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听言,便一五一十将那日在广济寺被花盛瑾推入湖中,得徐容卿相救一事细细说来。她并不知菏泽一见,最是令徐容卿触动。祖孙二人一时迷茫,哪里知道此事缘何而起。

素来文武各自为政,不相为伍,徐容卿如何会盯上花如瑾,这实在不符合逻辑。最后老太太只能自欺欺人的相信,这是缘分使然,其中隐情有待进一步研究。

如瑾和老太太都满怀忐忑,祖孙二人久未见面,少不得要在一起亲香片刻。直至戍正三刻祖孙二人才依依不舍回了各自房间。

自来盛京后,老太太虽万般不舍,但是另外准备了新院子给如瑾住。祖孙二人虽是比邻而居,但依旧不如住在一起时方便。

如瑾自老太太屋里出来,裹着一件丁香色金线绣蕉叶牡丹薄裘昭君罩,望了望天边生了毛边的月亮,被蜜桃和彭妈妈一左一右陪同着,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坦然。

自见徐容卿一面后,老太太顾不得去管花盛瑾惹了什么样的祸,更不想去理会苏家此刻要如何处理这样的乱子。

只一心去打探徐容卿的底细,从祖上三代开始挖起,连对方亲妈的三舅奶奶是不是嫡出都查的清清楚楚,更不要说此人的人品本性,和屋子里放了多少女人这种手到擒来便能得到的消息。

老太太大概对徐容卿此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孔妈妈端着一个放了一整套哥窑白釉印花翻莲茶具的紫檀寿字桃纹方口大托盘进了门,一面将其摆放在紫檀卷云纹炕几上,一面对着正细细翻看这几日搜罗来的徐容卿背景资料的老太太,挪揄道。“便是老太太当年给老爷讨媳妇。都没瞧的这般仔细。现下可见咱们如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一提到海氏,老太太就忍不住咬咬牙。将头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之中抬起来,摸了摸群青云纹抹额上镶嵌的大块翡翠,道,“别提那档子糟心事。若非是我当年掉以轻心。现下如何府上会频频出事?若不是老爷还算个明白的,恐我这几十年的心血都要毁之殆尽。”

海氏出身名门,却因什么狗屁的与母亲生日相克生生被送到乡下放养长大。本以为会是个朴实无华的好姑娘

。却不料她竟比自本门中养大的姐姐更会攀比嫉妒。好胜心与自己的能力完全不成正比,每每都要惹出各种祸端。

自进门开始,老太太便不停的帮她收拾残局。

老太太如此舍身为人。她却以为是婆婆抢了自己大权。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日吵闹,最后婆媳关系恶化,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她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孔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缘由。忙提了哥窑小茶壶,给老太太倒茶,“这徐世子。是有口皆碑的青年才俊。小小年纪,便驻守一方,又文虎双全。日后定是个了不得的。”

“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担心。”老太太接了孔妈妈递上来的茶。皱纹明显增多的脸上带着一丝愁容。“你想想,他既出身将门,如何不尽女色?现下也二十有二了,不但未曾婚配,屋子里竟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老太太想了想,又有些犹豫的压低声音道,“莫不是有什么毛病?明日,我却要找找我那些京中的老姐妹,看看哪一个家里有在太医院当差的,总要问个清楚。我好好的孙女嫁过去,可不能守活寡。”

孔妈妈听了这话,有些瞠目结舌。手上一个不稳,险些将茶壶扔在地上。

此时正是辰初初刻,每日女眷们都在辰初一刻来请安,如瑾总是特地早来一刻钟与祖母说些贴心话。现下正站在门口,等着丫鬟打开帘子,忽而听见老太太的对话,脚步一顿,满脸通红,竟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

可偏偏此刻打帘子的丫头,已经先声夺人的通报了四姑娘道。

如瑾也只能硬着头皮,一个矮身进了门。

老太太穿着一身藏蓝色万寿无疆云纹长褂,坐在紫檀木卷草纹藤心罗汉**,齐眉勒着镶翡翠群青云纹抹额,只松散的挽着一个矮髻。同以往的干练利落形象大相径庭。此刻见小孙女进来,素来表情冷淡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笑容。忙给一旁的孔妈妈打了一记眼色,示意她将手边堆砌在炕几上的一摞资料都搬走。又对如瑾招了招手,“快过来,到祖母这来坐。”

如瑾脸上红晕未消,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祖母,然后乖巧的走上去。捧着一摞子厚厚纸笺对如瑾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如姑娘后,又转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旁侍手而立的丫头

