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吐血,身边的内侍宫女们惊得不知所措,纷纷惊叫慌乱。云罗扶着他,对宫人厉声道:“快去传太医!快去!”

凤朝歌一把握住她的手,随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喘息轻笑:“我没事。方才血气不畅,吐了反而觉得好多了。”

云罗见他容色煞白,握着自己的手沁凉沁凉的,虽然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宽自己的心,却还是忍不住怒道:“胡说八道!哪有吐了血还觉得好多了!”

她扶着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中已有了哭腔:“朝歌,别说了。快歇一会。你不能有事。”

过了一会,太医匆匆而来,把脉开药,写了一贴宁气安神的方子这才退下轹。

凤朝歌已平静许多,靠在榻上看着云罗在殿中张罗吩咐宫女速速去煎药。

他挥了挥手命宫人们退下,一双凤眸深深看着云罗,轻笑道:“我这病是内伤,断不了根的。你别忙了。要是把朕能干的好皇后累坏了,朕哪里再去找一个来?”

云罗听得他在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坐在他身边,恼道:“不许你这么说,等你好了我便什么事都不做,天天在宫里等你回来。篚”

话说着心底却是忍不住一阵阵心酸。凤朝歌的内伤本就不容易好,今日被月湖太长公主一气竟然吐了血,早知道自己当时就不该激怒了月湖太长公主。

她要怎么背后侮辱自己也就是一口气罢了,这一辈子她听过难听的话又何止“克父克母”这些混账话?

凤朝歌缓缓一笑,靠在美人榻上,看定她难过的面色却道:“昀儿,你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凤朝歌不是这么容易就死了的人。今日吐了血倒是令我警醒了许多。”

云罗这时才注意到他面色虽然苍白,一双凤眸中却多了几分这一个多月来未曾见过的光彩。

凤朝歌眸色深深:“我刚才吐血时忽然想,我要是死了,你和凤儿怎么办呢

。昀儿,你不明白天家最是无情。先不说凤儿会怎么,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那些人恐怕第一个会活活生吃了你。”

云罗看着他,眸中渐渐有水光隐动。

她女子代政已是犯了天大的忌讳。只不过如今梁国大乱初定,需要一个人稳定政局这些梁国的朝中权贵、朝臣们才容忍她至今。而如今她想要靠雷霆手段聚起梁国一盘散沙,或多或少会触碰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今天从不轻易出公主府的月湖太长公主亲自前来宫中说她的是非,这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聪明如凤朝歌一定也嗅出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而他终于走出失子的阴影,决心重新振作起来保护她。

她正想着,手心一暖,凤朝歌握住她的手,笑意融融,似春风化了千山冰雪:“所以为了你,我也不会轻易就死了。”

云罗这些日子心中压着的千斤巨石忽地消失。她轻叹一声,吻上了他的唇。泪终于落下,她笑着道:“好!”

凤朝歌拥着她,彼时窗外飞雪纷纷,岁月静好,竟是两人这些日子南来梁国最安静安稳的一日……

……

梁皇病重吐血的消息经由宫中秘密传了出去,京中百官与士族权贵们底下私自议论纷纷。流言隐秘地从宫中太医院传出,恐怕梁皇熬不过这个冬。

负隅顽抗的凤朝阳一听这消息,放出狂言,等春暖花开之际一定要卷土重来,势必将凤朝歌碎尸万段才能泄他心头只恨。梁京中风云涌动,各路势力纷纷只看着沉静无比的皇宫,只等待那一道消息。

在这众人观望之际却很奇妙地维持了梁国的平静。

外间议论纷纷,可在云露殿中却是另一番情形。

凤朝歌每日盘膝打坐,摒除杂念开始用自身的功去平息紊乱的经脉。他内力上虽然不是绝世一等一,可是在药石辅助下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云罗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内力运行完毕,伸手为他擦干额上汗水

“可惜阿晋不在,若是他在,由他出手你内伤就容易好些。”云罗说完,顿了顿,眼中充满担忧:“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至今音讯全无。”

凤朝歌下了床榻,慢慢活动筋骨,安慰道:“晋公子的武功独步天下,那一日常公公若想要伤他恐怕也不容易。应该是他自行走了。”

云罗只是摇头,眉间忧色甚重:“阿晋不会这么不辞而别的,应该他有什么事不愿告诉我。”

凤朝歌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大哥和元青呢?到了梁国没?”

