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旁的雅苑很幽静,晨昏都有寺中的钟声传来。()琊残璩晓钟声悠悠,仿佛千年一瞬,恒久悠长,令人可以心生感悟。

云罗抱着二皇子前去拜见白马寺的住持。住持是个很和善的老和尚。他亲自为二皇子祈福,为他小手上戴上辟邪的楠木念珠。

云罗拜谢再三。

住持含笑道:“兰娘娘很虔诚,将来会有福报的。”

云罗看着怀中的二皇子,微微一笑,只是不语。她向来是不信神佛的人。因为她见这个世道人心溃散,一地污浊。只是这一刻她却愿意相信冥冥之中定是有一双慈悲的眼睛在看着她怀中的孩子枳。

云罗抬头看向住持,淡淡道:“大师,本宫知道佛门不理世事,只救厄苦难的黎民百姓。但是,若是君王英明仁善,百姓便能过得好。所以为了天下苍生,还望大师多多用心,每日念经祈福之余多多想想谁才能日后能担当有德的明君。”

住持面上神色微微动容,问:“娘娘的意思是……”

云罗抱着二皇子,眸光幽冷,却柔声道:“教化世人为善是大师的职责,所以,怎么教化世人看清楚善与恶也是大师的分内之事。本宫就不多言了。还望大师三思。职”

她说罢抱着二皇子告辞而去。

住持看着她抱着稚子翩然而去,坐在蒲团上久久沉思,连座下的大弟子慧明走来都没有察觉。

慧明看见住持大师神色异样,连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住持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叹道:“这个世道连佛门都不能置身事外。看来晋国的天要变了。”

慧明一头雾水,又问:“是不是住持听说了什么?”

住持道:“何须听说呢。这事实摆在眼前,皇后无德,骄奢**逸,皇上十分不喜。若是将来大皇子为皇帝,皇后为太后,苍生何辜呢?……”他摇头不再往下说。

教化世人……她的意思便是要让他去教化那些京中的善男信女,达官贵人为将来二皇子立储铺平道路

。可是,这件事谈何容易呢?

……

天刚日暮,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匆匆从宫中疾驰离开。离宫门落钥的还有一个时辰,马车匆匆在京城中七绕八拐,终于在一处僻静的痷门前停下。

马车中走出一位身材娇柔窈窕的女子,她身披黑色连帽斗篷严严实实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她上前,悄悄叩响庵门。不一会,有人悄悄打开门,让这女子侧身进去。

天已昏暗,女子匆匆而走,终于到了一处佛堂前。佛堂中燃着一盏盏长明灯,一位素衣女子跪在蒲团上。她满头青丝盘成圆髻,只着一根荆钗。

青灯古佛前,红颜长跪,不知求的是今生还是来世。

黑衣连帽斗篷的女子走上前,低低唤了一声:“刘姐姐。”

那素衣女子听到呼唤,转过头去。她素颜墨发,一张秀美的面容此时显得分外优雅柔媚。她看见来人,低声叹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女子摘下风帽,微微一笑:“自然是来看望刘姐姐。许多日不见刘姐姐又清减了不少,父王可是会心疼的。……”

那素衣女子听了,眸中掠过异样,不过很快她便垂眸道:“既然你亲自来了,就去见吧。”

那女子笑了笑转身要向外走去,忽然,她顿住脚步,看着佛前跪着的素衣女子,眸中掠过若有所思,问道:“刘姐姐,你应该可以回宫了。你准备好了吗?”

那素衣女子轻笑一声,低声道:“不是我准备好了没有,是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入宫我便只能入宫,就如当年一样。”

那女子闻言似笑非笑道:“刘姐姐听起来很不情愿呢。”

那素衣女子回眸看向她,冷淡一笑:“任由谁青灯古佛三年有余,都不会觉得情愿。”

那女子上前一步,眸光幽幽,叹道:“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

。若你不愿,当年你怎么会答应入宫呢?刘姐姐,你若这个时候才后悔,岂不是晚了点?”

