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谈过,以小花脸的剧艺论,茹富蕙规矩地道,马富禄较为伧俗,但是他占便宜有一条响亮的好嗓子,较易受台下的欢迎,所以走红一辈子。

民国十六年(1927)马连良刚挑班的时候,曾应邀到天津日租界新明大戏院演出短期,配角带有郝寿臣、王长林等人,那时马富禄还唱二路活儿。

每天前场由新明大戏院班底演出,有坤伶老生马艳秋、武生李兰亭等,大轴则是马连良的戏。

先严每晚轮流偕家人往观,笔者则每晚追随如仪。

有一天是《夜审潘洪》,王长林饰马牌子(当家小花脸的活儿),马富禄饰监中的禁卒。

在夜审以前,有一场潘洪在监中被禁卒用酒劝醉的戏。

马富禄上场念一副对儿:"老爷清如水,衙役扮小鬼。

"虽然只十个字,却念得满宫满调,响亮已极,新明大戏院楼上下两千五百观众,无不听得清楚入耳,立刻报以满堂彩声,笔者便认为此人将来非大红不可,这话想起来已经五十年了。

所以马富禄受台下大多数观众欢迎,而茹富蕙只受少数内行戏迷欣赏。

马连良挑班以后,为了营业,就舍茹而用马,一度为了帮师兄弟的忙,马、茹并用,但是事先言明,要茹富蕙应二路活儿;茹富蕙为了生活的现实,只好受委屈,这个人一辈子不走运,真为他叫屈。

像《胭脂宝褶》,应该他来金祥瑞多好哇,但站在营业立场,却派了马富禄,而派茹富蕙饰闵江。

闵江是谁呀?不解释恐怕读者还弄不清楚,就是前边《遇龙馆》一折里那个酒保。

白简是他表弟,住在他的酒馆。

因为永乐帝去喝酒,听见白简读书声音,才召见应对。

闵江的戏少得可怜,也不重要,任何三路小花脸都能来。

至于《过府搜杯》的汤勤呢,只是随严世蕃跟出跟进,回答几句话,通常都是连同《审头刺汤》的汤勤一人到底,就没有派两个人的,马连良是为增强阵容声势,帮助兄弟的忙,多开一个戏份儿不在乎,但是茹富蕙受的委屈可太大了。

就因为这两出戏公演时笔者都在场,当时都替茹富蕙生闷气,总算这两口闷气,相隔四十年后就吐出来了。

(一笑!)再冒昧向读者报告一声,笔者所以对马连良的事比较熟悉,因为我不止是"羊迷"(迷杨小楼),同时也是"马迷"(迷马连良),马连良的戏可以说一场没有漏过,每演必去的。

只请读者不要误会这"马迷"是"跑马场"的迷就成了(尤其是香港的读者)。

(又一笑!不过不能再笑了,再笑那就成了"三笑"啦!)好,且谈林秋雯。

他是南方南通戏剧学校出身,又拜过欧阳予倩。

玩艺还规矩,扮相差一点,嘴有点瘪,像老牌国片女星宣景琳的样子。

他加入扶风社以后,虽然没有红,却也没有黑;台底下并不很欢迎他,却也不讨厌他。

但是这个人有两样长处:一是能屈能伸。

马连良因为当时没有当家旦角,就先对付着用他,希望慢慢训练出来。

他在扶风社唱了一年当家旦角的戏,除了单挑儿的什么《女起解》、二本《虹霓关》、《打花鼓》等以外,和马连良合作同场的戏,也有《审头》、《打渔杀家》、《清风亭》等等,也都没有出过错。

到了一次合演《九更天》,却出了问题。

此剧马饰马义,林饰马女。

当马义杀女那一场,两人之间是要相当火炽而紧凑的。

不料,林秋雯的"尺寸"(也就是节奏)慢了一点;"地方"也差了一点。

马三爷大为不满,从此,就不再演与他同场的戏,而要积极地寻求一位当家旦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