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翻手为云覆手雨(二)

夜已深,沉浸在夜『色』中,长长的街头已然灯火阑珊。夜风微冷,扑面的寒意,吹冷了宋菱歌心头的快意和兴奋,不由眉『色』微紧。相爷这边是生不起多大的风浪了,可那个神秘人却似根刺如梗在喉让她心生不安。适才偷听那声音曾预言太傅活不过今晚,看来,这害人这人就是他了。同样的方式,或者说她的意外之死也是这个神秘人派人所为。思及此,平静的心生了几分的愤恨。微眯双眸,轻咬唇瓣,她应该去会会这个神秘人了。

“逸飞,我想去会会那个……”

微抬头,又对上了夏逸飞那灿若天上星子般眸子,深邃又透着几许的探究,似乎还有情愫。清皎的月『色』下,这张十分出『色』的脸庞冰封了初见时的妖媚,冷凝着淡漠,黑沉的眸子上满是她的倒影,似乎因她这淡漠也透着些微的温润了,同时初见时的深刻也在宋菱歌的脑海里展现开来。那冷峻里带着邪魅的妖媚,于眼前的他相去甚远,可虚化了的妖娆仍然存于心底。

今晚意外的一吻让冰冷的他减了淡薄,添了异样,或者说有着情丝。而她在那一瞬间默然而生同样的心有紊『乱』,经冷风,那一丝的暧昧情绪已然随风而逝,心湖平静,此时对他所剩的只是信任和并肩作战的默契。

至于他于她是否有情,她不愿猜,更不想知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招惹了二颗同样深情爱她的心,还是在她无心的情况下,而今,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处置这二份感情,怎还会再想其它。

微一皱眉,夏逸飞淡淡的,“不行,那人太神秘,我们甚至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冒然去不知会有什么结果。眼前,我们还是先太傅府,看看延宁和上官的情况再作打算。”遇事,夏逸飞的冷静自持再次恢复。

稍停顿,虽有不甘,却也知道夏逸飞的话在理,眼前事有轻重缓急。而这神秘人的确太过神秘,如果不是今晚意外的发现,恐怕他们一直也无法知晓还有这些杀手的存在。垂眸点头,深深一叹,“好,听你的,我们先回去。”

淡薄的眸子涌起一丝笑,夏逸飞和宋菱歌纵身夜『色』中。

离太傅府尚远,途经一户人家,突然的门开了,一个女人抱个包跌跌撞撞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满脸的泪水,边跑边叨念着,“妞妞,娘带你去找大夫,我们找大夫去。”急匆匆的从他们眼前跑去。

深深的一皱眉,原来是宝宝病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妇』人为了宝宝,哪还会顾得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哪还管这会儿是不是找得到大夫。宝宝总是娘的心头肉。每每这样的时刻总是让她不自禁的想到母亲,那个落寞但极爱她的女人。她的娘也是这般疼爱着她。

心思微动,宋菱歌不自主的喊道,“这位大嫂,你等等,我来看看。”

奔跑的女人乍然听到声音,急忙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宋菱歌,刚才冲得太急,她并没有看到墙边还有人,而且还是二个黑衣人。虽然这黑衣人让她不安,但听声音,刚才说话的是个女子,急切的心已经忘却了害怕。

“姑娘,是你叫我?你是大夫吗?”

柔和一笑,宋菱歌点头,“对,我是大夫,给我看看孩子吧。”

顿时的喜『色』蜂涌在女人脸上,“好,谢谢姑娘。”说着伸手欲递过孩子,“瞧我,急糊涂了,姑娘,请家里去看吧。”

“好”一笑点头,宋菱歌随女人进了她家……

出了『妇』人家,宋菱歌脸上微有疲惫却隐着轻笑。这笑意不是救人的成就感,而是感动于宝宝天真的笑和他娘带笑的哭,这至真至纯的一份真情。几世的记忆里,她一直不曾有过宝宝,不曾体会过拥过宝宝的幸福和完整。其实她的生命一直就不完整,不过是为了使命的不断重复。伤害,悲苦,凄惨,是她几世记忆的全部,幸福一直离她很远。回眸望向那闭合的门,心中略有戚然。

侧脸望着宋菱歌,忽然的在她的眼中夏逸飞读到伤感和凄婉。菱歌心里在难过?她是在感伤着刚才对浓浓的亲情吧。她不曾有,他亦何尝不是。同样缺失的幸福让夏逸飞明晓宋菱歌的戚然。心微动,他伸手揽上她的肩头,“还好吧?”