如瑾礼貌性了唤了一声孔妈妈后,规规矩矩的在面前的秋香色绣缠枝莲的蒲团上跪下,给老太太行了礼,而后挨着老太太坐在了一个紫檀嵌珐琅绣墩上。

老太太拉着她的小手,将她拉上了炕,“你母亲和姐姐还要过一刻钟才来,你上炕来和祖母说话。”

如瑾自然是高兴和老太太黏在一块,顺势便上了炕,和老太太隔着小炕几对坐。

这时孔妈妈又自外面进来,对着如瑾道,“盛京秋日干燥,最该润肺。老太太今儿早上吩咐了,要厨房顿了雪梨百合羹,润肺去噪,甘甜可口,就等着姑娘来喝呢。”一面说着,一面自身后小丫头端着的托盘上,依次端了两个汝窑天青镂空莲晚,分别呈给老太太和花如瑾。

如瑾接了,忙对着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笑意盈盈,“这一路上,许是吃了许多苦。瞧你嘴唇干裂,想来是上火所致。吃了这个,也好缓和。”

轻轻用瓷勺搅动碗中切成细丁的雪梨和百合肉,如瑾感激的对老太太一笑,很快便吃光了一碗。

老太太见如瑾今日似乎是话不大多,便知她许是在外面听见了自己方才所说之话。不绝也有些尴尬,扯扯嘴角,道,“你们姊妹走了这些时日,闺学里的先生也被放了假期回去。这个冬日,恐是不会回来了。眼看着你盛姐姐和若姐姐便要及笄了,你也少不得再过一年就满十五岁了。我一直想着,请个宫里妥帖的老人来教教规矩,自锦州到此处,一直耽搁了这些年。现下看来,却是要抓紧办了。侯府不必寻常人家,规矩大,礼数多,其中门道自也是十分多的。你合该要仔细学学。”

如瑾虽两世为人,可依旧有些小女儿姿态。嗔怪道,“哪个就是我一定去侯府了?”

花老太太看着她红晕脸颊,前些年还圆润的小脸已经渐渐有了削尖的下颚,越发的和已过世的芳姨娘相像。不甚妖娆,却清丽脱俗,让人过目不忘。看着出落的越发好看的孙女,老太太嘴角轻轻上扬。“害羞什么,这都是迟早的事。早作准备,总比不做准备的好。”

老太太开始准备全方位的训练花如瑾,必定要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侯府世子夫人。除了必备的管家理财才能外,还要有打击姨娘,对战婆婆,摆平妯娌,拉拢小姑的厉害手段

据可靠情报,襄阳侯府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花如瑾这种只见过小风小浪的,恐怕船刚驶入襄阳侯府的入海口,便被大鲨鱼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如瑾见老太太如此凝重神色,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悲催。前一世如愿嫁给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不善心机,最后被害的死无全尸。今生本想嫁一个了解颇多,又不会坠入情网的普通男子,家里人口简单,婆婆好相与,便也知足。可谁知,这一世竟然更糟糕,不仅不是如意郎君,婆婆妯娌小姑的关系还错综复杂,怎一个苦字了得。

花如瑾觉得自己委实憋屈,好不容易重获一次,却还是活的不能顺遂心意。或许,人生便是如此,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愿,只能努力的让所有不顺心的事都变的比现象中好一点。努力适应环境,保护自己,尽可能的得到幸福。

她前世的仇怎么办?她不是不想报,而是要在自己过的幸福的前提下,给对方致命一击。

于是,她决定,按照老太太的要求每日卯初起床,卯正开始跟着老太太学习看账本。辰初请安后,便替代老太太接见各类管事婆子。午休过后,未正开始接受礼仪训练,酉时向老太太汇报一天工作情况,并在戍初用过晚膳后在院子里散步半个时辰,锻炼身体。

这样半个月下来,如瑾整个人的精神起色都好了起来,且办事能力也直线上升。老太太十分欣慰,祖孙二人准备摆一桌小宴庆祝时,花家却迎来了旧人。

花奕亲自将盛瑾从苏府带了回来,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进门,一个脸黑如锅底,一个脸白如新雪。

如瑾正在屋子里接受老太太的亲自指点,对着花府的陈年旧账挤出一脑门的官司,忽而听得传报,竟然十分好奇的放下了手中卷册,侧目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在她眼里看见了和自已一样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又夹杂了一点好奇。为满足她的好奇心,老太太决定放花如瑾半天下,准备来一个合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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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同志们,更新又晚了。表姐要结婚,最近我都在舅舅家帮忙干活。从早上干到晚上,真心好苦逼。哎哎,明天争取早爬起来一会码字……无力遁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