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前,无数禁卫军将那缓缓行走的尸体围住,即便他们也被这诡异非常的场面吓住,却不能同那些宫女太监一同逃走,只能战战兢兢的盯着这死而复生的姚贵妃,随着她的前行不断后退。

夜风将一股恶臭吹向他们,素白的月色更是将那缓缓移动的身形笼罩着,让人心生寒意。那凌乱的头发下,一对没有眼珠的眼坑直直的朝着前边,黑洞洞的眼窝叫人害怕。她每移动一步,那些禁卫军便后退一步,竟未察觉他们正朝着皇上寝宫而去。

不管她是人是鬼,她都是姚贵妃,他们是不敢随便乱动的,更何况如今这场景,也没有人敢随意的上前。

藏身于角落,桑千雪看着已然混乱一片的皇宫,旋即皱眉转身,从左边奔向寝宫。一身宫装的她很快冲进人群,与几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一同朝着寝宫方向跑去,惊慌的众人还未回神,却闻一声冷喝,“你们吵什么?不要命了吗?”

带着怒意的声音不由得叫众人一愣,霎时停下了乱窜的脚步,抬头一看,竟是有些憔悴的七王爷和五王爷。浑身一哆嗦,他们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王,王,王爷``````贵妃她```她```她```她诈尸了!”

倏地,眼中掠过一抹戾气,男子大步从台阶上冲下,大吼道,“你说什么?她在哪里?”

该死的宫女,竟然骗了他,父皇并没有醒来,此时又听闻母妃诈尸,他怎能不着急!

身后,萧云岩也大步跟了过来,向来温和近人的他不禁也轻喝出声,“胡说八道。”

“回,回五王爷,奴才不敢胡说,贵妃她就在`````在乾元殿前,我们亲眼所见。”一个小太监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着话。

下一瞬,但见萧宸眸中怒意腾腾,已然冲出人群,朝着乾元殿而去。桑千雪站在人群后,埋着头,待两人走远后,这才不动声色的朝寝宫方向靠近,趁着门外的守卫**之时,一个闪身便走进殿内。

床榻上,一身暖黄色中衣的男子静静的躺着,桑千雪站在屋角,手腕翻动,四枚银针已然被夹在指缝间。扬手一挥,榻前四个守候的宫女应声倒下,其中一人手中捧着的暖炉也随之掉落,下一瞬,却被桑千雪利落的接住,稳稳的放在了一旁。

走上前来,桑千雪毫不犹豫便将手神进被褥中,扣住那温热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微微移动,她坐在床边,眉头渐进皱紧,片刻后才将那中年男子的手放了回去。

转头,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一声喟叹,旋即缓缓站起身来。他身上的毒已尽入骨髓,且为四种剧毒所混合,恐怕她也无力回天。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此时站在这宫墙中,她更是深有体会。为了权力地位,父亲也罢,兄弟也好,甚至连亲娘也可以不顾。

蓦然想起,师傅曾告诫她人性本恶,她不信。

从前世起她便认定人性本善,可最后却被亲叔叔谋害,以至于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在泫渊,亲眼目睹那些残忍的人,亲耳听那个高贵如斯的男人告诉她,人性是恶毒的,她也不信。直至现在,看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男子,想起姚贵妃那副惨不忍睹的死相,她终是些动摇了。

或许,在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面前,善良的人性,可贵的亲情都变得渺小,变得毫无意义。在这些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背后,在皇室诸多子嗣的争夺之中,向来都是白骨森森,血泪成溪的。

好在,她心中记挂的男子不是这样,至少在她看来不是。

这便足够了。

抬眼,她缓缓转身,看着躺在**毫无知觉的男子。暗暗咬牙后,她终是再度走回床边,从怀中摸出数枚银针,抬手便朝着他身上十二处大穴刺去——

四王府,景兰院的书房中,一声爆喝突然响起,而后只听得房门中哐当之声不断。

一身明黄锦袍的男子大步走到屋中,踩着那一地碎片走到跪地的男子身前,抬起一脚毫不犹豫的踹了过去。

一声闷哼,身着黑衣的刀疤男子应声倒下,涌动的气血瞬间到了喉头,他却紧咬着牙关,硬是将那腥热咽回肚中,努力平复着那股翻涌的气血。胸口一个大脚印,在这身黑衣的衬托上愈发的刺眼,他低着头,凌厉的双眼扫过那脚印,片刻后才开口沉声道,“是属下失职,王爷就杀了属下吧!”

“杀了你能将那萧景月再捉回去吗?杀了你能将那十七个大臣签下的认罪书夺回来吗?杀了你有何用?”再也顾不得风度,萧意腾那张俊美的脸已几近扭曲,神情十分骇人。

埋着头,刀疤男子并不说话,只是重新爬起,又跪在了地上,静静等候主子的发落。

这一次他们确实载大了,若不是皇上还昏迷着,此时这四王府恐怕早就被抄了,他们也早都下了大狱。

十七个三品以上大员亲笔写下的认罪书,其中随便检出一条便可叫他们俯首认罪,毫无转还的余地。显然,萧景月早已开始准备,不然又怎会在如此快的时间内拿到这些,只可惜他们却浑然不知,这一次,他们输得彻底。

派去暗杀的人没一个能够回来,而天牢已经被攻下,他们派在那里防守的人,全都被拿下,哪还能关得住萧景月。此时,他已经在调集人马,下一步便是针对他们了。

片刻的沉默,萧意腾已然气极,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咔咔作响,“萧景月,是我小看了你,跟你相比,我始终差那么一点。”恨恨的说着话,他咬牙切齿道,“我就差在没有你心狠。”

“为了诱我上当,你竟不惜杀了从小养育你的姚贵妃,拿她做诱饵让我提前动手,我真是高看你了。原本以为,你还有半丝人性,却不想你早已与人性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一招险棋,你走得好,走得妙啊!”

嘭的一声响,但见他一拳将那结实的书桌砸烂,随即听他冷冷道,“你跟你那死去的娘一样阴险,她死也要拉上我母妃和其余两位妃子,却把你交给那个姓姚的女人。我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将你带下地狱,与你那恶魔一样的娘亲一同万劫不复。”

他不服,他不能走母妃当年的老路,更不想被他拿下。

倏地转身,他那深邃的双眼中满是杀气,只听他冷声道,“既然都已走到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们就看看谁的动作够快。”

眸中,一抹决绝之意,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咬牙道,“即刻将十二中军调齐,进宫去,所有的暗卫全数守在宫门外,不管谁来都不放过,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