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龙丘明道:“你先报上名号来。”

“我乃龙大王座下左护法苍猫头,龙丘明,你涉嫌杀害大王的人,跟我走一趟吧。”

龙丘明像模像样的一抱拳,笑道:“原来是苍猫头苍兄,不知道我杀害了谁?跟着你往哪里去?”

苍猫头厉声道:“废话怎么那么多,跟不跟老子走?”

龙丘明正要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脾气倒比个头还大。”刚一张开嘴,就看见一只硕大的鸟爪朝他疾飞过来,鸟爪的指甲有半尺来长,一片雪亮,竟像是精钢打造的一样。

龙丘明虽然刚学了几招,但乍一临敌,仓促之间,没想起来运用。反手抡起身旁的椅子,朝鸟爪扔了过去。

只见鸟爪张了几张,穿过椅子,劲道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往龙丘明抓去。那张椅子突然静止在空中,一声不响的化成木屑,簌簌往下坠落。

龙丘明一声虎吼,抓起桌子,正要砸过去,被黄莺儿一把拉开,一边骂道:“笨蛋!”一边把手中的峨眉分水钢刺扔向鸟爪。

鸟爪与峨眉刺一相逢,激烈的打斗了起来。龙丘明这才看清,苍猫头的胳膊伸得有七八米之长,灵活如蛇,那只鸟爪正是他的手。

峨眉刺暂时阻住了鸟爪的攻势,苍猫头嘿嘿一笑,衣袖猛的一伸,另一只鸟爪破空而来,速度快得无与伦比。龙丘明刚觉得脖颈一紧,已经被提了起来。鸟爪一击得手,嗖的缩了回去。

黄莺儿与摄魄同时惊呼,扑上来就要夺龙丘明。

苍猫头一把抓住峨眉分水刺,嘎嘣一声,把峨眉刺捏得断成数截。鸟爪一扬,一片亮光闪闪,断刃纷纷射向黄莺儿与摄魄二女。与此同时,苍猫头哗啦扯出一条手指头粗细的白色链子,链头一昂,像是有生命一般,猛的穿破龙丘明的胸腔。苍猫头抓住链条两端,把龙丘明背在背上,一声长啸,向半轮明月飞去。

链条穿破胸膛的一瞬间,龙丘明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一座海啸来临之前居民逃走一空的镇子。一切可触摸到的建筑没有改变,但一股空洞的气息从每间房子里逼涌出来。他全身气力尽失,像是弱不禁风的婴儿一般。

苍猫头在空中就是一只大鸟,背上驮着软绵绵趴着的龙丘明。飞过一片广如大海的乌云,眼前一亮,月光重现人间,普洒在万事万物之上。

龙丘明呻吟一声,四肢都不能动弹,脑袋被颠了一下,滚在一旁,正好可以望见身下的山河,比口鼻都闷在苍猫头臭烘烘的背上舒服多了。

他看见雪白的月光中,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岭由低而高,像是要直通天庭。苍猫头几乎呈九十度身姿往上攀飞。山岭四季分明,越往上,气候越是寒冷。他突然觉得眼皮上蒙了几点冰冷之物,艰难的扭头一看,原来是扯絮一样的大雪。这片大雪似乎自有天地以来就不曾停止过,山岭上落满极厚的一层,积雪几乎累积成一座冰山。再往上,大雪突然停止了,一片浩如烟海的红树林密密实实的填满整个山头,龙丘明眼力极好,睁大眼睛,可以望见叶子的脉络。只见这树木每棵都有十抱之粗,树干虬曲万状,有的像巨龙,有的像大蟒,还有的像是胡乱在白纸上划的曲线。树叶每片皆有磨盘大小,老豆腐那么厚,颇具重量,砸在脑袋上恐怕要血流如注。

飞过红树林,就到了山顶,一座尖顶城堡直插天穹,月牙儿似乎被屋顶刺破。四下阒静无人,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

苍猫头一收翅膀,坠落在城堡门前,龙丘明被他掼在地上,哎哟一声,正要骂娘,突然看见一片不可思议的情景,几乎脱嘴而出的话咕嘟一声吞进肚子里,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无数双眼睛在四周亮起,圆圆的,黄黄的,每只有核桃大小。黑色的瞳仁有的竖立,有的平躺,有的像是菊花绽开。密密麻麻,层层叠加,整座城堡像是由无数双眼睛堆砌而成。人们说,眼睛是心灵之窗,能够忠实表现内心。现在,这么多眼睛突然出现在龙丘明面前,每一双都充满着冷浸浸的邪恶,每一双都惊人的相似,每一双散发出来的阴冷与腐蚀之气交汇在一处,形成一张梦魇似的巨口,这架势,像是一举要把全世界吞噬掉才肯罢休。

饶是龙丘明胆大包天,此时此刻,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苍猫头直着脖子朝天空夜枭似的长啼一声。过不多久,隐隐约约传来一片整齐的踏步声。从黑雾里走出两对士兵,盔甲散发着森森光亮,红色披挂随风飘荡,往上一看,一张张都是猫头鹰的脸,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走到离苍猫头两三丈之处,哗的一声立定。

前面领头的跑过来,敬了一个礼,喊道:“护法大人,三位长老已经在刑堂等候,吩咐大人一回来,就赶紧前去。”

苍猫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赶紧前去,老子没有开门的钥匙,怎么赶紧去。开门!”

