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拨开阴霾逐尘远

小镇的一场大火,无端的引来人们几多的猜测。这一场大火,不只客栈化为灰烬,就是客栈的伙计们也消失无影,只是在火场废墟中寻到了几具被烧焦的无法辨认的尸体。

后来的结果,宋菱歌并不知晓,闻声,不曾留心。

垂眸神游,耳边嘈杂的声音若平湖中投下一石,『荡』起一波一波的水纹,搅得她本已低落的心绪越发的纷繁,眉尖敛起一抹不奈,眸『色』烦『乱』的扫了面前的几人一眼,落在洛儿身上,落在她稚气娇美的脸上,黛眉细微的一紧,转而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的明媚。轻合眼帘,遮起满眼的怅惘,极微的一声叹息不经意的轻溢出口。

稍停,抿紧的唇瓣微启,一个深呼吸,复又睁开眼睛,眼中澄明一片。曼然起身,出了屋子,离屋子不远处的树下,上官文熙和一对妖精正和镇子的人说着什么。不曾顾及别人的眼光,直直的走到邱延宁跟前,宋菱歌眸『色』清冷的盯看着他,淡声的开口,“邱延宁,昨晚是你求我救人。”

略为怔忪的看着她,邱延宁凤眼含笑的点头,“对,菱歌有话请讲。”他的唇角带笑,眉间却叠起微许的褶皱,不止他,他们几人都注意到了,宋菱歌从晨起后就特别低落,单薄的身影隐忍着一种凄婉,几许的哀伤,不经意的神驰,甚至是看向洛儿的笑都带着一分分的怅然,寂寥。不解,她这是怎么了?心下却也了然,如果她不说,断没人会知晓她的事情,宋菱歌,除了一个名字,她隐藏的太深。就算他和夏逸飞联合二家的势力也没有打听到一点有关她的消息。

点点头,动了动嘴角,“代我好好照顾洛儿,只当还了欠我的人情。”

和夏逸飞及上官文熙互望一眼,怔然的,邱延宁敛起笑意,眸『色』深沉,“照顾洛儿当然可以,只是菱歌为何……”

淡薄一笑,“可以就好。”话音落,旋身迈步离去。细瘦的背影,轻若柳絮,飘若浮萍。

不知为何,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所左右,邱延宁脱口而出,“菱歌,留步。”

迈开的步子稍顿,宋菱歌扭回头,“何事?”

“菱歌何意?”

眼波一黯,眼帘半垂,“有事,洛儿跟我不方便。再有就此告辞。”转过身,离去。

“告辞,菱歌现在走?”

脚步未停,有语声轻轻的飘落,“对,只想一个人,不想再有‘巧遇’。”

望着漠然远去的身影,面面相觑的三人掩不住同样的讶异,邱延宁头略偏别有深意的瞄着夏逸飞,“飞,早上可是有什么事?”

一瞬间的尴尬闪过,夏逸飞素来冷漠的表情流泄出一抹的不自在,淡然的说道,“丑丫头作梦哭了,醒了就这样了。”至于他好奇偷看,结果被撞还是不说的好。也奇怪了,历来沉稳狠辣的他,竟几次出糗在这个丑丫头跟前,让他心中发堵。

“作梦哭了?菱歌哭?”失笑的唇角蜿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邱延宁幽亮的眸间若秋水漾开潋滟的秋『色』。

上官文熙也是沉下目光,心中一动,一紧。似有什么感觉,又似没有什么感觉。菱歌作梦哭了?哭过,缘何如此?

独自策马在山野林间,一路狂奔,呼呼的风声至耳边掠过,衣袂,发丝也是猎猎生风的扬起,心远的洒脱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一刹那,了有所悟。晨起的那份凄然,下山后神伤的无奈及孤独,一迸而发,又乍然随风而去。自以为放下所有的痛和恨,心中淋漓的是一种安然,无欲无求。自以为的洒脱,冷对,其实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惘然。以为可以忘却的痛沉于心底如影随形,以为空寂的心无喜无悲。然而她错了,痛在心里怎生的忘,喜悲于已怎生的无。

想起母亲,她心痛,无法忘怀母亲临去时眼底的痛彻和忧伤;见了师傅,她心酸,尘封的痛为师傅不经意的一句话崩裂,如彼岸花开,妖娆不尽,触目惊心。

看似淡薄无心,无欲无求。若仔细寻了根源,纠结的心痛和心酸,不过是心底深深的寂寥,不曾忘却,并不曾放下。

还是师傅看得清楚,她快乐吗?心中空寂的,疏疏落落的给了她张狂的余地,又丝丝缕缕缠绕的着她的心,让她怅然,放不下,又放不开。

缘也,命也,是也,非也,何不让一切随缘。

是若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掌心握无限,刹那是永恒。无关忘却,无关放下,纠结的自己何必强求改变什么。

