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在这个时候,场下的一个人狠狠向龙丘明甩过来一块瓜皮,高声吼道:“滚*,敢在这里出风头。”

瓜皮快如疾风,可见这掷瓜皮的人修为也十分不弱。龙丘明听风辩形,已然掌握瓜皮的方向,脚下毫不迟疑,脑袋向左巧妙的一偏,躲过灵蛇一般的鞭尾,同时甩出衣袖,把瓜皮卷住,投在脚下,右脚尖在瓜皮上一点,身子便随着瓜皮哧溜溜往前飞速滑行。

坐在马车里的姑娘似乎能透过车帘看见外面,长鞭陡然转向,转而往龙丘明脚下扫去,一心要把他摔个狗吃屎。

龙丘明脸上笑嘻嘻的,脚踵一扭,在地上滑了一个大弧,滑不几下,已经到了马车门口,右手倏地探出,就要揭开帘子。

那姑娘惊呼一声,长鞭随着再次转向,鞭尾猛地往后一甩,便像一条愤怒的响尾蛇,要吞噬掉自己的尾巴一样,往龙丘明的背部狠狠的击去。

龙丘明反手抓住鞭尾,在手上迅速的缠了几圈,也不拉扯。那姑娘娇叱一声,长鞭四处游动,龙丘明抓着鞭尾,被甩得停不下脚步,到处滑行,他倒挺开心,哈哈大笑,像是一个狡童在玩极好玩的游戏一样。

坐在马车前的那个车夫一直沉默着,这时突然飞身下来,挥拳便向龙丘明打来。龙丘明哎哟一声,甩掉鞭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远远的躲开了。

那车夫一拳打出,一拳跟上,架势简单丑陋,但一对醋钵般的拳头却挥舞得有板有眼,顿挫有致。招式极简单,动作极难看,但不知为什么,斗法室里的众人谁都没有笑出声来或者大声嘲笑。这套拳术每一式击出,都带出一股劲风,室内顿时气流密布,纵横穿梭,几盏应景的莲花灯被气流轻轻扫过,立时熄灭。

龙丘明丝毫不敢托大,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郑重起来,沉气丹田,一招一招的化解车夫的进攻,他应对的招式也丑陋简单,一会儿做*,一会儿反手到后背抓痒,一会儿又像是驴打滚。哪里像是修行之士在斗法,简直就是街头混混在耍庄稼把式。

众人见他耍的滑稽可笑,都大笑了起来,有人大声喊,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出去吧!有人捧腹大笑,洋洋得意的高声道,乡下小子,凭你,也敢上去出风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大家七嘴八舌,都是在嘲笑龙丘明。

龙丘明浑不在意众人的嘲弄,全神贯注的化解车夫一招接着一招的进攻,渐渐的,脸上竟然冒出汗来,头顶上缕缕升起白气。

天佑之与几个长老却看的暗暗点头,他们见多识广,知道这车夫使的是一种名为“丑拳”的极厉害的外家功夫,施展时,把全身修为灌注在两个拳头上,虽然坚如金石,可裂地十丈,但却因极坚而转化成极柔软的力道,能够随意操纵气流,瞬间能把周围的空气变得如一块铁幕一般,让人无处可逃,成为困兽。

龙丘明自从恢复了一成修为后,经过日夜调息,使得那两根封魔针的威力逐渐松动,人的身上若有七跟经络,那么此时的龙丘明可以说已打开了其中两条,虽然还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如修行,但已可勉强参悟普通心法。

他这几天下了很大的功夫,把《剑宗秘要》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其中的剑术是不必再练了,那些修行心法却可以好好研究一番,目前,他已经学会了一些最基本的招式,凭着灵智已开的优势,很快的学会了几项神通,因此,此时跟车夫对招,虽然依旧是天马行空随心所欲,但至少已经有章可依有条不紊了。

车夫归顺那姑娘之前,算是一派宗师,修为自然不弱,这时见眼前的少年反应极快,每一次都能以极巧妙的角度化去他的法力,不禁非常惊讶。手上加力,动作却更慢了下来,每一拳挥出,都像是海啸汹涌,山岭崩塌,无数层气流嗤嗤有声的流经龙丘明身旁,交汇成一个水缸形状的气茧,有越来越厚之势。

天佑之与各大长老见龙丘明左支右绌,不禁面露忧色。这样下去,这个少年可要难以支撑下去了,可他偏又十分好强,不肯认输,下场不免悲惨。

龙丘明在气茧中苦苦支撑,眼看就要输。听见场下很多人都在对他嘲讽辱骂,呶呶不休,心里不禁生气起来,心里骂道:“你们奶奶的姥姥的妈妈的蛋,老子要不是被困在这里,非得把你们这些狗崽子的狗牙给拔了。

