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晚香楼人来人往地,有的慕名而来,有的则为投宿。这晚香楼是间颇负盛名的食肆、也是间客栈,大江南北开遍分店,最出名的就是天下第一锅,而且根据分店位置的不同,锅里的料理也不同。

施佰春记得丹阳那家是香肉锅、铭城那家是羊肉锅、京都那家是兔肉锅,平城这家可就不知是什么锅了。

皆如萧直接走进了晚香楼里,身上穿着的虽然是施佰春从农家要来的粗布衣裳,但搭在那张标致非凡的脸上,加上一身气度,硬是叫迎向前来接客的小二鞠躬哈腰数十次,就认定了这客人来头不会小。

“客官住宿还是用膳?”小二哥带着笑问着。

皆如萧也不答,随处望了望,便走到一桌客人面前,徒手端了人家热腾腾刚上桌的砂锅也不怕烫,手指捏起油腻腻的东坡肉便往嘴里丢去。

那桌的客人是个二十来岁,油头粉面的富家子弟,筷子伸出去才要挟肉锅便整个不见,先是气得不得了,抬起头来就要破口大骂,但一见到抢他锅的人生得那一个叫明艳动人,嘴一张、眼一瞠,整个人就傻了。

皆如萧吃了两口肉,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呸”了声将肉吐掉。

“难吃死了。”他气愤地喊:“肉是假的,居然敢拿假肉来骗我!”

小二连忙趋向前来。“是素肉锅、素肉锅来着,不是假的。”

“这……这位姑娘要吃什么尽量点,算在在下帐上便行了!”那望着皆如萧直发愣,只差没口水四溢横流的富公子回过神来,也慌忙急色道。

皆如萧吃进嘴里的东西跟想像中的不一样,正气头上,东迎来一个小二,西靠来一个滑头,他手中的砂锅“啵”地突然裂了个痕,眼里光芒闪过,挥掌便要铲下这碍眼的二人。

“师兄!”施佰春喊了声,手腕横出方好架住皆如萧那掌。

皆如萧不悦地皱起眉:“小月你干什么?”

施佰春笑嘻嘻地朝皆如萧望着,手腕一翻,那颗一直扛在背后的猪头竟就塞进了皆如萧怀里。

皆如萧眼睛一亮,露了笑,明显心情愉快些许。

“咱们上二楼去吧,二楼风景好哩,再叫厨房把你这猪头热了,切好搭酒下菜如何?”施佰春说。

“好。”皆如萧很干脆地答应。

见美人就要离开,那富家子急忙道:“等等,分明是我先看上这位姑娘——”

富家子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咬舌后再道:“不对——是先邀这位姑娘入座,你这后来的小子也未免太张狂了些。”

皆如萧一手抱着猪头,一手将崩裂了的砂锅放回原处,只见砂锅接触到桌面时,那张硬木所制的上好方桌“哔哔啵啵”地发出了几声奇异声响,跟着突然“砰”地一声,整个爆裂开来。

那富家子吓了一跳,小二吓了一跳,晚香楼内有见到这幕的人也吓了一跳。

施佰春虽然也有被吓到,但更庆幸的是,好在这力道全发在桌子上,而不是发在方才靠他师兄靠太近的两颗脑袋瓜子上。要不这回,可真是血溅客栈,满地脑汁了。

“走了、走了!”施佰春赶紧拉着皆如萧,往楼上去。

楼上本来满满是人,但见着皆如萧方才无声无息发出的凶狠招数,人又爬上二楼来后,本来还吃着饭的,瞬间便少了一半。

施佰春看了直笑,并不是太在意地将猪头扔给后头跟上的小二。

小二不敢拖延,立刻拿去厨房热了切了,连同几盘店家特别招呼的小菜和三大壶上等竹叶青端上桌,说了声“这些是本店的微薄心意,还请两位大侠慢用!”后,立即跑得不见人影。

“耶,大师兄,怎么当大侠就会有人招待酒菜,这么好啊!”施佰春笑着。

皆如萧根本不理他。这人太吵了点,耳朵痛。

施佰春随后手脚利落地将化功散调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上好的竹叶青中搅散了,笑脸盈盈地斟了两杯酒,而后举杯敬向皆如萧。

“来,师兄,小师妹敬你一杯。”施佰春说着。

皆如萧拿起酒杯闻了闻,看了看施佰春,而后一饮而尽。

施佰春嘿嘿地笑了声,假装喝下了酒,但其实将酒悄悄倒入袖中,让里头一块方才藏进去的干布给吸了。

这化功散对施佰春自己并没有影响,只是要让化功散立即见效,以酒送服最见成效。然而她却是最怕喝酒的了。

“再来一杯。”怕只有一口酒不够劲力,施佰春又为自己和皆如萧斟了第二杯。

皆如萧饮下第二杯时,施佰春则再度重施故技,将酒倒入袖中。

“……”皆如萧看着施佰春。

“怎、怎么了?”施佰春陪笑着,被皆如萧看得直发麻。

皆如萧突然伸出手来抓住施佰春左腕,掏出了她藏在袖中的那块湿了一大片的白棉布。

“你没有喝,可是你骗我喝!”皆如萧指责着施佰春。

“呃……唉……我……那个……”施佰春眼珠子转啊转地,当下被抓着了,也不知该如何狡辩。

忽地,皆如萧笑了,他的笑容虽然少了以往的血魅冷酷,但仍然是阴森森地令人不寒而栗的。

皆如萧将酒壶抄了来往施佰春那里靠,不由分说一大壶酒便往施佰春嘴里倒去。

施佰春吓得直挣扎,皆如萧用力握着她的下巴,用几乎快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分开施佰春的嘴,直直将酒灌落。

施佰春嚷着、呛着、酒乱喷着,拼了命地朝压在她身上的皆如萧拳打脚踢,但皆如萧不知怎么地竟像玩上瘾了,被施佰春踢开几次,又会回扑她几次。

两个人一逃一追,摔过来飞过去,撞得桌子椅子碎一堆,连二楼坚固非常的木板地也开了几十大窟窿,吓得这层剩下的那半客人跑得一个也不剩。

半炷香过后,打累了,施佰春趴在栏杆上喘息着,皆如萧则疑惑地一张一合自己的手掌,拍了几下旁边的柱子,奇怪地发觉自己的力气竟然变小了,眼前不过是根小小粱柱而已,却无法令其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