比别人过的好。不论这人是什么样的出身,拥有什么样的容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如瑾并不知道若瑾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对于她的判断也不置可否。盛瑾那样的人,不虐待两个外甥便算的是万幸

一时间,除了叹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其实曾经有过一刻钟的动摇,想着或许自己应该挺身而出,让两个无辜丧母的小孩子日后能有人照顾。可转念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他们过的顺遂与否与自己何干?海氏和似瑾只算得上是对自己不坏,断算不得有恩。何必要为这样的情谊,断送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她非冷漠无情之人,总少不得要有些动摇。今日又听得若瑾这样一番话,便沉默下来。直至进了正院的上房,姊妹两人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盛瑾最后一个进门,见花奕黑着脸端坐在紫檀木二龙抢珠堂椅之中,知道他对自己所作所为十分气愤。便硬挤出两滴眼泪来,摇摇欲坠的跪倒在花奕旁边。

如瑾正站在花奕身侧,听得砰砰三声响头,又见盛瑾抬头时,额头的一片红肿,不禁有些瞠目。她这真是下了血本啊!可反观,花老爷铁青的脸色,和毫无温度的眼神,如瑾心中揣度,恐今次,盛瑾便是磕的头破血流,花奕也断不能原谅她了。

“爹爹,女儿不孝,令爹爹受辱。请爹爹责罚。”盛瑾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哽咽柔弱,便是一旁同为女人的如瑾都觉得我见犹怜。更别说是疼了她十几年的亲生父亲花奕。

本以为,花奕怎样都会伸手去扶女儿。可却不料,他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转头端起桌子上放着的景德镇青花抱琴会友茶碗,轻轻的哑了一口茶。挪开视线,不去看盛瑾处处可怜的样子,冷淡道。“没什么好责罚的,你既然挖空了心思想要嫁入苏府,我便成全你。”

海氏紧张兮兮的盯着花奕,见他对盛瑾可怜兮兮的样子并未动容,本是松了一口气。可听的此言,却是猛然一震。颤声道,“老爷?你……你怎么这般糊涂!”

花奕并未理睬海氏,只皱着眉头又将目光挪回到花盛瑾的身上。她那一身妩媚的海棠红色,顿时灼伤了他的眼睛。目光深沉似海,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只是,自你嫁人那日起,便再不是我花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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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我好想早早更新呢!待八号表姐结完婚,大概我就能正常更新了。现在每天累的像死狗一样。中国人结婚前要大摆筵席这事儿,真心好累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