但笑摇头,“没事,我们快走吧。”而后快走几步,不着痕迹的脱离了夏逸飞的臂弯。

她的婉拒,夏逸飞不会看不出来,垂下臂膀,冷静自持的回归,不禁让他心尖一抹黯然滑过,蜂涌出的情意也渐有冰冻,菱歌,中间还有子夜,上官文熙,甚至宁,她离他其它很远。明了的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或许就是说了又怎样,她不是只有他。他看得出来,菱歌对子夜的不同,对上官的温婉,对延宁的无奈,对他呢,一直以来,他总是被忽视的一个,或许她是信任他的,可,这样的信任可以给任何一个人……

同样的默不作声各想心事,正走着,忽然二人同时警觉的互视一眼贴墙边隐下身形,一条黑影鬼鬼祟祟从对面的墙头掠过。

感伤的心戛然而止,颇带几分玩味的摇头一笑,今晚睡不着的人还真是不少。想着,扭头,同样的意味默契的闪现在夏逸飞的眼中,一歪头,二人远远的追上了这条黑影。

远远的跟着,宋菱歌蓦然的瞪圆眼睛,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背影略一思,再看看这越走越熟悉的线路,突然的勾唇冷笑,她知道这个背影是谁了。

太傅府邸后侧,黑影顿住了身形,相看四下无人才飞身进了太傅府。黑影似乎对太傅府不熟,跃在一处房脊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纵身去了灯光通明的后院。

跟在黑影的身后,宋菱歌是越跟越想笑,心道,这倒霉孩子,可巧就落她手里了。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眼里满是恶作剧的精芒,看得夏逸飞心生无奈却又有着几分宠溺意味的微微一笑,这眸光他太熟悉了黑影要倒霉了。

果然,远远地跟着黑影,瞧着他进了太傅的院子,瞧着他跃屋脊,瞧着倒挂房檐上,垂下眼帘,宋菱歌掩唇暗笑,笑得削肩不住的抖动。

夏逸飞睨了她一眼,淡漠中透着温和的眸子微闪着好奇,有什么事这么好笑?不自禁的伸手拍了下她的削肩,忽尔的发觉,手下的肩头实在细瘦。

扬头,止了笑,抿唇的瞄了他一眼,比划一下,而后,宋菱歌笑颜嫣嫣的闪身离开了。

屋子里灯光通明,**太傅依然直挺挺的躺着,床边老夫人倚在床头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床边上官文瑞坐于凳子上,直直的看着父亲。黑影倒挂珠帘的探头看着屋内的情况自是暗生疑『惑』,瞧着眼前的状况这太傅似乎并未死,可,这怎么可能?师傅说了时辰已到,这人必死无疑了,所以才遣他来打探一下。

正思忖着,突然有人掀开了黑影挂在房檐上的双腿,若条垂死的鱼,黑影毫无准备的嗖,噗通,一声沉重的落地,摔个狗啃屎。还未等他转身,身上一麻人事不知了。

落坐于门旁,邱延宁微闭着双目,却无一丝睡意菱歌和飞走了多长时间,他的心就虚悬了多长时间。一个是他喜欢的人,一个是他知心的人,同样的重要,同样的不可或许。怎么能让他不担心。这会儿,突然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兀自沉思的他,推门,一个剑步窜了出去。

屋门前,二个黑衣人,一个趴在地上,一个蹲在旁边,微一恍神,又一黑影从暗处慢步而来,只一眼,邱延宁蓦然笑了,是逸飞。瞧他这般的沉稳和脸上浅浅的笑意,那眼前这个蹲着的一定是菱歌了。

“菱歌,你这是?”一边声音带笑的轻问,一边邱延宁也蹲到了宋菱歌的身边。

摆弄着黑衣人,宋菱歌轻描淡写道,“捉鱼。”

一怔,不止他,就是后出来的上官兄弟也为她的说法好奇,捉鱼,这明明就是个人?好奇的同时也有着几分的惊心,这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们这么多人竟谁也没有发觉,若是他存了什么害人之心,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可若是没有什么意图,这黑衣人深夜,又如此打扮来太傅府作何?

