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的神魔大战早已淡出了天地间所有生物的认知范围。很长一段时间内,从一个伟大的圣人不语怪力乱神开始,人们就在神字后面加了一个话字,在口耳之间断断续续的传递着关于神的知识。直到科技的出现,神被彻底颠覆了,有关于神的一切被颠覆了,剩下的只有人对自身极度膨胀的自信。然而,一个署名为佛前舍利的人在他的纪传兼编年体鬼史巨著《录鬼簿》中说道:“鬼王萨多向人类发动的全面战争,以血的事实沉痛打击了人的自信。人类不得不不对现有的知识结构进行整理,最后发现——我们被骗了。人类文明的结构被打乱了,甚至文明本身也被赋予了另一种含义,它无情地将人类排除在外——一个新的文明正在崛起,它以萨多政府宣扬的‘鬼族至上,人族低下’为核心。”

战争,一边倒的战争爆发后一个月。人类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曾经用来对付猪马牛羊的手段会被鬼族用在自己身上。猪肉生产线上悬挂着的是人的尸体,牛肉生产线上躺着的是即将被鬼族的“庖丁”肢解的活人,农场的牲口棚里,一群人正抢夺着鬼族饲养员倾倒的饲料(树皮草根的混合物),饭店的菜单的特色菜换成了爆炒人肚、糖醋人爪、野山椒炒人杂、清蒸人头等等,菜市场里,小贩吆喝的内容为:人类大腿精肉,一百冥币一斤。

《录鬼簿》记载:“公元1999年1月13日,大雪,妖孽四起,大造杀孽,我族民死伤数以十千万计,旷古未有。日月为之暗淡,星辰为之变色,草木为之遁藏……”

在西南地区的地下基地(代号cd—7),记者佛前舍利走访了基地十二个片区,对萨多全面进攻人类时的状况作了初步了解,并撰文《历史将永远铭记——113事件侧记》,先摘录如下:

一位在屠杀中幸免于难的诗人说道:“啊,太恐怖了!啊,太疯狂了!啊,我实在难以描述了!”还是一位农民比较真实地介绍了当时的情况:“日鬼哦,俺还在搂着女人睡觉呢,你不知道,俺生了四个女娃了,那晚**了一把,梦里正抱儿子呢!谁想二丫头在西屋先叫嚷起来,接着三丫头、四丫头也叫,叫得老子满肚子火,俺就骂大丫头。俺到西屋一看,娘哎,三个丈人鬼,头顶着俺家房梁,舌头把我二丫、三丫、四丫卷起来,俺吓得腿软了,大丫头这才醒了,丈人鬼一见我大丫头,赶忙丢下另外三个丫头跑了,多亏了大丫头啊,俺全家才捡回性命!你看,这就是我大丫头,哎呀,记者同志,你怎么昏过去了,丫头,快给记者同志做人工呼吸!”(记者马上醒了,跑得比奔驰还快。)

一位领导说道:“我必须向广大市民做一次深刻的检讨,我欠缺风险防范意识,对鬼族屠杀人类的后果估计不足,我错了。虽然中央三令五申地要我们做好战略转移工作,但是我们没想到萨多的动作如此之快,我们刚刚转移了市政府官员和家属,他们就来了。惨痛的教训啊,幸好我们也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我们近期正计划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反击,让鬼崽子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有毅力打败萨多,请大家拭目以待。”

国家军事行动指挥部的官员透露:“难打,不是一般的难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我们在军校学的战略理论放到这里简直就是狗屁,一文不值,一无是处,它已经超出我们的常识范围了,现在,即使一个街头算命的都比我们强。我只能说,除非出现奇迹,除非释迦摩尼、观世音、玉皇大帝下凡(对不起,我以前不信这些的),才能救得了我们,否则,死定了!”

宗教协会主席全能成了全国最忙的人,他要马不停蹄地到各地下基地发表演说:“一位伟大的先贤说过,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请大家相信政府,相信佛祖,相信主耶稣,只要我们坚定信念,不抛弃,不放弃,最终一定能打败鬼王,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上天赐予我们的救世主,他即将归来,他即将为我们带来福音。勇敢的人类啊,让我看到你们紧握的拳头,让我听到你们激昂的呐喊,让我们一起追随救世主,为我们的妻儿报仇,为我们的民族雪恨,为我们饱受欺凌的土地——抚平伤痕!”

