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逍长舒一口气,叹道:“好!总算能有个人能相信。8”

他吃力看向她,眼底渐渐浑浊之气,眸光不再清亮如昔。他看着她道:“云罗,接下来朕说的话很重要。你每个字都要记在心里!”

云罗擦干眼泪,再抬头不由骇然,只见李天逍脸上的青紫悄然蔓延,布满了他的颈旁。这毒不知道是什么毒霸道凶猛无比。方才她还见他能说能动,现在却浑身渐冷,躺在**神色痛楚。

她心中惊骇莫名,手越发抖得厉害,可是却不敢吭一声。

李天逍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声音微颤道:“去,带着这枚朕的御令金牌,还有朕方才秘密写的圣旨……回京,立二皇子御风为太子。云罗……你为太后。皇后……以巫蛊之祸废黜之。你做得到吗?榭”

“云罗,你别怕镇不住那些老臣。你带着朕的几封密信送给三司大人,他们都是先帝的老臣,也都能忠心朕……少帝年幼,让他们三人为辅政大臣,总揽军机,这些够他们对你和御风忠心耿耿了!还有六部……你……听朕说……”

他靠在床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云罗怔怔听着,心口一点暖意仿佛下一刻要被吹散。他不是在吩咐她,而是分明是在下了遗诏!垅!

她眼中的泪又滚落,猛地握紧李天逍的手,哭道:“不!我不回去!若要回去也是皇上回去!!……”

李天逍此时已是吃力,摸索着她的手,把令牌塞到了她的手中,轻笑:“傻子,朕怎么能回去呢?朕如果匆匆回京,设下这个局的人就知道了朕中毒了,他们就不可能让朕活着到京城了。这毒……太猛,刚才御医给的解毒丸如今看来不顶用。御医说……这毒叫做三伏三息。解药几乎早就失传……”

三伏三息?!

云罗忽然想起这个古怪的毒药。三伏就是中了毒之后,人便会有三次昏迷不醒,第一次两个时辰后自然醒来,第二次六个时辰后醒来……第三次,就永远醒不来了。

而这三息,就是鼻息,第一次鼻息粗重,第二次鼻息细长,第三次……就再无鼻息。

当年她在芳菲楼中,走南闯北的客人们偶尔聊起这毒,都说是西域奇毒,几乎无药可解!

她脸色煞白如纸,定定看着眼前似乎要开始失去知觉的李天逍。他眼神涣散,鼻息粗重,而那青紫之气开始向他的脸部蔓延,将他的脸色衬得十分诡异。

李天逍看着她的脸色,眼底掠过歉然。他握紧云罗的手,低声轻笑:“朕不该说这话吓你。但是朕身边已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云罗,你很聪明,只是你平日都不愿意用这智谋。当年我的父皇要杀你……就是因为你太聪明太过通彻。他担心朕被你所惑,玩弄掌心。加上你不是晋国人,是梁国人……所以他逼着朕杀你。”

他吃吃的笑,声音悲苦:“父皇知道我就算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将来你就算不死也会因此恨我。他……果然做到了。正所谓知子莫若父。朕也知道你活过来后就一直心里怪着朕。”

“所以你想要离开朕……朕心里都明白。可是朕怎么能对你说,这一切都是父皇设下的计呢。他都是为了我……”

云罗听着已是泣不成声

是的,她恨他挥剑而下不留半分情意,她恨他更爱江山而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她要走,走得一干二净。

可是……原来他都明白。

“云罗,朕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可是朕的时间不多了。今日把这天大的事交给你……你赶紧秘密回京,趁那谋逆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刻宣读圣旨,立御风为皇帝。他们就再也无法得逞了……”李天逍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他头一低靠在**沉沉睡了过去。

“天逍!——”云罗再也忍不住扑上他的身上,拼命摇着他。

可是他鼻息沉沉,看样子真的昏死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不是应该中气十足地唤她来看他的猎来的白熊,然后哈哈朗笑,对她夸耀他的武功如何吗?怎么的成了眼下这样?……

云罗心痛如绞,伏在他的胸前痛哭失声。

“娘娘。”身后有人唤她。

云罗回头,泪光模糊中,平日跟随在李天逍身边的一位老内侍面上木然无表情。他捧着手中的包袱,躬身上前,道:“娘娘,皇上这情形还能瞒上个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中只能辛苦娘娘赶紧回京了。”

云罗擦干眼泪,接过包袱,一打开,粗布包袱里面还有一层黄绫包着,里面圣旨、玉玺、御用印鉴,还有几封他写好的密信。

原来一知道中毒后他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她前来。

她接过包袱,看着**人事不知的李天逍,咬牙道:“不!我不回去!传太医!我不信这三伏三息没有解药!”