不理其它人,宋菱歌伸手在黑衣人身上翻着,可是毫无所获,挑眉一笑,邱延宁道,“菱歌,这鱼打算如何处置?红烧了,还是清炖了?”

斜睨了妖精一眼,宋菱歌失笑,“玩一会儿,放生。”

“噢,那菱歌打算怎么玩?”

“有兴趣?”

“当然,菱歌要玩的一定好玩,快说说。”

“好哇,算你一份,先把他抬屋去。”

“行”二话不说,邱延宁弯腰抱起黑衣人回身进了屋。

旁人听着此二人的对话,同样感兴趣的同时,更有着只是深深的无奈。一个邱延宁那心思巧得不已经让他们无语,这会儿,再加一个毫不逊『色』于他的宋菱歌,真正是一对祸害。

一阵捣鼓,宋菱歌拍醒了黑衣人,黑衣人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看眼前人,一言不发。站到他跟前,宋菱歌沉声问道,“你是谁?”

呆滞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下,闷声回了,“一号。”

一号?原来他们不用名字,只是号码代替,不错,这样谁也不知道谁。“那你主人是谁?”

“二阁主。”

疑『惑』的瞧了眼旁边的邱延宁,但见他也一皱眉,淡声接着问道,“什么阁?”

“冥阁”黑衣人的话顿时引来一片抽气南瓜,莫名的瞄了下几人,宋菱歌又问,“你们和相爷有什么交易?”

“不清楚。”

“那,你们一个月前可是袭击过一个叫宋菱歌的女子。”

“宋菱歌?任务已经完成了。”蓦然的一股恨噌的窜上脑门子,宋菱歌甚至有种欲掐死他的冲动。其它几人也无不惊讶,他查了一个月也未查到多少有用的线索,竟让菱歌如此容易的就得了准确的结果。是菱歌应验的福星之说,还是他们太过无能?这消息,既让人高兴,又生郁闷。

按捺着自己的冲动,宋菱歌尽量平息着自己的怒气,冷声问道,“相爷让你们做什么?”

“做……”话说了一半,突然间,黑衣人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渐渐清明。眉头一动,宋菱歌倏然的欺近,再次出手点了黑衣人的『穴』道。

“菱歌,怎么不问了?”不明所以,邱延宁疑『惑』的看向她。

“这人的意识很是坚强,我的催眠对他已经失效。”紧紧的盯着黑衣人,宋菱歌眸光深幽的的些慑人。

催眠术?虽然不懂菱歌所说的催眠术是什么,但黑衣人的这种状态明明就是他们所知的慑魂术。在菱歌身上,有着太多他们想不到的东西,神秘的如同一个谜,淡薄的如同一阵风,让他们欲探询,欲罢不能。

“那放生?”

迟疑了会儿,宋菱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放生。”

“如何放?”邱延宁唇边勾起玩味,他很好奇,这鱼菱歌打算如何放?当断不会是这样扔出去,菱歌做事向来出乎他们的想象。

“这样……”宋菱歌缓缓的说着自己的计划。

又见太傅府后侧,黑衣人睁开眼睛,头微有些晕,平素的训练让他警觉到自己似乎有什么不对,可这不对他又不上来。上下瞄过周身,无有一丝的异样,忽然的感觉到手掌微疼,伸手月下,清淡的月『色』看不同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微疼何来?莫不是……伏在墙边黑衣人静默思忖了会才再次的飞身进了太傅府。

此时,太傅府一片静寂,只在一个院落里有些灯光,这点通明在暗夜里特别的扎眼,引人注目。临近,伏于墙边,远远的从正房里传来了一片压抑的哭声。“老爷,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弃我于不顾,老爷……”

旁边还有男子的声音,“爹,您去的冤,儿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到,把他们扒皮抽筋……”

静听,静看着屋子里人影晃动,好一会儿,黑衣人旋身消失在暗夜中。

“菱歌,你说这鱼会发觉自己曾经……”躲在另一边,眼见着黑影消失,邱延宁邪魅的勾唇轻笑。

“会,这人的意志坚强,再有他的功夫也颇高,所以应该会发觉。但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和他主人说。”稍停又道,“这‘冥阁’可是杀手组织?”

