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元月一日、二日,《春秋笔》在新新戏院首次推出。

首演之夕,出了一点小毛病,幸亏及时掩饰,未被观众发现。

原来在"杀驿"一场以后,马连良改饰后王彦丞,化妆改名,由差官陪同,逃亡奔往前方檀道济军营。

这一场是闷帘〔二黄倒板〕"离店房逃至在天涯路外"。

二人上场后,马接唱〔回龙〕腔"我好比丧家犬好不悲哀"。

下面再接原板"到如今家难投有国难在……"四句,然后差官接唱。

一日晚上,因为初演关系,马连良唱回龙腔"我好比丧家犬"以后,后四个字忘了,张不开嘴,他用眼一瞪叶盛兰,叶极机警而反应快,因为他知道戏词,马上接唱"好不悲哀",并且耍了一个巧腔,获得热烈掌声。

台下观众,因为初见此剧,还以为原排如此,〔回龙〕腔由老生、小生合唱,生面别开呢!其实,却是马连良临时忘词,叶盛兰当场救火。

这个情况发生的时候,千钧一发,只有一两秒的时间,台上的乔玉泉(打鼓佬)和杨宝忠(琴师),都惊愕得张着大嘴,几乎不知所措了。

叶盛兰之急智与勇气,难得而可佩。

而也可由此证明,唱戏非用好配角不可,必要时他有能力可以救你的命也。

前文说过,马连良、程砚秋二人,新戏首演全连唱两天,而首演之夕,必在前排第二排中间留几个好座(第一排离台太近,武戏时吃土),邀请剧评人看戏来"摘毛儿"(梨园术语,就是请挑毛病,批评指教之意)。

那时被邀出席的有汪侠公、景狐血、翁偶虹诸君,笔者也追随骥尾,敬陪末座。

马是由吴幻荪招待,程是由杜颖陶招待。

《春秋笔》首夕散戏以后,吴幻荪请教大家意见。

汪、景、翁诸位都世故很深,连夸极好,无懈可乘。

笔者那时还年轻,禁不住人家敦促,就率真地对张君秋的王夫人,表示点意见。

第一,那天他唱上落座以后,拿起针黹来做,再等王彦丞唱上回府。

笔者认为,在剧台上表演缝纫,以平民妇女且花旦应工者为宜,如《拾玉镯》之孙玉姣,《乌龙院》之阎惜蛟,王夫人系贵妇身分,又是青衣,以看书比较合适。

第二,张君秋那天穿蓝帔,头上包一块粉红色包头,笔者也认为改用翠绿色包头较为色彩调和。

吴幻荪诚恳接受,转告马连良也欣然同意,第二天再去看,张君秋已经改正如仪了。

笔者所以举此事例,只在证明,凡是有修养的大角儿,都是虚怀若谷,接受批评,因此才随时进步,以趋成功的。

梅兰芳、马连良、程砚秋无不如此。

如果所会不多,而且故步自封呢,那当然成就也不一样啦。

3.《临潼山》。

这是采自《隋唐演义》,秦琼义救李渊的故事。

演员分配是马连良--李渊,张君秋--窦太真,刘连荣--杨广,李洪福--秦琼,萧长华--解差樊虎,叶盛兰和马春樵饰杨广帐下追赶李渊的俊丑二将。

这出戏也是吴幻荪根据老戏改编,但是演出效果不好。

马连良曾赴兖州考据李渊服饰,新绣黄靠,用四方靠旗,于史有据;而此剧失败就坏在方靠旗上了。

戏台上武将扎靠,背后四面靠旗都是三角形的,这样动作方便,起打时也利落。

背上四面四方靠旗以后,不但比较笨重,转动不灵活;而起打时所占空间较大,对方也不敢靠近他,怕碰了靠旗,于是就显著松懈了。

要知道历史与戏剧是两回事,戏台上的服饰,是一种表现剧中人身分的方式,国剧服装,全是明朝体剧,演汉、唐、宋、元故事如此,演清朝故事也如此。

彭朋、施仕纶全是清朝官员,按说服饰应该顶子、翎子、袍褂,和《探母》的国舅扮相一样了,为什么仍旧穿蟒戴纱帽呢?这就是国剧服饰程式问题了。

马连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他办了方靠旗这么一件糊涂事,头一场演完就后悔了(这出戏是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首演的),因此,首演两场完了,就挂起来不再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