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如光也。

女子本属阴,偏偏取了这么阳气十足的名字。大抵是傲气的母亲心中对她的一点期待。期待她如日光般灼灼,万人敬仰。只是母亲至死都没看见她这一日的到来。

彼时各国乱局纷纷,梁国更是时局不稳,今日战,明日和。流民万千如无根浮萍。乱世中娘俩颠沛流离,无依无靠,母亲拖着她四处乞讨,贫病交加,终于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不再醒来。

她为母亲合上不甘的双眼,一转身到了京城中的烟花柳巷中头插枯草,卖身葬母。

乱世时局卖身的人很多。在南门菜市场东北角就挤了一大堆卖身为奴为婢的流民。人太多的地方她不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卖了也不值一副薄柳棺木的钱。所以她来到这里,也许运气好能将自己卖个好价钱。大清早的,烟花柳巷里还飘着昨夜狂欢奢靡后的酒肉气息。她饿得狠了,深深吸了两口空气权当充饥。

她不哭,因为她知道哭泣的孩子没有哪家愿意要,特别是这等卖笑的地方。只许笑,不许哭。

“这是谁家的孩子,不懂这里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吗?”早起的行人看见她来到这里,不由奇道。

她抬起头来,脏污的小脸上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却把那人吓了一跳

“自甘下贱的贱种!竟来这里卖身!”他骂道,仓皇而走。

下贱?乱世饿浮遍地,她见过易子而食,虎毒尚不食子,人却原来比老虎还凶狠。下贱是什么东西,她不想懂。

“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不知何时有一位胖乎乎的锦衣妇人来到她跟前,肥胖的手上金戒指光芒闪闪,令她眼睛亮了起来。

她竭力抬起头,绽开自认为最美的笑容。

“嘁,黄毛丫头,还饿得这么瘦。”妇人挑挑拣拣如同选牛羊肥瘦。她不语,只是努力地笑着。

妇人终于在她的笑容中看到一点东西,满意点了点头:“笑得还不错。跟金娘回去以后保管你荣华富贵。”

她开口,重重磕头:“可我要先葬了我的娘。”

妇人奇怪看了她一眼,终是给了她一点钱领着她买了一副像样的棺材,还让她在坟前烧了一小把纸钱。金娘心疼:“你还没为老娘赚钱就让我花钱,以后长大了可莫要做那等赔钱货。”

她只是笑了笑,眉眼如花。金娘瞟了她几眼,心中嘀咕奇怪却也不再多想。她心中得意还来不及呢,谁知这脏兮兮的女娃洗干净了竟是眉眼俏丽,一身皮肤白嫩,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这等乱世中美人不多见,一出现必将是惊天动地地一场变。

“你叫什么名字?”金娘问道。

“华昀。”她道。

“华云?”金娘没读书,皱眉一挥手:“名字不好听,以后就叫云罗。”

“好。”她乖巧地应下。

这一应就是十年。十年后京城最大青楼芳菲楼中,这个名字写在牌子上,缠着大红绸结高高挂在那朱漆红匾上,轰动京城。

芳菲楼最美的云罗姑娘已及笄,初ye供恩客们出重金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