她咯咯一笑,柔声道:“刘姐姐放心,你想要的,我们自然会给你的。一切只等最后的时刻。”

她说罢笑着离开。

佛前跪着的女子怔怔出神半晌,长叹一声,颓然坐在了地上……

……

另一边屋中,那女子走入,有一位黑衣人已等候许久。黑暗中两人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唯有阴沉的声音传来。

“你的消息可是真的?华云罗当真敢如此做?”那女子的声音。

“自然是真的。不过也难怪,她除了依靠那人外,还能依靠谁呢?宫中的女人都善于给自己找来靠山,或者本身有了靠山才敢入宫。没有一点势力的女子入了宫结局都只能是死。”陌生黑衣人冷冷地道。

“既然如此,这便是我们一个绝佳的机会。”女子的声音阴沉,“这华云罗也活得够久了,几次三番都死不了,还折损了我不少人。納罕儿公主都被她杀了!搞得我们失去了一个绝佳的盟友。”

“这事主上早就已经去处理了,静候消息吧。但愿到时候举事的时候能有更多的盟友前来。”黑衣人说道。

那女子似乎还在沉思,半晌她缓缓道:“依我之计,还是得在宫外成事。在宫中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死了一个海珠,华云罗倒是抓住了时机,成就了她自己的前途。这个错误我不会再犯。”

“好吧。”黑衣人勉强同意。不过片刻,他忽然道:“若你不能胜过她,还是韬光养晦,以待时日。”

“谁说的!”那女子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带着强烈的不甘:“谁说我比不过那华云罗!!”

屋中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黑衣人冷冷提醒:“事实就是如此。李天逍始终更宠爱她。也不得不说,华云罗是个绝世美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得不为她迷惑倾倒。”

“呵呵……”那女子气息不稳,冷笑连连:“不到最后一刻,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依我之计,你们好好做事就行了!目前为止,一切还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

夏夜寂静,云罗抱着襁褓在廊下慢慢地走,夜风习习,这里比屋中凉快些,孩子睡得也越发安稳。她看着天上一轮皎皎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忽地,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以为是刘陵,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身后却传来熟悉的轻笑声。她一回头,看见来人,眸光复杂,缓缓道:“怎么是你来了?”

只见月下,凤朝歌一身暗红劲装,腰佩宝剑走来。他容色俊美,月色一浸染,疑是从画中走出的人。他看着月下云罗清冷的素颜,唇边含着一抹温柔浅笑,道:“我不放心,所以来和你一起走这一趟。”

云罗抱紧了熟睡的孩子,避开他过分灼热的目光,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阿晋也会暗中保护我。”

“你确定此计可行?”他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她怀中的孩子。婴儿细嫩的肌肤光滑得像是丝缎一样,沁凉娇嫩,令人爱不释手。

他看着,一双凤眸中忽地有了异样之色,缓缓问道:“昀儿,你很喜欢孩子是吗?”

云罗看了他一眼,悄悄把孩子往身前紧了紧,淡淡道:“孩子只是孩子罢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他忽地轻笑,搂住她,低低在她耳边说:“你又口是心非了。瞧得出你很喜欢二皇子,若是你真的喜欢,等到时候我们把他带回去。他便是你的儿子,好不好?”

云罗怔了怔,立刻说:“不行!”

凤朝歌笑了笑,放了手,道:“你要把他留着?”

“他是天逍的孩子,我没有权力把他带走。”云罗脸轻轻贴紧睡梦中孩子的脸庞,慢慢地道。

凤朝歌似笑非笑地道:“你始终对他有情,所以舍不得割舍下?”

云罗浑身一颤,别开了目光

。不一会刘陵悄悄前来,接过了云罗手中的二皇子。云罗看着他带着孩子离去,目光久久流连。

“既然注定别离,何必这么费心去喜欢呢?”他嗤笑反问。

云罗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她腰间一紧,人已被他纳入怀中。她被逼着看着他的邪魅俊颜,他的眼底深黝无底,像是两潭深井。

“昀儿,你真不是干脆利落的人。”他笑。

“是,我真不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云罗笑意萧索,淡淡道。不过若是她是这种人早就远走高飞,也不会亲眼看着华家一夕覆灭,更不会有这一场挥之不去的爱恨。

他忽地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紧紧地碾过娇嫩的唇瓣,低声道:“昀儿,彻底忘了他!”

他的吻热烈,仿佛要尝尽她所有的爱恨悲喜。云罗轻叹一声,牢牢环抱着他迎上他的热吻。她的唇舌在他的吻中几乎要融化,这个世间仿佛只剩下他和她,爱恨不得,索性一起同行去赴一场注定惨烈的盛世之殇。

……

马车从雅苑的后门驶出,没入黑暗中。云罗坐在车厢中,身侧是持剑冷眉的凤朝歌。

两人异常沉默。马车疾驰在漆黑的路上,谁也不知等等会出现什么。车厢上挂着的气死风灯摇摇晃晃,照得车厢中昏暗不定。

凤朝歌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怕不怕?”