思及此,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仿似这一呼一吸间,压抑的浊气消失殆尽,吸入的是洁净新鲜,激活在心间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豪迈。淡笑着抹去不知何时盈于睫羽的珠泪,放眼远望,天高云淡。

打马飞奔,宋菱歌微仰头,张扬的笑轻狂肆意。

一片洼地,二边是密林,马儿飞奔过,惊起一片山鸟。

纤眉微拧的瞄过二边,直觉的危险气息闪过心头,不经意一抹笑颜挑开在颊边,来的好,心下的郁结正欲寻个出口。

故意放慢了马儿的速度,眼波清冷的凝神。突然一个微愣,马儿跟前的地上倏然扯高一条绊马索,绳索很细,又是出其不意,被绊倒,摔下马原为正当。

然而事事总有意外,瘦马仿若知晓主人的心思,狂奔时张扬,慢步时谨慎,对突然出现的绊马绳,竟是毫不在意的四蹄蹬开,轻盈的腾起跃过。

更出意料的在马儿腾起的同时,几只暗箭同时的抽『射』出来,左右开弓,让人防不胜防。

秀眉更紧,从马上飘身而起,一个旋身,从袖间的滑出一柄短剑,飘若流云的身法极快的斩下弓箭。

吃惊于一个女子竟有这等身手,呼拉从林间冒出来的一伙男人有些瞠目的盯看宋菱歌,一个男子亮声的喝着,“你是什么人?”

漫不经心,却有点邪魅的一笑,心中突然忆起前世书中精典的台词,清清脆脆的回了句,“肉人。”

愣过,男人失笑的放开了笑声。虽然有点不屑她一个瘦弱的丑丫头,也有点惧于她刚才利落的身手,其中一个高个的男子瞄了眼身旁的兄弟,冲着她喊道,“小丫头,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眨动的美目略带羞怯,“知道,山贼。”

“那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很上道的表情『荡』起于山贼男的脸上。

“知道,当个肉包子。”

又是一愣,知道肉票,可这肉包子?从没有人谓自己为肉包子。这小丫头不惧不燥,不急不恼,从从容容,看来今儿是碰到茬子了,想着男子沉声喊道,“什么肉不肉包子的。丑丫头,不要饶弯子,留下马和银子放你过去。”

听了男子的话,笑颜灿烂,“噢,其实肉包子是打狗用的。”只是打狗,无关一去无回。

略为恼,男子面上泛起冷笑,“哼,你个丑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好呀,有酒总是好过没酒,丑丫头我正渴着呢。”妙目流盼着一丝妩媚,似夏花般的笑靥越发的亮眼,诱得眼前男人目光微微一怔,想不到丑丫头的笑容竟是这般的生动,这如果是个美人……

细品了这话的味道,男子立眉,“丑丫头,这是你自找的。兄弟们,上。”吃这碗饭,就是把良心拴在裤腰带上了,还讲什么道义,讲什么良知,得钱,得物,得人算。当然得是他们瞧得上眼的人。

好兴致的咯咯笑出声,声若清泉叮咚。宋菱歌伸手探入腰间,抽出一段白绫,执于手中,纵身迎上山贼。但见白绫旋舞,宛若惊鸿飘渺轻盈,恣肆飞扬……

良久,山林归于平静,深绿满眼,洒然而笑的宋菱歌拍拍手,理好她的包裹,慢步悠然准备上马离去。

忽尔的似记起什么,微仰脸,冲着对面的一棵树淡淡的轻哼,“阁下看得够久了,不打算出点赏银?”

良久,林间仍是很静,无人应答。

耸耸肩,微微喟叹,“阁下这样不现身,不出钱,未免小气,树上君子。“讥诮一笑骑上马,扬长而去。

在她走后,一个黑衣男子从树上跃下,棱角分明的五官,看起来很是俊朗,眉目间隐透着犀利,瞄了眼渐远的身影,眼神又飘过林间那些被宋菱歌点了哑『穴』,扒光上衣挂在树上的男子,菀尔的摇头,『性』感的薄唇抿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这个丑丫头当真有趣,黑吃黑,她竟劫走了山贼们的银子。至于称谓他的树上君子,她的讥诮他岂会听不出来。君子怎么会呆在树上隐身不下来?薄笑加深,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