淡瞄了宋菱歌一眼,自从回了太傅府,见了上官文熙和邱延宁,似乎夏逸飞眼里的温情一点点的在清减,听她问,动动唇角,似笑非笑,“对,冥阁的总阁在南越境内,是这块大陆上最著名的杀手组织,组织内高手如云。冥阁一共三位阁主,这几年很少听说有阁主亲自出任务。这一次,相爷的面子还真大。”

“不止面子,请阁主出任务,相爷是出了血本了。”讥讽的笑意划起在邱延宁的唇边。

“对了,这二阁主是男是女?”宋菱歌突然的问道。

“好象是男的吧。”

一挑眉,『性』别还有好象?

“江湖上传言,这二阁主擅长易容术,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所以一直以来很少有人见过这二阁主的真正面目,也就模糊了他是男是女的界限。”

听夏逸飞这一说,宋菱歌越发好奇这个神秘人了。

三个人边说边回了屋子,见他们进来,屋子里的啼哭声,倏然的开成了朵朵笑花。做戏要全套的,所以暂时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太傅仍是直直的睡着,找来不明真象的家丁和仆『妇』们一起守夜,因为他们,这气氛越发的悲凄起来,仿佛太傅真要去了一般。

出了太傅的院子,伸展了下四肢,宋菱歌真得有些疲惫了。上官文熙走在她的身边柔声的轻问,“菱歌,累了吧。”

虽无有情愫回应,可这样深情的他,总免不了牵动她的心,温婉一笑点头,并且掩嘴打了个哈欠了。可就在这时,夏逸飞突然的扬头,脸『色』凝重的看向天空。一朵烟花,不甚明艳,匆匆的开过,匆匆的落尘。

邱延宁也是一怔,失声道,“飞,我们走。”

微拧眉,这烟花,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妖精,怎么了?”

妖娆的脸上微一笑,“府里出了点事,不过不要紧,你去歇着吧。我们明天再看你。”

府里出事?这会儿出事那会是什么不事,定是他们痛下杀手了。蹙眉一摇头,宋菱歌转回身,淡淡的说道,“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若出事,至少我可以帮忙救人。”

“菱歌”下意识的上官文熙叫了出来。

“你不能去,看好你的太傅府同样重要。”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上官文熙点头,“我知道,你们都要保重。”

少候爷府和太傅府相距甚远,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出了太傅府并没有尾巴跟上,纵身奔出不太远迎面就见到了等候着他们的子夜和子云。

见了二个邱延宁率先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主子,府里被血洗了。”

“什么?”不由的扬高声音,宋菱歌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听到宋菱歌的惊呼声,子夜温柔一笑,“菱歌,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是被血洗了,来了很多的蒙面人,见人就杀,但是我们早有准备,伤亡不大,倒是蒙面人损失了不少人。”

蹙眉失笑,宋菱歌嗔怪的看向子夜,“子夜,说话不带这样大喘气的,真要被你吓死了。”

呵呵,子夜又是招牌式的呆瓜笑容,惹来宋菱歌一阵笑意,“你们怎么样,伤着了吗?”

“我没伤着,但有几个人伤,而且伤势……”

睨了眼含着邪魅笑容的邱延宁和淡冰的夏逸飞,似乎他的温暖,他的情愫在瞬息收得一干二净,仿佛那时微解的冰封,淡漠中的带着的温润只是错觉,眼前的他越发的淡,越发的冷了,心中微叹,仍是笑着冲二人道,“走吧,带我去瞧瞧少候爷府。”

幽幽的笑容很是明艳,邱延宁妖娆的飞了她一眼,“乐意之至,走吧,菱歌小姐。”边说边抓起宋菱歌的手臂,笑着从子夜跟前走过。

身后传来夏逸飞的声音,“可知谁做得?”

子夜回道,“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