老内侍面上无波,冷冷道:“这时候不是娘娘意气用事的时候。晋国的命运就在娘娘手中,娘娘若是不回京,皇上苦心布置的一切就无用。到时候奸贼得逞,大晋易主,娘娘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云罗听得心头大震。

金帐中死寂一片。云罗只觉得一颗心反复在冰火中煎熬着。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眸色冷然,道:“本宫不会丢下皇上一个人逃回京城

!去传太医!就说……本宫不适,快去!”

老内侍一动不动,只是拿着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直直看着她。()

云罗怒极,狠狠一摔手边的茶盏,怒道:“本宫若是回京焉不知三司大人有没有被买通?!退一万步讲,本宫是梁国人,二皇子是无知稚子,他们就算真的忠心本宫,将来晋国也必定被他们捏在掌心中。皇上寄期望他们的忠心耿耿,可是天长日久,富贵容华路上,他们的忠心始终过不了贪欲一途!到时候本宫与少帝一样是傀儡!”

“你明白不明白!皇上要是真的死了。晋国就真的完了!”

老内侍这才深深动容。眼前女子方才还泪水满面,惊慌不已,可是不过片刻却已把前前后后想得这么通彻明白。原来,这便是皇上钟爱的女人,一位大智大慧大勇的女人……

云罗擦干眼泪,冷冷道:“此时逆贼不知皇上的情形,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你赶紧去请太医。另外唤来刘陵公,对了,还找来沉香医女。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老内侍急忙一点头,匆匆出了御帐。云罗看去,那老内侍出了御帐又恢复平日木然神色,走得颤巍巍,与方才肃冷精干的样子截然相反。看样子这位老内侍是李天逍最信任的人。

她坐在床边矮几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李天逍,眸光复杂,低声道:“天逍,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

过了片刻,太医前来,刘陵与沉香也都到了帐中。云罗已擦干眼泪,整理了裙裾坐在床榻边。

太医们轮番上前把脉,把脉完都一个个面露惊骇,伏地不已。云罗看着他们,冷冷道:“本宫只问你们一句,能救还是不能救?”

太医们不知该怎么回答,一个个战战兢兢,只有先前早就替李天逍把脉的太医直挺挺跪在一旁。

云罗惨笑道:“好,都救不了是吧?公公,赐药。让几位太医们先行一步,去地底陪伴圣驾吧!”

老内侍上前,打开一瓶药递给走向惊慌无措的太医们

。刘陵与沉香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太医们拼命磕头,凉爽的秋日天气竟一个个汗流浃背,脸色如土。他们想要哀求云罗,却被她森冷的目光生生定住,不敢吭一声。

云罗轻抚长袖上繁复的凤纹,轻声道:“别求本宫饶命。本宫的命也在旦夕之间。你们是知道本宫的为人的,宁可我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让天下人负了我。当年衢州三千士兵,是本宫亲自让他们拿命去换得本宫大哥性命。”

“我华云罗就是这样的女人。你们治不了皇上。皇上的毒也不能泄露出去半点风声,而本宫还相信死人才不会说话。所以……你们不能治好皇上,就自绝在本宫面前吧!”

她看向老内侍,淡淡道:“不吃本宫赐的药的,都拖出去砍了丢荒野喂狼!”

老内侍点了点头,把瓶中的药一个个塞给了太医们。

太医们是国中圣手,一闻药味已知道眼前绝美的女子当真不是开玩笑的。这是七步断肠草,吃下去就立刻七孔流血而死。死状凄惨。

太医们脸色如死灰,拿着药丸不知道怎么办。

云罗冷冷看着他们,正当她要命老内侍灌药时,其中一位太医忽然道:“臣……臣……可以试试!娘娘饶命啊!娘娘!……”

“怎么试?用什么试?”云罗猛地看向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

“用水蛭!可以用水蛭吸血试试!”那太医连滚带爬上前,道:“水蛭可以吸出毒血,皇上的血中的毒素少了,也许可以多撑一刻!”