云罗淡淡道:“自然不怕。”

“万一他们不上当呢??”凤朝歌问道。

“会上当的。”云罗淡淡道:“今夜不上当,明儿还有机会,明儿不上当,还有后天。若她真是我所想的那样,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凤朝歌轻笑一声:“当日我见她便觉得有些不寻常,没料到……”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马车一震。他眸光一紧一把抱住云罗。他问车夫:“到底怎么了?”

车夫回答道:“好像撞到了石块

!”

凤朝歌眸光一松,忽然他察觉到了不对,暴喝一声,一把抱住云罗车厢顶冲去。剑光在这一刹那如虹光破开车厢顶部。他带着云罗一跃而起。

只见马车底下,一柄长剑寒光如秋水寒,正从车厢底部刺入方才云罗所坐的位置。

凤朝歌惊怒交加,人在半空中怒喝一声,长剑出手,疾射下去。一声闷哼。一个黑衣刺客从车底下滚出。已然气绝。凤朝歌抱着云罗落地,马车也在同一个时候慢慢停下。

云罗惊魂未定,面上却是笑,缓缓道:“果然有人上当!”

凤朝歌捡起长剑,凝神戒备。马车离两人的目的地还有不少距离,刺客却选择了在这里发难,看样子幕后之人是决心要除去云罗了。

云罗道:“去看看刺客身上有什么线索!”

她话音还未落下,四面八方的空气仿佛被搅动起来,一条条黑影如鬼魅一样向他们两人而去。凤朝歌与云罗被密密麻麻包围在其中。

凤朝歌冷笑一声,一手环抱着云罗的腰间,一手剑气荡开眼前劈来的刀剑,向外疾冲。

与此同时,半空中传来吃吃轻响,云罗眼中一亮:“阿晋来了!”

果然在黑暗中不知从哪冒出的一骑骑黑衣骑士们手持长剑,如瓮中捉鳖一样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刺客牢牢包围在其中。刺客们此时才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早就设好的圈套中。

苏晋冷冷看着他们,道:“最近京城很热闹,一批刺客来了死了,另一批又来。”他下了马,向云罗与凤朝歌走去。

苏晋走了几步,站在云罗跟前,眸色扫过一干刺客,冷哼道:“供出你们背后之人,饶你们一个全尸!”

刺客们面面相觑,眼中犹豫不决。忽然其中有个黑衣人飞快蹿出,头也不回地向黑暗中狂奔而去!

“阿晋!捉住他!他一定知道了什么!”云罗急忙道

苏晋一听,轻啸一声,人若矫健的鹰飞快扑上,几个提气纵越拦在了他的跟前。苏晋为了抓活的,所以不使银丝。他手中招数凌厉阴狠,招招向那人的周身要害抓去。

那人在苏晋的凌厉攻势下渐渐不支。苏晋看准一个破绽,一把将他抓起,狠狠掼在地上。云罗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已倒地痛吟不止。

四下里仿佛都安静下来。苏晋抓着几乎要痛昏过去的刺客走到了被围在场中的刺客们。他们一个个手持锐利刀剑与苏晋带来的人僵持着,露在面巾外眼睛中神色惊慌。

“你们是谁派来的?”苏晋冷冷地问:“为什么要跟着云罗?”

那躺在地上的人痛苦地呻吟,咬牙道:“华云罗,你够狠……”

云罗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彼此彼此,若我不亲自引你们出来,怎么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有人这么不计代价也要我的性命!说吧。供出背后之人,我让阿晋送你上路!”

那人只是痛哼冷笑,似乎已有了死志。

苏晋看了云罗一眼,上前手中轻一根银丝,淡淡道:“你要左手还是右手?”

那人抿紧唇,一声不吭。

苏晋冷哼一声,手中银芒绽放,极细极细的银丝瞬间束缚住了那人的周身上下。苏晋慢慢扣紧手中,那人痛得惨呼一声。

云罗一眨不眨地看着,心头却是越来越紧绷。只要他们供出了背后之人,也许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可以让李天逍看清楚他身边的那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是多么的蛇蝎心肠……

正在这时,忽然四周的屋檐上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声音。凤朝歌猛地看去,大喝一声:“小心!”

他话音未落,一支劲箭带着无比凌厉的去势,向云罗的后心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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