云罗听得他提起这事,面上情不自禁流露暖暖笑意:“过两日就到了。前些日子终于联系到了他们。还好刘公公机灵,很早就告知他们事情有变,他们才决定南下。”

凤朝歌见她终于笑了,搂住她的纤腰,笑道:“总算来了。不然你日夜担心,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两人亲密相拥,正在这时候有一个宫女匆匆前来,一见顿时红了脸在帷帐外踌躇。

凤朝歌见了,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宫女接触到他略带冰冷的凤眸,心头一颤:“启禀皇上,是……是清鸢翁主前来看望皇上。”

云罗一怔。

清鸢翁主?她不记得宫中有这么一个人。

她问道:“清鸢翁主是……”

宫女低头道:“清鸢翁主奉了月湖太长公主之命前来探望皇上。”

云罗想起了什么,顿时皱眉。

凤朝歌已复又躺在龙**,似笑非笑提醒她道:“清鸢翁主是月湖太长公主的女儿。朕亲爱的表妹。”

原来如此。

云罗对宫女道:“就说皇上刚用了药,一会再见她

。”

宫女退下,她回头看向凤朝歌,问:“这是月湖太长公主的示好?”

凤朝歌神色复杂地看着云罗,良久才摇头道:“不,太长公主命她来是来提醒朕一件事。”

云罗看着他的脸色,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皱眉问:“什么事?”

凤朝歌握住她的手,道:“有一件事云罗你可能还不知道,在朕刚赶走凤朝阳入了京中,月湖太长公主曾经秘密来见过我。”

云罗秀眉微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凤朝歌对上她通彻如冰雪似的眼神,顿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她要朕娶清鸢当皇后。要知道月湖太长公主夫家——谢家在梁国是第一大士族,娶了清鸢,就等于得了谢家这一大助力。……”

云罗一怔,看向他的眼神便有些玩味:“皇上为什么不答应?”

凤朝歌握住她的手,笑意深深,反问道:“你要我答应吗?”

云罗瞪了他一眼,抽出手凉凉道:“难怪那一日太长公主这么不遗余力地背后说我坏话,原来目的是要挤走我华昀,好让她的女儿当皇后。”

凤朝歌见她眉间隐约有恼意,失笑:“昀儿,你可真会吃醋。我可没想要娶她。”

云罗起身嫣然笑道:“你是没想要娶她,可是人家不甘心都追到皇宫来了。那可怎么办?”

凤朝歌见她容色倾城,笑起来像极了一只狡猾精灵的狐狸,不由故意问道:“那皇后说说,朕要怎么办呢?”

云罗懒洋洋笑道:“皇上把自己的心意与她说清楚就行。”

“说什么?”凤朝歌一听故意问道。

云罗俯身,似笑非笑盯着他的凤眸,一字一顿地道:“当然是说你凤朝歌这一生后宫中就只有我华昀一个皇后,别的女的这一辈子想都别想进宫一步。”

她说完翩然离去

凤朝歌顿时哑然失笑。

有宫女悄然上前提醒:“皇上,清鸢翁主已经等了许久了,要不要通传?”

凤朝歌一笑:“见!怎么不见?去,拿点皇后平日用的粉给朕,朕要好好整整‘仪容’后再亲自见亲爱的表妹。”

……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白雪纷纷今日就将后宫覆了一大片白雪茫茫。御花园中有细心的宫人打扫出一条小路,可供人漫步在花园中欣赏雪后美景。云罗看了一会,忽然对宫人道:“去那边看看,那边好像梅花开了。”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柔和恭谨的声音:“原来皇后娘娘在这。”

云罗循声回头,只见一位粉紫宫装女子慢慢走来。

那女子一身粉紫宫装十分飘逸别致,长袖缓带,她人又修长曼妙,容色清丽,远远看去如天仙下凡。云罗正疑惑,耳边有殷勤的女官悄声提醒来人的身份。

云罗听了,心中一笑,待那女子走近,笑着向前道:“原来是清鸢妹妹。”

那女子便是今日来拜见的清鸢翁主。

云罗细细打量她,果然生得十分美。下颌尖尖,面容清丽,五官清雅,三分有月湖太长公主的影子,七分应该是像极了她的父亲,谢家二子,谢尧。

听说月湖太长公主和谢尧在中年才生了她,所以十分珍贵,年过及笄还舍不得将她许配人家。

清鸢翁主自小聪颖,云罗方才听得女官说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诗书画一出闺中就被人重金抢购收藏。难怪月湖太长公主千方百计要将她嫁给凤朝歌当皇后。

