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公公溜达回家,正要推门,却发现锁将军把着门。他忙跑到巷口左右张望,才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家里怎么就锁上门了?儿子哪里去了?巷子里空荡荡,再往外走走,街上人来人往,根本看不到小槐子的身影。

“槐儿,槐儿!”罗公公跺着脚大喊,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啊!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罗公公一拍脑袋,出了宫,脑子一闲下来就老糊涂了。街门定是槐儿锁上的,着什么急呀。他摸出钥匙,进屋放好药材,果然在桌上找到了小槐子留下来的字条:

“爹,里正鸣锣,募二十至六十岁男子入伍为府兵。儿代您去了,乡人皆言南衙役轻,月余可归田,勿念。”子代父不是什么稀罕事,有壮丁谁要老头子,里正才懒得去管他是否虚报了年龄。

罗公公欣慰地抹了一把老泪:“我儿孝顺。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多年在宫里,忘了外头还得服兵役。百密一疏啊,办户籍时该写上你未满十岁,我已逾七十……”

虽然户籍年龄出了疏漏是个遗憾,罗公公并没有特别担忧槐儿被征募去当府兵一事。住在长安的好处在于,府兵基本不需要像其它州府那样去征战或戍边,长安人称南衙禁军。他们多半就近充入上番府兵里,宿卫京师,和其他抽调来宿卫的折冲府兵一样,轮一个月的兵职就可以回家继续种地。下次轮到则再去当一个月兵,如此往复。

平日务农,农闲训练,募时当兵,便是府兵制度。现下春耕未至,南衙禁军趁着上元节各家人口齐全,募些府兵好扩大京师防御力量,为新帝做好坚实后盾,组织一些演习性质的教战,训练各个兵种,并为北衙禁军输送人才。

小槐子在军籍登记簿上写下了自己的新名字,握拳反复想着募人时,里正所说的话:“在南衙骑射出色就会被挑进北衙,北衙担着守卫宫禁的肥差,比你们父子种地强多了。”

比干爹说的“谋定而后动,考科举入仕进宫随侍东宫,考不上再议……”强多了。只要肯吃苦肯拼血汗,还有什么比军功更直接更快吗?超过同一营房的十个人,成为火长;再超过同队的五十人,成为队长;超过同旅的一百人,成为旅帅;超过同团的两个旅,成为校尉,或许还能当上都尉。校尉都尉不重要,重要的是选进北衙禁军便能进宫……

“超过十个人,我能做到!”姜槐抱着甲胄一头扎进了盘营之中。

鹤翔殿里的李隆基也一头扎进了罗帐之中,抱着解了裙带的石榴。

颜宫人做的酒枣果然格外醇香,此贺礼理当分食,一人一半,他咬着酒枣拨开石榴挡住脸的团扇,递到她嘴边,想一亲芳泽。

“我闻不惯酒气,你把我那一半替我吃了吧。”石榴捏捏他发烫发红的脸颊。

“依你。”尽数嚼尽,又端起榻边小几上的茶碗饮了一口清水,以去除酒味。

石榴抱住锦衾,躺在榻上看他站起来去落两边银钩,连背影透着快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往后别什么都胡嚼乱咽,免得被人下毒暗算。殿里也备上试膳的人吧。”

“你的郎很笨吗?放心,自初一之后,本王所用的饮食,全部由宫人尝验过。这个酒枣是例外,就算里头有砒霜,郎也认了,甘之如饴。”

落下最后一层轻纱帐,临淄郡王用他的小匕首三下五去二解决了自己的衣着问题,掀开被角,笑着贴过去:“我记得有个叫石榴的色老虎在松林里说要好好服侍郎一回,这句话不许变卦。如果你变卦,我就不客气了,决不轻饶。”

石榴支起胳膊,歪头看着他的眼睛。墨瞳里满满都是欢欣,像她小时候等七娘发饴糖时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她那会儿规规矩矩等七娘发糖,而此狼已经不老实地把狼爪伸过界了。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石榴清楚地感受到一双大手正肆无忌惮地沿着她的腰往下探索。

“狼,你当本姑娘不敢强了你么?”石榴推开狼爪,一分腿,张牙舞爪缠上去。不就是滚床单嘛,多打几个滚儿,拖延一下时间,希望师傅送的那个醉相思酒枣赶紧生效。

可是一滚过去,不就是被他压在下面了吗?那样太危险了,这种棘手的技术问题该怎么解决才好……石榴打算拖着李隆基一起滚时,意识到了翻滚的两面性。

“咳,我们从前戏开始。”石榴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居高询问□人:“前戏就是跟调戏差不多的事,你先说下哪里不能碰,比如说痒痒肉什么的,免得我待会儿不小心碰到了,惹你笑场,扫了兴致,变成软面条。”

“随便碰,没禁忌。前戏之后呢?”狼爪又一次袭来,这次搭在了石榴腿上。石榴企图挠此狼痒痒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宣布失败。

“咳咳,前戏之后么,如果你没有变成软面条,我就毫不犹豫地强上了你。”看到郡王仍没消停,石榴绷起小脸说:“喂,我很严肃的,在下面的人不许乱动。”

“没乱动……”狼爪不甘心地从石榴腿上撤回,与她的手十指相扣:“你呢?你喜欢怎样?”她已经在鹤翔殿**了,插翅难逃,是囫囵咽掉还是一口一口啃干净,全都取决于此殿主人。在吃掉石榴之前逗逗她也不错,还想着软面条?笑话,待会儿郎要听娇喘求饶声。

