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后,胖道士长吐一口气,开口道:“差不多了,师弟,你再不出手,我可就不客气喽。”

瘦道士一怔道:“出什么手?你要怎么不客气?”

胖道士一指龙丘明道:“这两个娃娃身中‘灵蛇噬心线’,若咱们再不施救,俩人一根香的功夫后,血肉枯竭,化为一副皮囊,你不是早就想收姓龙丘的娃娃为徒了吗,你不施救,我可要占先机喽。”

瘦道士嘿嘿冷笑,上下打量着龙丘明道:“我啥时候说过想收这个小子为徒了,你若想救,尽管救才是,我管得着吗。”

胖道士起身走过来,捋起袖子正要行动,瘦道士忙道:“慢着!”

胖道士收回胳膊,瞥着瘦道士,微笑道:“怎么?”

瘦道士凌空一指,真气到处,形成一根尺把长的熏香,熏香自行坠地,插进石头中,瘦道士扣指一弹,熏香点燃起来,一缕淡烟直直上升。

瘦道士神情倨傲,白了一眼龙丘明,冷冷道:“咱们当初是怎么才能够拜的师?师兄,你比我入门早,不晓得你是怎么样,反正我是从山脚一步一步爬到山顶,碧梳山高达百万丈,师尊淡淡瞧了一眼我磨得稀烂的双腿,说了一句,你爬的也太慢了,我这里可不是乌龟、蜗牛之辈能来的地方,得得,我狠下心,一头滚下山,又重新爬了一遍。这小子如果轻轻巧巧就能拜到我这种旷古难遇的高师,师兄,你说我的心里能平衡吗?”

“哈哈,师弟,你原来是存着这个心,但是这娃娃目前身缠‘灵蛇噬心线’,他就是想诚心拜师,也不能够啊。”

“所以,我才点上一炷香。”瘦道士换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如果能找到一个不得不收这小子为徒的理由,我就收,他就能活,否则,我不收,他就死翘翘。嘿嘿,怎么样?”

胖道士摇摇头,这个师弟的脾气,在这数百年来,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凡事如果他不情愿,即使要被砍脑袋,那也是没用。

龙丘明身子不能动,眼睛却能看,耳朵也能听。他瞥见摄魄的脸色白如薄纸,显然是被那些妖邪的丝线吸了不少精血。照此下去,一炷香之后,这个活色生香,温柔体贴的漂亮妞儿就要化成一副空皮囊了,想想心里就疼的很。自己这边也糟糕透顶,只觉得丝线灵活如蛇,在他的身体内四下游动吸吮,几根较细的丝线已经变得殷红,显然是饱吸精血所致。

时间逐渐流逝,一转眼,熏香还剩下一大半。

胖道士背着手踱来踱去,时而望望天,时而看看龙丘明与摄魄这两人。一脸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瘦道士好整以暇的望着那面石壁,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师弟,你怎么了?师弟!”胖道士见瘦道士脸色不对,忙出声询问。

瘦道士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骂道:“他娘的,道爷也差点被这鬼屁噬心线迷了心智。呸!要不是咬破舌尖,没准就醒不过来了,师兄,这线怎地如此厉害?”

“师弟,你有所不知。”胖道士双手拢在袖中,看了一眼摄魄,掩不住一丝担忧之色,“这‘灵蛇噬心线’还有一番来历呢。”

瘦道士哼了一声道:“我没说要听,你也不必讲什么来历。”

胖道士知道这师弟因为自己所知比他多,虽然想听,却又不服气。于是笑道:“这来历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偶尔听师尊他老人家跟天父闲聊时说起的,否则,以我有限的见识,又怎会得知。”

瘦道士笑道:“我说呢,你比我笨,怎么会比我知道得多。师兄,快讲快讲。”

胖道士微微一笑,背起手,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道:“师弟,咱们来打个赌,你敢不敢?”

“怎么不敢?我生平最喜欢跟人打赌,你说!”

“我打赌,在我讲完‘灵蛇噬心线’来历之后,你若还找不到理由,肯定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少年化成一滩枯皮。”

“赌注?”瘦道士两眼放光道。

“我若输了,由你自己去接师叔他老人家出来,我帮你扫平障碍,师叔见你孤身一人,勇闯龙潭,心里一高兴,肯定会把‘铁拐头’传给你,到那时,师兄可就远远不是你的对手喽。”

瘦道士喜笑颜开,想了一想,担忧道:“要是师叔他老人家不肯传呢?”

胖道士一拍胸脯道:“哎!有我呢,我定要说动师叔,把神功传给你。”

瘦道士开心笑道:“不错,不错,你平时装作很正经的样子,说话比我有分量,师叔最喜欢你,况且你又是首徒,很好很好。我决定,立即收这小子为徒,哈哈,师兄,你可不许反悔!”

胖道士跌足长叹,垂头丧气道:“师弟,你,你这不是耍赖吗?”