想必在月湖太长公主心中,只有皇后这尊贵位置才配得起自己女儿的才情与家世。

就在云罗不动声色打量清鸢时,清鸢翁主亦是在偷偷打量眼前的华云罗。

眼前的女子美得倾城绝色。她肤色如玉雪,五官极美,气质清冷,特别是那一双美眸看久了似一泓清泉中蕴着一块黑宝石

。一袭繁复的烁紫金凤服委地,头插凤凰衔枝金步摇。珠钗在云鬓中若隐若现,妆容清淡却优雅。

她的美美在独一无二的气质,美在缠绕在她身上的种种故事与真假莫辨的流言。

云罗一笑,问道:“清鸢妹妹这么快就从云露殿出来了?”

清鸢想起方才进殿中看到一切,忽然叹道:“是啊。皇上龙体欠安,臣妹不敢打扰。”

云罗见她面上的异色,眨眼笑道:“皇上的龙体正在渐渐好转,清鸢妹妹不要担心。”

她的安慰在清鸢看来却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清鸢笑得意味深长:“是啊。皇上是真龙降世,一定有皇天庇佑。”

云罗见她精心打扮来拜见自己,忽然笑问道:“不知清鸢妹妹有没有空,可与本宫踏雪寻梅。”

清鸢循着她想去的方向看了看,笑道:“皇后娘娘喜欢梅花吗?这正好,改日臣妹请皇上与皇后去谢家的镜湖小苑赏梅可好?”

云罗正要婉拒,清鸢一笑:“就这么说定了哦。皇上也该出宫走走也许会好得快些。”她说完告辞离去。

云罗看着她翩然的身影,忽然道:“回宫吧。”

宫女见她忽然没了赏梅的心情,好奇问道:“皇后不赏梅再回宫吗?”

云罗似笑非笑道:“你们没听见吗?清鸢翁主要请皇上与本宫去谢家的镜湖小苑赏梅。本宫想,这镜湖小苑的梅花比御花园的梅花是有好上几分,竟然入不了清鸢翁主的眼。”

她刚才分明看见清鸢的眼中一掠而过不屑与鄙夷。

梁国第一大士族谢家,到底是怎么个家世雄厚,才能让一位已过了气的太长公主妄图干涉朝政,辱骂当今皇后,甚至想要逼婚皇上?

她越来越好奇了呢……

……

隔日,果然一封精致的洒金请帖一大早郑重其事送到了凤朝歌与云罗手中

云罗正起身梳妆,女官们为她打理一头如云乌发,凤朝歌起了身,正靠在美人榻上含笑看着她梳头净面。这些日子他好了许多,若不是还有些怕冷咳嗽,几乎看不出他内伤在身的样子。

云罗掂量着手中的请帖,递给凤朝歌,问:“你去不去?”

凤朝歌打开看了两眼,里面的字娟秀雅致,别有一番风骨。他丢在一旁,笑道:“自古宴无好宴,我不去。”

云罗挥退了宫人,坐在他身边,皱眉道:“可是若是不去,我瞧着清鸢的样子似乎还在怀疑你在装病。不去恐怕不行。”

凤朝歌顺势搂她入怀中,低低在她耳边吹气,笑道:“我去了你不怕我被别的女人吃了?”

他吃吃地笑,热气一阵阵吹入云罗的耳中,令她不由耳根子红了。

她瞪了他一眼:“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凤朝歌见四周无人,吻上她粉红的唇,咬着她精致的耳垂,声音低哑:“我也在说正经的。你看我自从回了梁国就一直没和你亲近,万一去了这酒水要是喝多了,茶中要是被人下了什么东东,朕一个把持不住被人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这就完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眼中却带着暧.昧笑意。

云罗听得耳根越发滚烫。她想要推开他,却忽然被他一把覆在身下,低声道:“朕可是忍得好辛苦,皇后,你这多天不让朕亲近你。朕好怕要是见了别的美人,做了错事怎么办?”

云罗看着他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凤朝歌见她笑容娇媚不可方物,不由深深吻住了她的唇,低声道:“要不,皇后先给朕解一揭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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