“是的!是的!这三伏三息毒性霸道,但是只要能拖得久一点,皇上活过来的机会就会更大一分……”另一个太医也急忙道。

“娘娘!用金针!金针逼出毒也是可以冒险一试的!”第三个太医见他们都有了生机,不甘落后地上前。

云罗捂住眼,半晌放下手,脸色已凝声道:“好!都试试,若是皇上死了,你们的死期也就到头了!”

“还有一个办法……”沉香忽然开口

金帐中所有的人闻言都看向她。沉香声音颤抖,却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下毒之人必有解药!”

云罗眼中的泪猛地落下,她咬牙道:“就这么办。你们想方设法延长皇上的性命,本宫去找解药!”

……

金帐中气氛紧绷,云罗从早晨到了下午除了喝了一碗安胎药外颗粒未进。内帐中,李天逍昏昏沉沉躺着,手臂伤口处附着几只水蛭,水蛭吸饱了血就啪嗒一声从他的胳膊上掉下来,一动不动僵死过去。

而同时,李天逍的手臂上密密麻麻插着金针,这是太医努力将毒血都逼入了这条手臂中。

她在帐中急急来回走着,眼见得李天逍脸色越来越苍白,可是却全无清醒的迹象。沉香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一碗米粥,低声道:“娘娘,吃点吧。不然腹中的孩子会受不了的。”

云罗这才颓然坐在案几边。她默默吃了几口,忽然轻声道:“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倒下来。像是一座高山一样,阳光也好,风雨也好都不能撼动他半分。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他就这样躺在**一动不动。”

沉香黯然叹了一口气。

云罗定定看着眼前的米粥,轻笑道:“我真傻。以为还他一干二净,我就能走的安心。可是如今他欠了我这一笔帐又该怎么算呢?”

沉香听不懂,正要问。

云罗已低头草草吃了米粥,整了整容色,婷婷袅袅走出了金帐。她换了笑靥,顾盼流光,方才帐中伤心绝望的女子仿佛不见。

沉香听得她在帐外笑着道:“今日天气好着呢。皇上偏偏要处理政务。对了,本宫去看看大哥的伤怎么样了,带路吧。”

刘陵应了一声,低头躬身领着她翩然远去。

沉香回头看向床榻上昏昏沉沉的李天逍,不知怎么的,低声一叹:“皇上,娘娘真的值得您全心的信任。”

……

云罗到了华元嗣的帐中,华元嗣却去整顿军务

。云罗也不急,在他的军帐中坐定,低头吩咐了刘陵几句。不过片刻,军帐中有人影一闪,一声娇俏的声音传来。

“你们汉人就是啰嗦!一瓶伤药而已,值得什么谢来谢去的?”

她说着走了进来,却在看到云罗时愣了下。

“那独臂的将军呢?”她问道。

云罗看着占翰儿天真稚嫩的脸庞,牙关轻咬,挤出笑容道:“我大哥刚才出去了,本宫是替他谢谢公主的赠药之恩的。”

占翰儿一听,盘膝坐在云罗跟前,笑道:“都说了不用谢了。还这么客气。是我大哥伤了他在先。他不怪我大哥就好了。”

云罗瞧着她笑意融融的面容,笑着夸道:“占翰儿公主真是美丽又善良。唉……我大哥这两日都在念着公主的好呢。”

占翰儿只是个半大的少女,一听这话,顿时羞红了脸,道:“他念着我做什么啊?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呢!没想到竟也有这么多心思!你去告诉他,就送他一瓶药而已啊。可别对本公主有什么想法!”

她扬起小脸,傲然道:“将来我占翰儿要嫁的可是万人敌的大大英雄!可不是他这独臂的男人!”

云罗心中一痛,面上却笑意不改道:“是啊。公主是定要嫁给天下最大的英雄。我大哥……只是心中仰慕公主罢了。仰慕不犯法吧!”

占翰儿笑眯眯的道:“那自然是没关系。”

云罗笑了笑,从长袖中掏出一把乌金匕首放在占翰儿面前道:“那这把匕首就还给公主吧,省的我大哥天天看着,魂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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