瘦道士深恐胖道士反悔,伸出十指,连连在龙丘明胸前点了数十下,密密麻麻的细线尽数折断,只听见一片呜咽声随风远去,龙丘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身上霎时出了一层冷汗,接连打了十几个哆嗦,脑袋瓜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快拜我为师!”瘦道士抓住龙丘明的脑袋就往地上摁,没想到手下一滑,没有摁住,却见龙丘明哧溜一声,已经滑得远远的。

“想让我拜你这个瘦猴为师,没门!”龙丘明恨恨道。这两个道士叽里呱啦在这说了那么久,哪里知道龙丘明与摄魄二人被灵蛇噬心线折磨得死去活来。龙丘明早就在心里把他们十八代祖宗骂了一遍,这会儿想拿他来赢得赌注,他自然不答应。

瘦道士大怒,“你小子别不识抬举。”

龙丘明嘿嘿冷笑,正要说几句狠的,却见胖道士连连向他使眼色。

龙丘明不是个笨瓜,心思一转,已经知道胖道士的意思。便哈哈笑道:“道长,想要我拜你为师有啥难的,你得先救一救我的老婆,我既然要做你徒弟了,你徒弟的老婆危在旦夕,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瘦道士气哼哼的道:“哪个是你老婆?”

龙丘明一指摄魄道:“还用说吗,自然是她。”

瘦道士为了赢得诱人的赌注,无奈之下,只好又把摄魄身上的噬心线化掉。摄魄嘤咛一声,醒转过来,见自己正躺在龙丘明的怀里,又惊又喜,扭头却看见一旁站着两个陌生的道士,忙要挣扎着坐起来,但身子虚弱至极,这么一挣扎,又晕过去了。

龙丘明轻唤了两声,见摄魄一动不动,以为她死了,心里一阵悲痛,捶着地大哭起来。

胖道士身形一闪,站在龙丘明面前,微微一笑道:“龙丘小弟,你先别急着哭,这位姑娘还没死,但如果不抓紧救治,离死也就不远了。”

龙丘明一把拉住胖道士肥大的袖子,忙道:“道长,请你救一救我,我老婆,大恩大德,龙丘明没齿难忘。”

胖道士笑道:“你先起来,我这里有一枚丸药,你喂这姑娘吃了,暂时能保住一条命,我们正要去见一个奇人,这噬心线之伤普天之下只有他能救得了,你随我们来。”说完,衣袖一挥,脚下升起一片祥云。

龙丘明道:“多谢道长。”抱起摄魄,跳到那片祥云上。他胳膊不能用力,纯粹借衣袖的力道抱住摄魄。

瘦道士见这两人说走就走,气得跺脚道:“喂,喂!说好的拜师呢?”

胖道士头也不回道:“师弟,拜师不急于一时,这场赌,就算是你赢了。”

龙丘明随着胖瘦二道驾云往东而去,一路上没少遭瘦道士的白眼。

龙丘明担心在树林外等候的观白骨等人,他不知道在阵里已经待了多久,灵乌派若是重新集结军团,眨眼功夫,就能把观白骨等人一举歼灭。

胖道士似乎知道他的心事,突然回头笑道:“龙丘小弟,在这个阵里,时间是外面世界的百分之一,这个帐,你会算吧。”

“自然会算。”龙丘明不理瘦道士的满脸冷笑,“就是说,在阵里待个一百年,外面的世界才过了一年。”

瘦道士仰天打了个哈哈,撇嘴道:“我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算得出。”

三人说话间,突然来到一条大河前。

胖道士指着滔天波浪道:“龙丘小弟,咱们钻进这条大鱼的腹中,那位奇人就在里面。”

龙丘明见浩波淼淼,横无涯际,唯有大河中央插着两根旗杆,光秃秃的没有扯旗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哪里有什么大鱼,正疑惑着。只听胖道士嗬嗬一笑道:“水就是鱼,鱼就是水,鱼水不分家。”

龙丘明从来就不耐烦这种打哑谜故作高深的说话方式,当下道:“道长,我是个粗人,你直说就是,这水怎么又是鱼了,鱼水不分家又是什么意思?”

瘦道士不甘寂寞,讥笑道:“喂,小子,你是瞎子吗,没看到那两根鱼须子?”

龙丘明左右张望一番,一脸不解道:“咦,刚刚是谁在说话,怎么只听见一阵嗡嗡嗡,却见不到人呢?”

瘦道士红着脸怒道:“你!”

胖道士笑道:“龙丘兄弟,是我师弟在说话。”

龙丘明恍然道:“哦,我说呢,我这双眼睛有个讨人厌的毛病,只能看到光明磊落胸襟旷达相貌魁峨之辈,对那些见死不救唧唧歪歪尖酸刻薄之流总是看不到,原来是贵师弟,那就是了,怪不得,怪不得。”

瘦道士大怒:“龙丘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胖道士只得又当和事佬,拦在两人中间道:“别分心,别分心,办正事要紧。小兄弟,那两根杆子便是大鱼的须子,你仔细看,当能看到鱼头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