“我喜欢跟相爱的人依偎在一起,谈诗论画,谈古说今,总之,谈得越高雅越好,研究一下太上老君或者阿弥陀佛色即是空就最好不过了。”石榴头一次觉得存天理灭人欲是门很高深的学问。

研究一下太上老君或者阿弥陀佛色即是空?放弃吧,石榴,不挂一丝是空,空即是色,让郎看看你不挂一丝的模样,再谈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今天什么都依你。我们谈佛理吧。”狼不动声色地微调了身体的位置。

“好,咳,释迦牟尼原本是和你一样身份尊贵的悉达多王子,但是人家戒了色,成佛了。”石榴抽手揉着太阳穴,默默祈祷,希望这些浪费时间的谈话能有一点点效果,早点熬到他醉倒。万一哑师傅给的酒枣不管用,就只能壮烈牺牲了。师傅啊,徒儿可是完全信赖您的神技。

狼已经做好了随时把猎物压在身下的准备。“除了这些,佛寺里还有尊观音像,观音坐在莲花上,就像石榴你现在这个样子。听说房中乐事有一式名唤观音坐_莲,咱们就用这个姿势吧……石榴,来,再往后坐坐,莲蓬在后面……”

石榴颤着胆子往前挪了挪,不想壮烈啊,就算是爱上了谁要献身,至少也得等十八岁以后。

躺着等待被强上的狼伸出爪子,认为前戏时间可以结束了,笑着逗石榴:“不喜欢观音坐莲?没事,咱们换个姿势。石榴,你还记得第一次去打马球吗?你足足说了三次‘换个姿势’,啧啧,没想到小石榴早就芳心荡漾呵。还说‘第一次骑’,叫我慢点。今天也换三次如何?你的郎保证不变软面条,保证让你骑够。”

“……我、我……你这个坏人!”石榴幡然醒悟,咬牙切齿,用实际行动堵住了狼嘴。

“唔,别咬……”狼含糊不清地呜咽了几声,紧紧拢住石榴的手。

狼边享受唇舌吮咂的滋味,边暗乐。她不敢煺尽小衣,明明心中有怯,却小白兔强装大老虎。她是个一贯不肯服输的性子,只不过稍稍激将,便真反攻。似乎还特别喜欢在上面骑着,莫非是带她骑马的效果?说起来,石榴的小白兔还得多揉一揉才好,有点小,慢慢养上两年会是什么样子……以后只循此道激她,不愁夜夜帐中**啊。

夜夜**啊……郡王怀着无比美好的愿望,沉醉在越来越轻柔的亲吻中。

伸向石榴胸前的狼爪慢慢垂下,果真沉醉了。

“哑师傅出品,必属上品。”石榴擦擦有些红肿的嘴唇,轻轻抚摸着他眉眼的轮廓,竟有一丝不舍。是头晕难受得心中闷闷么?闭眼蜷在一旁,听着他的心跳,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最后的吻,带着尚未褪去的温热湿润,依着朋友间的礼节,吻在脸颊。

忽然舍不得走……我不过是寂寞了,你不过是恰好出现在我心里的一瞬悸动。你不过是空虚了,我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你手心的一只猎物,还在留恋什么,走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想了想,在枕边放了张笺:“已逃出宫,所有的金豆子都留给你,请接受我的贿赂,谢绝追杀。否则我就刻石板讲你和你哥哥一样是软面条。石榴留。”

“狼,我走了。我希望以后不用在马嵬坡见到你,那样你就是个完美的帝王,没有杨玉环,没有安史之乱,没有马嵬坡,不用受到后世唾骂。唉,反正历史不会改变,好好宠爱你的杨玉环,好歹人家也是四大美人。临淄郡王,善自珍重。咱们从此相忘于江湖。”掖好被角,石榴穿衣取走腰牌,扛上她的小铺盖卷儿,抱着哑师傅给她的坛子,里面还剩二十四颗酒枣。

小路、偏门,直奔进哑师傅小院。蹑手蹑脚躲在蜜饯房后门,听到里面很安静,没别人,这才推门进去。头很晕,感冒了。得赶快喝姜汤睡一觉。

“师傅,借一步说话。”石榴把哑师傅往后院请。

哑师傅惊讶地看着石榴,醉相思失效了?不可能啊。她急急拉着石榴,从坛子里把酒枣一个一个拣出来,数得二十四枚,闻了闻味道并没减淡。哑师傅取笔写出来,问石榴吃下酒枣后有何感觉。作为御用蜜饯师傅,她绝不允许自己的酒枣莫名其妙出现问题,一定要找到原因。

石榴扶着哑师傅坐下,答道:“师傅,枣子酒味太浓,徒儿今天原打算逃出去,怕吃了那个影响精神,出门后就又吐出来放回去了,留着以后再吃。少的那枚,是徒儿拿去送人了。师傅您干吗这么紧张啊,没有人来抓徒儿,真的。”

哑师傅放下心,考虑要不要把石榴锁在院里让她冷静几天。她提笔写,出宫这念头太危险。

“师傅,徒儿有难言之隐,想在这里藏几年。您提过的蜜饯谱一事,徒儿愿继承师傅衣钵,闭关学艺。” 石榴拜倒在地,恳求哑师傅收留她,并替她保密。“任何人问起,您摇头即可。还请师傅成全。”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宫。

狡兔三窟,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在这座生长着她无数回忆的宫内。哑师傅的小院不但是上品蜜枣储存重地,闲人不能入内,更有地窖相连,足够备作万一之需。石榴贴身藏起郡王的腰牌,频频给哑师傅磕头。

不过是寂寞了,何必要逃脱。耐得住寂寞的人,才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