领头的一立正,大声道:“是!”向后转,小跑着回去。那两排士兵哗啦啦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龙丘明突然哇的哭出了声。

苍猫头扭头瞥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这么难过,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龙丘明大哭道:“我终于知道猫头鹰为什么爱数人眉毛了,因为不知道,当初我的小伙伴整整嘲笑了我三年,我的童年因此在阴影里度过的啊。呜呜呜。”

苍猫头目光炯炯的扫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数清楚了好照着样子给自己纹一对呗。爱美之心,妖皆有之,更何况是地位尊崇的护法大人,每当看见自己那两条光秃秃的眉毛状白色伤疤就心如刀绞吧?”龙丘明充满同情地看着苍猫头。

苍猫头哼了一声,见大门已开,拉过龙丘明,大踏步走进城堡里。

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来到大厅里。苍猫头把龙丘明放在地上,声如洪钟道:“三位长老,人我已经带到,请你们详加审讯吧,我们大王说了,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弄得水落石出。”

一个细小的声音唧唧笑了起来,像是耗子偷到了苞谷一样。“你们大王算是什么东西?苍猫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命令我们这三个老不死?”

另一个细小但是较为严肃的声音接道:“我猜他肯定说,他和他们大王都不是东西。”

一个粗壮的声音哈哈笑道:“说得好,原本就不是什么东西。”声音虽然粗壮,但仍然细小,像是一只巨型蚊子所发出的的一样。

苍猫头哼了一声,张嘴正要说话,最先说话的那个声音忙道:“苍护法不要生气嘛,难道你和你们大王是东西?”

龙丘明哈哈一笑,接口道:“那别人要问了,既然是个东西,那么,是个什么东西。比如,就是这么问:苍护法,你是什么东西?”

三个声音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咚咚拍着桌子,大声道:“有趣,有趣。”

“但是!”那个较为严肃的声音道:“这个小兄弟有趣归有趣,杀了人,也得偿命!”

“正是!”其他两个声音一起道。

苍猫头有些不耐烦了,哼哧了两声,抱拳道:“三位长老,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本护法就先下去了,诸位对我的冷嘲热讽,我权当没听见,但对我大王的不敬,我们当属下的不敢隐瞒,说不得只好如实相告,告辞了。”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啧啧。”

“啧啧。”

“他们灵乌派是越来越不把咱们三个老家伙放在眼里啦。”

“嘿嘿,凡事过了头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小兄弟,站起来,让我们三个老不死的看看。”

龙丘明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双腿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挣扎了几下,颓然长叹道:“三位老兄,不知怎么了,我这双腿不听使唤了。”

“胡闹,我三个年龄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叫一声小兄弟是喜欢你,你怎么能叫我们老兄呢。”较为严肃的声音道。

“哈哈,我倒喜欢,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兄。竹青老弟,你这人就是活得太古板,不像我和玉白老弟那么随意。”

名叫竹青的那个较为严肃的声音道:“守礼节和古板怎么能扯到一起呢,天蓝老哥,我还是那句话,你看问题有点混淆概念。”

天蓝哈哈一笑道:“混不混淆我不晓得,反正活得自在就行。小兄弟,我看你是被苍猫头给穿了气海,全身真气瘀滞在海底。嗯,我得想想该怎么才能解开。”

名叫玉白的摇头叹息道:“怪不得别人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连区区一个气海锁都解不开,不是老不死是什么?”说着,一道微不可闻的气流激射在龙丘明胸前,那条白色锁链嗖的一声逃窜出去,无影无踪了。

龙丘明顿觉体内百骸畅通,无所阻碍,轻轻一用力,从地上弹跳了起来。正要谢三位长老,左瞅瞅右擦瞅瞅,却不见半个人影。

“咳咳。”天蓝道:“小兄弟,我们在这里。”

龙丘明循声望去,只见大堂最里面靠墙摆着一条长案,案上端坐着三个一尺来高的老人,老人极老,干瘪得只有枯皮裹着一个骨头架子。须发雪白,垂在地上,堆成一团,如果伸展开来,估计有一两丈长。每位老人坐在一尊神龛似的凹洞里,仔细一看,三个神龛分别呈蛇形、兔形、鼠形。