“然后再把你们的舌头打上一个蝴蝶结,让你们骂,骂个屁,一骂,舌头上的蝴蝶结就敲你们的牙齿,再嘎嘣一声,把牙齿敲掉两颗,哈哈,真他娘的过瘾。”

想到蝴蝶结,突然心里一动,似乎找到脱围的法子了,但脑袋里只有一个影子,无论怎么着急,一时都不能清晰起来。

那马车里的姑娘哈哈娇笑起来,声如玉簪敲打玉壶,每一声都似乎要把玉壶敲碎,但玉壶总是坚固如常,发出清越绝伦的声响,声响里带着危险诱人的气息。

“龙丘明,你个臭小子,臭无赖,呸。敢调戏本姑娘我,这下吃苦头了吧,活该,我才不会帮你呢,良魄,加把劲儿,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小混蛋好好教训教训。”

那名叫良魄的车夫嗯了一声,手上的劲道猛然加强,扑通一声,龙丘明脸朝下砸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像是已经晕了过去。

天佑之念着龙丘明因为替他出头,才这样处境危险,自己若是袖手旁观,也太不够仗义了。当下一撩袍子,飞身击向车夫良魄。

那姑娘娇喝一声,长鞭甩出,挡住天佑之的去路,高声道:“老贼,你要是插手相助,我这会儿就在大庭广众之上把你做的丑事公开说了。”

天佑之陡然沉住身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马车道:“你……”

那姑娘嘿嘿冷笑,咕哝道:“自己有脸做出来,还怕人说吗。”

天佑之望着气茧里趴在地上的龙丘明,去救也不是,不去救也不是,狠劲儿的挠着头皮,一跺脚,长叹一口气,转身又指着马车道:“你个刁蛮的女娃娃,定是你娘把你惯成这样,看我下次见到她不好好说她。”

这边天佑之正跟那姑娘斗嘴,那边几个端坐的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有人在白鹿崖书院捣乱,被人说了出去,还不笑掉世人的大牙。但是他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当出头鸟,每个人都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胜了这个良魄,要是不幸当着这上万人的面败给了他。这一世辛苦挣来的名声可就毁了。

而场下坐着的众人一个比一个兴奋,许多人哈哈大笑着,他们大多都出身高贵,自以为高高在上,没想到却被一个乡下小子出了风头,这时见他狼狈不堪,生命堪忧,都不禁心里痛快,好像出了一口恶气似的。

龙丘明被一股大力强压在地上,拼尽全力想站起来,却像是蚍蜉撼大树一样,丝毫不能动弹。他这时身陷险境,头脑却比平时更加清醒,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脱身的法子,脑海里的那个影子却怎么都清晰不起来,呼之即近,看之则远。

就在这时,他听见坐在马车里的那个姑娘刁蛮的声调,不知为什么,室内所有的嘲弄声都激发不了龙丘明的怒气,唯有这姑娘轻轻巧巧的蔑视让他几乎要爆炸开来。他大吼一声,却发不出了声,身上的力道陡然又加大了不少。

咚的一声。

他再次狠狠的砸在地上。

忽然,他心里灵光一闪,如一道闪电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观音渡!专卖*瓷器的老墨送给他的那个豆子一般大小的玩意儿,此时恰可派上用场。

龙丘明嘶吼一声,如困狼嚎天,右手极缓慢的离开地面,一点一滴,一寸一毫,仿佛手上托举着一座大山似的,那座大山慢慢的被不屈不挠不折不弯托举起来,龙丘明的脸上滚下黄豆一样的汗珠子,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如闪电如刀锋,狰狞万状,却又充满力量。

斗法室内顿时静寂了下来,一道道目光落在龙丘明的身上,有的震惊有的佩服有的不屑有的惭愧,所有人都闭上嘴巴,悬着一颗心,好像是在等着什么发生一样。

然后,它发生了。

龙丘明的右手终于离开地面,掌心处亮起一道紫光,紫光蓬然炸开,无数把雪亮的利刃如成千上万条小鱼,怒气冲冲的被激流席卷而上,众人只看见无数道白光飞速的闪过,接着就听见一块块冰片坠落于地,四下崩裂的声音。

围困龙丘明的那个气茧被一千零八把莲花刃分割成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片,在空中微一停顿,一起摔落在地上。

龙丘明哈哈一笑,纵身跃起,在上万道震惊的目光交织成的赞叹之网里,极其漂亮的空翻了几个筋斗。

【晚上九点第二更,敬请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