人类仿佛从绝望中看到希望,他们顺着全能所指的东方望去,太阳从乌压压的云层后面露出一线光芒。于是,军队组建起来了,人们拿起了圣水、黄符、桃木剑。也于是人们开始倍加珍惜水资源,地下造纸厂生意兴隆,桃树被一砍而光(估计以后人们再也吃不上桃子了,除非进口,上天保佑萨多没有征服海外的计划,毕竟,洋鬼子不是好惹的)。各地下基地开始变得秩序井然,虽然刚开始还不太适应地下生活,但是各项工作还是陆续开展起来了,农民们将政府分发的种子播种下去,工人们商人们也摆起了地摊,孩子们也继续到临时学校里上课。人类就是这样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种族,他们每一次从灾难中爬起来,都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和坚强。

另一方面,鬼族清剿人类的行动正在持续开展。萨多和他的臣子们得意地笑了,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地,他们就和人类调换了位置,自古以来就生活在地下的鬼魂们,终于可以到地面呼吸新鲜空气了。由于解放军正和日军交战,秦始皇和其它各路诸侯都在观望状态,萨多的阴谋居然顺利地得逞了,这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

“人类已不足为患,接下来该拿各路诸侯开刀了!”想着政府工作会议上尹度的提议,萨多眼前浮现出一片光辉灿烂的图景。新政府或者叫新王国已经成立了,他没有任何非议地当上了皇帝,新王国有个响亮的名字——神圣帝国,而他也封自己为帝国开天辟地真武英睿大神皇,除了自己,谁还配得上这个封号!

萨多拿起早上刚送到桌上的《幽冥晨报》,只见头版赫然一行醒目的大字《人类还能坚持多久——从宗教学、生物学、伦理学以及社会关系学的角度分析》。“这个叫宗良的,很有才华,带他来见我!”萨多指着作者的名字说道。

没多久,酆都的神殿里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面对气势逼人的鬼王,他竟然表现得不卑不亢。萨多打量着他,他的长相在鬼族里算是出类拔萃了,毫不夸张地说,他甚至比人类的女性还要漂亮。从他的眼里,萨多看到一股强大的自信,他竟然丝毫不为自己的精神力干扰,我鬼族何时出了这样杰出的人才?

“你是哪个部门的?”萨多微笑着问道,他对眼前的年轻人颇有好感。

“陛下,我没有进任何官方编制,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宗良回答时也带着微笑,并且强调了任何二字,似乎表明自己对官场没有任何兴趣。

“哦,可惜了!”萨多淡淡地说道。宗良微微一怔:“为什么?”

萨多没有回答,话锋一转:“你认为,半年之内,人类必亡?”

“纯属无稽之谈!”宗良从容不迫地答道。

“这文章可是你所写?”

“是我所写!”

“寡人很疑惑,为何你现在要推翻自己文章中的观点呢?”

“陛下,我只是向晨报投了一片稿子,大意是鬼族必败,结果到了他们编辑手里就变成鬼族必胜了,陛下,您应该理解的,他们是为了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啊!”

萨多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够了!”宗良心底一颤,即使看不到萨多的表情(萨多是无脸的),他也可以想见萨多此时是何等愤怒。他已经被胜利的光环迷惑了眼睛,他的心里想的就是如何征服人类、如何称霸三界,他容不得任何诋毁他梦想的言辞出现。“难道,这样强大的人物却只有一颗狭小的心?”宗良想着,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说说,为何我鬼族必败?”萨多冷声问道,大有“你说错一个字,我便将你挫骨扬灰”之势。宗良仍旧无所畏惧地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他的理论。

萨多听着,手渐渐颤抖起来,一屁股呆坐下去。良久,萨多才说道:“我不信,你敢不敢与我打赌,半年之内,我要人类从三界消失!”

宗良笑了,向萨多鞠了一躬:“小人卑贱,无物做赌注!”

萨多沉声道:“哼哼,你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